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咴!嘶!嘚嘚嘚!檐廊这边回荡起马蹄绕过后门的声音,老爷子将一匹马牵到门口。”
“他拽着马辔头堵在前面说:‘小姐,那么俺就走啦。给上人多做些好吃的吧。’”
“妇人把座灯挪到灶沿,正低着头往锅下添柴火。她转身仰起头,把握着火筷子的手放在膝头:‘辛苦了。’”
“‘没事,不用客气。吁!’老爷子说着拉了拉粗粗的缰绳。”
“那是一匹公的菊花青,没佩马鞍,体格健壮,但鬃毛很稀疏。”
“说到那匹马,我倒不是觉得马稀罕,只是拘谨地待在白痴后面,有些无聊。在老爷子正要牵马出门的时候,我敏捷地快步来到檐廊下。”
“‘那匹马要牵到哪里?’”
“‘嗯,牵到诹访湖那边的马市去。现在要从您明早会走的山路过去。’”
“妇人慌忙打断他,插话道:‘你不会打算骑着它逃跑吧?’”
“‘不不,岂敢?出家修行的人,绝没有为了歇脚就骑马的道理。’”
“‘这匹马可不是人能骑得了的。上人,您好不容易捡来一条命,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小姐袖子里,让她保护您吧。告辞,俺走了呀。’”
“‘好。’”
“老爷子叫了声‘畜生!’,可那马却不肯出去。它好像哆哆嗦嗦地蠕动着似的,硬扭着大鼻头,不住地往我们这边看。”
“‘嘚嘚嘚,畜生,这可恨的怪物。驾!’”
“老爷子左右开弓拉拽缰绳。可那马却像是脚底生根似的,直挺挺地站着,纹丝不动。”
“老爷子焦急万分,围着马身子绕了两三圈,又拍又打。马依然一步都不迈。老爷子把肩膀冲着马肚子一撞,它总算抬起了前蹄,随即又四脚扎地,一动不动。”
“‘小姐,小姐。’”
“老爷子一呼喊,妇人就轻轻站起身来,踮着雪白的脚尖,迈着小碎步躲到被煤烟熏得魆黑的粗柱子后面,避开马的视线。”
“随后,老爷子拽出腰间那条被汗浸得发黄、皱巴巴的手巾,认真擦了擦满是皱纹的前额上的汗水,以为这下就没问题了。他鼓起干劲儿,再次兜到马前面。但马依旧纹丝不动。他双手攥住辔头,并起双脚,背着身子挺起腰杆,使出浑身力气。正当那时,你猜怎么着?”
“那马发出一声巨大的嘶鸣,反身将前蹄抬到了半空中。身材矮小的老爷子扑通一声摔得四仰八叉。月夜之下,尘烟四起。”
“大概连白痴都觉得好笑吧。唯独这次,他直直地挺着脖子,厚厚的嘴唇张得大大的,露出大颗的牙齿,耷拉在半空中的手像扇风似的挥来挥去。”
“‘真是麻烦人啊。’”
“妇人不耐烦地丢下一句,拖着草鞋径自来到泥地客厅。”
“‘小姐,您别误会。不是因为您。它一出来就瞅见了那位上人。这畜生有俗缘哪。’”
“听到俗缘,我吃了一惊。”
“这时妇人问道:‘上人,您到这儿来的路上,有见过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