老人依然紧追着女子的耳边不放,像是要压在她身上似的边走边说:
“阿香,虽然我对你说那些,但我并不讨厌你,因为你长得跟你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惹人怜爱。要是厌恶之人,也没有任何值得我报复的价值了。因此,吃穿用度,无论是什么只要你喜欢,即便我衣不蔽体也要给你衣穿。我许你予取予求,但唯独那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就认了吧。也许你会觉得我已经老了,死后你就可以遂愿?我可不会让你得逞!我若死了,你也要一同陪葬。”
一听到老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的最后一句,阿香再也忍无可忍,用力甩开肩膀,挣脱那扣在肩膀上的手,吧嗒吧嗒地跑了出去,转眼工夫便跑到护城河的堤防边上。不好,她要跳河!老人见状,慌忙跑了过去想要拉她回来。不想,他醉眼蒙眬,一脚踩空,躺倒在降了霜的草地上,扑通一声滑到了河里。
这时八田急忙飞奔赶来救援。一看到八田巡警,阿香呼吸急促地叫了一声“阿义”,便像忘掉一切似的把额头埋到巡警胸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被爬山虎紧紧缠绕的枯树漠然地无动于衷一样,巡警伫立在堤防上,单手举着角灯,死死地盯着水下。不必说此时寒风刺骨,目光所及之处都披上了白霜,比墨还黑的水面急剧地冒着水泡,那儿应该就是老人落水的地方,薄薄的冰面也裂开了缝。
八田巡警见状,仅犹豫了一秒,便放下手中的角灯。而此时,一支花簪如挂在胸前的勋章一般,激烈地颤动着。阿香的胸与自己的胸紧紧地贴在一起,难舍难分,巡警安静地用双手推开她。
“退后。”
“哎?你要做什么?”
阿香抬起头望着巡警的脸。
“救人。”
“救伯父?”
“不是伯父难道还有别人落水不成?”
“可是,你……”
巡警凛然说道:
“职责所在!”
“但是你……”
巡警冷冷地重复:“职责所在。”
阿香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越发苍白。
“啊,不过你,你不是全然不会游泳的吗?”
“职责所在!”
“虽说如此,但——”
“不行,要不来不及了。虽然这位老爷子,我也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但也是我分内之事!放手!”
然而却依旧被一双向后推的手紧紧地抱住。
“不行啊,不行!来人哪,救命啊,救命!”阿香大声呼救,然而土墙石垣寂静一篇,前后十条街都渺无人踪。
八田巡警粗声喝道:“还不放手!”
随后毅然地要甩开她,阿香力不能敌地放开了手。就在那一瞬,巡警纵身一跃,投身入水。阿香啊的一声便昏了过去。可怜的八田巡警,为了履行社会加诸他的职责,挽救那个巴望他死,甚至是想要了结他性命的恶魔,在这滴水成冰的深夜以不能游泳之躯投身冰冷河水之中,把自己的生命连同爱情一起都抛弃了。之后,世人普遍称赞八田仁义。啊!那果真是仁义吗?!更何况,对他惩处那位值得宽恕的老车夫、苛责那对可怜的母子的尽职之举,并无一人赞赏,那又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