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不过五六十年的时候,希腊文化的风潮汹涌地渗透到东方腹地,一时间,各地都陆续建起了希腊风格的城镇。安提阿城可以说是这股希腊文化风潮的中心之一。这里有一名侍奉叙利亚王室的青年名叫科巴博斯,他早年学习建筑,虽是弱龄却被视为这个行业中一流的人物,名声甚至传到了叙利亚王的耳中。建筑学在当时是一门极为重要且必需的学问,是个涵盖了几何学、物理学乃至土木技术、机械技术,重理论但同时也极为实用的技术体系。而当时的叙利亚王安条克一世非常喜欢根据希腊的制式兴修土木工程,因此国王所需要的有才能的建筑师们广受尊重,在安提阿城内八面威风。再加上科巴博斯是个举世罕见的美男子,在城里极受女子欢迎,风光一时无两。
某天,科巴博斯受到国王召唤,前往王宫侍奉。国王正在等他,一看到他进来就让他坐下,说了下面这番话。大意是,我有事想要拜托于你,你能不能担任我的妻子——斯特拉托尼丝王妃的护卫,和她一起沿幼发拉底河南下,旅行到美索不达米亚的塞琉西亚一带?倒也不是为了别的,王妃最近在梦中受了神托,要在幼发拉底河畔一块适宜的土地上为女神朱诺新建一座神庙。你是一名建筑师,而且年富力强,理智出众,要和王妃一起踏上漫长的旅途,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神庙务必要在三年内建成。在神庙建成之日的破晓,该地将被命名为希拉波利斯,它将作为圣地永受万民尊崇。你的名声也将和神庙一起永垂不朽。
听国王这样说,科巴博斯陷入了深重的忧郁。虽然他仅仅见过鳞光片羽,但安条克一世的妻子斯特拉托尼丝王妃可是名扬海外的绝世美女。和这样的女人一起离开都城踏上漫长的旅途,骑着骆驼穿越诸多沙漠及绿洲,前往连名字都还没有的偏远之地,最后到底会怎样呢?且不说建成神庙前的三年时间自己就被绑在那块偏远的土地上了,简直是不能不让人心生忧愁。俗话说男女之情似远实近,有那样的美女在身边,说不定自己在这三年中会迷上王妃。不,即使自己不迷上王妃,说不定王妃也会迷上自己。不不,就算自己和王妃都守身如玉、谨言慎行,也很难断言王妃的丈夫——国王本人不会在王妃远行期间疑心生暗鬼,怀疑两人的关系。别说断言不断言了,在不远的将来,国王必然会对自己提议凑到一起的这一对俊男美女抱有疑心。科巴博斯一边听着国王的陈述,一边在脑中闪过了这些念头。
科巴博斯时常会意识到自己的美貌,深信所有的女人都如身怀危险的炸弹一般,有迷上自己的可能。但让他对和王妃一起踏上漫长的旅途感到不安的理由,还有另外一点。他深知国王和现在的王妃是怎样结合到一起的。国王的爱情故事广为世间所知。而他打算把自己心爱的妻子托付给美貌的青年,让他们一起前往美索不达米亚,这种心态简直脱离常人的思维,让人无法理解。这里虽然有点离题,但需要先提及一下这位国王的爱情故事。
原本美女斯特拉托尼丝是著名的猛将——马其顿王德米特里一世的女儿。根据塞琉古帝国的创立者塞琉古一世的要求,她首先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然而塞琉古一世和前妻的儿子安条克偷偷地爱上了这位年轻的继母,茶饭不思以至重病缠身,日渐消瘦。安条克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爱情。想来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恋情无望开花结果吧。他的父亲不明其因,让御医埃拉西斯特拉图斯去诊治自己的儿子。埃拉西斯特拉图斯一眼就看出这是恋爱的病症,并打算查明王子恋情的对象。在有女性访客到房间里来探病时,他就仔细观察王子的反应。等到斯特拉托尼丝来访时,病床上的安条克瞬时面红耳赤,头晕目眩,汗流浃背,几乎发不出声音,脉搏跳得异常地快。
这位埃拉西斯特拉图斯医生是亚历山大学派的代表人物,特别是以心脏及血管方面的研究闻名于世。他曾进行过人类活体解剖,因而被后世的学者诟病。这名老奸巨猾的医生轻易看出了年轻的王子相思病的对象,告诉了国王。国王为了拯救儿子,决心自己退出,与斯特拉托尼丝离婚,又把她嫁给了儿子。做父亲的居然溺爱儿子至此,能答应这种事,这虽然让人目瞪口呆,但流传下来的故事里确实就是这么写的。这件事后来在普鲁塔克的《希腊罗马名人传》里也被提及,可见在当时是举世皆知的轶闻,而科巴博斯当然也会知道此事。
科巴博斯反复对国王说,自己还只是个年轻人,学业未成,实在没有自信能担此大业,还务请免除这个重任。国王并没有答应。所谓国王,就是一言既出就绝不撤回,对方越是反对就越是固执己见的存在。安条克既然是国王,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国王正打算对青年表示过分的善意。而从科巴博斯的立场来说,也不可能对国王说出“早晚主公自己也肯定会被妒火点燃,这种轻率的计划还是放弃了为好,祸根要及早断绝”的话来。
那么斯特拉托尼丝又是怎么想的呢?对此抱有疑问,原是理所当然的。是她在梦中得到神示,最先向国王提出在幼发拉底河畔建筑朱诺女神庙的计划,因此她应该确实很想前往美索不达米亚进行长途旅行。但选中科巴博斯作为同行者的究竟是不是她,就不得而知了。询问国王或许能知道这是否是她自己的意愿,但科巴博斯没敢问。也许是斯特拉托尼丝看上了美貌的建筑师,想和他共同享受逃离都城之旅。也许她是想在没有国王的地方大展拳脚。对于科巴博斯来说,这只能是个不解之谜。
斯特拉托尼丝是马其顿王的女儿。而晚于她两百多年出生,同样混有马其顿王室的血脉,出自埃及托勒密王室的克里奥佩特拉是她的同族。我不认为从这里能找到探究她心理的线索,而科巴博斯想必也没指望过这种时代错位的比较心理学。只不过是后世的我们能在两者间找到共通之处,能在不负责任地描绘妖妇形象的过程中找到点乐趣而已。
青年退出王宫返回家中之后,陷入了深刻的烦恼。他烦恼得要死。和王妃一起踏上旅途的任务,不由分说地被推到了他身上。既然国王的嫉妒迟早肯定会发生,那么回国后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这还是一条明明自己并未染指,却要被烙上通奸烙印的不光彩的死路。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免于这种不光彩的死?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呢?
