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花簪店和酥饼店之间的甬道口装有一扇木门,同禁止在公共水井旁洗尿布、刷旧木屐和洗脏东西一样,管事的规定严禁捡废纸的进入,夜里十点准时关门。
搬过来后的第五天晚上,梓过了十点才回来。来到木门前,发现门已经上锁。对面的澡堂子传来刷地板的声音,男坂下的心城院也关门了,柳荫昏暗,周围的住户已经入睡。穿山道那边传来吆喝声和人力车疾驰而过的声音。幸好可以穿过酥饼店到后面的连排房去,所以木门关闭之后,大家都如此。老板娘看到梓,明白他的来意,招呼道:
“书生老爷,您提着木屐,到这边来吧。”
梓觉得很难为情,背过脸去,想从店门口穿到后面去。这时,正面迎上了前几天的那位美人,她同样拎着整木旋制的木屐,从后门身段轻盈地走来。两人经过门槛时几乎摩肩接踵,她和服袖口处露出的大红长内衬,一摇一摆,几乎缠到梓手上,散发出留南木的熏香。他俩四目相对。
“借过。”
“……”
“来玩吧。”
她说罢,没等梓回答,早就吧嗒吧嗒地跑到门外。
“大婶,打扰了。”
说着,咯吱一声拉开荐工所的大门,门上的铃铛丁零作响,蝶吉走了进去。她今晚到了巷子里常盘津师父家里玩,刚刚从那边回来。
没过多久,梓就收到了法文信,从这个避世住所搬了出去。当他重新住进宿舍,在书桌上翻开拜伦诗集,肃然而坐,原本就令他眷恋的天神下越发令他怀念了。
当时,梓自然无从知晓那位美人是谁,只是前后相遇过两次而已。而且当时看得并不真切,别说年纪,就连长相也没看清。只是从装束打扮,一眼就能看出并非良家女子。俨然是这座大都会艺伎的装扮,梓吓了一跳。
不过,他走投无路之际,是她指给了自己住所的位置。事情虽小,但梓把她视为恩人。梓觉得是自己亡故的母亲,附身显灵救了自己。这里再交代一下,梓的母亲是名艺伎,就出生在天神下。
斗转星移,但听说那柳,那松,以及澡堂,都是老早之前就有。如今,周围的女孩仍聚在寺前嬉戏,唱着拍球歌。房檐,屋脊,泥土的颜色,都是原来的样子。思念心切,梓常幻觉这里就是母亲住过的房子。对那栋短暂寄宿的破旧老屋,梓也心生幻想。梓仿佛是在脑海里绘制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幻想画面。他浮想联翩,不知怎么的,初次见到蝶吉,就觉得与已故母亲的音容笑貌别无二致。在酥饼店擦肩而过时也是,恍惚间仿佛前一个世纪的幻灯片从眼前闪过:母亲也是在那个年纪,在这个时候,同样的地方,做着同样的营生成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