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是正午时分,在靠近村子的瀑布前,我遇到了昨天去卖马归来的老爷子。那时,我正打算放弃修行,返回那座孤零零的房子与妇人共度一生。”
“说实话,一路上我满脑子里也只有那件事。所幸没有大蛇桥,也没有水蛭林,但道路难行,又汗流浃背,浑身不自在,更觉得行脚云游了无意趣。披上紫色袈裟,住进七堂伽蓝,又能怎样呢?即便被供为活佛,被人们哇哇嚷嚷地朝拜,也只是被人群的喘息弄得恶心罢了。”
“我方才觉得说出来有些难为情,所以分开来没有讲。昨晚侍弄白痴睡下之后,妇人又来到炉火旁,对我讲,与其到尘世受苦,不如在这冬暖夏凉的溪流旁,留在她身边。如果仅仅是那一点,倒像是我被心魔魅惑。不过,这里我也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我总是忍不住怜惜那位妇人。她在这深山孤屋里,陪白痴入眠,言语也不通,积年累月连怎么讲话都忘记了。这怎么能行!”
“特别是今日黎明,我欲与她拂袖离别之际,她悄然无力地跟我讲:‘真舍不得您。我在此地终老此生,大概再也见不到您了。若是您在哪个溪流边,看到漂着的白桃花,就当成是我沉入谷中山涧变成的碎片吧。’说着,仍热心嘱咐我,‘只要沿着这条溪流走,无论多远都能走到村子里。要是看到眼下水流翻腾,落成一道瀑布,便可以放心,近处就是人家。’她把我送到看不到孤零零的房子的地方,替我指了路。”
“纵使不能与她共结连理,但至少可以在她身边。朝夕陪她谈天,一起享用蘑菇汤饭食。我添柴来,她坐锅。我捡树果,她剥皮。在房间的里里外外,谈天说笑。之后两人一起去山涧旁沐浴,她赤裸着身体,趴在我背上呼吸,将我温暖地包裹在奇妙的花香之中。即便是当即死了我也情愿!”
“看到瀑布的水流,我依然抑制不住去想那事儿,甚至,浑身淌着冷汗。”
“此外,我已经精神懈怠,筋骨松弛,早就厌倦了走路。即便已经靠近人家,值得高兴高兴,但左不过又是口臭的老太婆端来一杯苦涩茶水招待。我已然厌倦了进山入村,就跪坐在石头上,正巧瀑布就在眼前。之后听说,叫男女之瀑。”
“水面正中间突起一块黑色的大岩石,像是张着嘴的凶恶鲨鱼。从上面奔腾而下的湍急涧流,触到岩石分成两股,落成一条四丈有余的瀑布,哗啦啦倾泻下来,像是把一匹白布染成暗绿色,箭一般地流向村子。被岩石分成两股的瀑布,一条有六尺来宽,就像是把溪流撕裂成这么宽,流水一丝不乱。另一条,溪流狭窄,三尺左右,下面耸立着众多杂乱的岩石,溪流触到乱岩,像玉帘被砸成万千条碎片,闪闪发光,冲刷、缠绕着那块鲨鱼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