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里栖息着很多泛着青光的蛇,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那座野神社里住着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翁,很久之前就在神前侍奉。
据说他在失去那只眼的时候曾看到过一次,在几丈外的背阴处留着长长的黑发的,那就是神灵。
眼下正值六月中旬,连续二十几日烈日炙烤。这会儿日头正毒,就连鼓子花也被晒得草气氤氲,褪去了鲜亮的颜色。沙砾石头闪闪发光。老松树的树杈上,升腾起如乱丝的薄烟,那大概就是被称为树木精灵的东西吧。热气朦胧,暑日的寂静更胜深夜时分。刺眼的乡野小道上,一位十岁光景的美少年,后面的衣裾卷到腰带下,戴着竹斗笠,赤着脚叫卖着走来。
“卖冰喽,卖冰喽。”
他是要经过这里到市集去。冰块用竹席子包裹着,吊在秤杆上,另一端用稻草绳系着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少年那担着重物的弱小身躯踉踉跄跄,石头也随之摇摇晃晃。
好不容易来到神社前时,才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深深的斗笠也遮不住毒辣辣的日头,少年白皙的脖颈被晒得发红,他大概是热坏了。
晒干的蚯蚓躯骸,外表已颜色发黑,而内里还是鲜活的。然虽有心蠕动,也只能任成群的红蚁如潮水般涌过来在身边忙活了。此时万里无风,连叶梢都纹丝不动。石板被晒得滚烫,一只不知名的蜻蜓,尾巴尖带着些许黑色,停落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这时,从神社后面的树荫里走来两位妇人。一位把遮阳伞折叠起来,拿在纤纤细手里当作拐杖用。而另一位年纪小一些,努力伸长了身子为她从后面撑着伞。想必是位侍女。
身材高挑的贵人头部几乎要贴着伞里子,蓝色绢布里子遮住了眉毛。黑油油的头发闪闪发光。
少年惊讶地回过头时,那位贵人回头看了一眼侍女,随即冲着少年说道:“喂,来一点冰。”
因为暑热和疲劳,少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点头,解开席子,沙沙地扒开湿答答的竹叶。水珠簌簌地滚落,冰块还保持着从冰室里切割出来时的样子,边角齐全。少年拿锯切下其中一角,赶忙回头交给贵人。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到了睫毛上,而少年一时又腾不出手去擦,只能闭上眼睛。交到贵人手上的冰,颜色漆黑。
“这冰是怎么回事?”
美少年沉默不言,翻过锯刀又哗哗地切了起来,冰沙簌簌地散落到四周,融化在烤得滚烫的沙土里。“吱——吱——”的蝉鸣声也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