青年迅速下了决断。他一旦执着于一件事,就会将其他的一切就排斥于视野外视而不见。烦恼的科巴博斯必须在死或性中做出选择。于是他想到以主动放弃男性功能的痛切代价,来免于不光彩的死,来证明自己的无辜。他决定自发成为阉人,以断绝国王嫉妒的根源。
这算是一桩应当被耻笑的愚行吗?我觉得未必。其理由我将在后面的故事进展中提及。而在这里我只想说,这名青年不顾一切的行动,并不妨碍我与他产生共鸣。他这种贸然的行为确实过于轻率,只是径自沉浸在他自己的妄想中;但我不能否认我在他的决断中看到了果敢,看到了清高之心。我想,在决心给自己去势的时候,科巴博斯的眼中大概就已经没有国王和王妃的存在了吧。
科巴博斯用锋利的刀将自己的阳具及阴囊一刀割下,用香料做了仔细的防腐处理后,装在盒子里用蜜蜡封了起来。
在他和王妃出发前往美索不达米亚前,他当着在座的廷臣将盒子交给国王,并请国王慎重保管这盒子,直到自己完成任务平安归来那天。他说对于自己来说,这盒子里的东西比任何金银珠宝更贵重,和自己的生命几乎同等重要。
国王接过密封的盒子交给侍从,命侍从将其慎重地保管在王宫里的金库中。国王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正是他未来会产生的嫉妒的根源,以及能从这嫉妒中证明其主人无辜的活祭。
17世纪法国有个性情古怪的文人名叫查理·昂西隆,在写下献给皮埃尔·培尔的书信的同时,写了本题为《阉人论》的书。在这本书里,有一章阐述的是为何要对男子施以宫刑。这里面的内容与科巴博斯的故事的主题有一定关联,因此容我在此介绍一下概要——也就是关于去势动机的分类。
根据传说,历史上第一个阉人案例,是被亚述女王塞弥拉弥斯宠爱的男人们。他们因为女王的嫉妒而被施以宫刑。女王对战士们在和她共度一晚后还会去寻求其他女人一事感到不快,因此阉割了他们所有人。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纳斯尔塔的玛格丽特王妃的故事的古代版本,并不特别可信。
一般被广泛理解的阉人的作用是监视后宫中的妻妾们。中国的历史上会产生宦官,起初的动机也是基于此吧。希腊语中的阉人即eunuch一词原本意指“守护婚床的人”,但后来有段时间它背离了当初的目的,被用来指那些出于淫秽的目的而被阉割的美少年。像塞内卡和圣额我略·纳齐安等道德家就曾对此做过严厉批判。
在因种种动机而产生的阉人中,最应引起注意的就是自宫,为敬奉神而自愿牺牲自己的阳根的人。像弗里吉亚的库柏勒信徒及以弗所的狄安娜信徒等就属于这种。基督教徒中也有基于此类动机阉割自己的人。比如说3世纪时的俄利根,他就依照圣经中“因为有生来是阉人,也有被人阉的,并有为天国的缘故自阉的。这话谁能领受就可以领受”中的内容阉割了自己。为此他后来被逐出了亚历山大港。
而将俄利根的这种行为做极端化及普遍化解释,宣称不成为阉人就无法进入天国这种教义的,是同样生于3世纪,出身于阿拉伯的瓦伦斯。这明显违反了尼西亚公会议的决定。据称瓦伦斯教派的人不仅阉割自己,也会强制为信徒实施阉割手术。这就违背了圣经中“自阉”的教诲。
还有另外一种广为人知的情况,是为了保住少年美丽的声音而进行阉割。马克罗比乌斯在《农神祭》中就有论及此事,因此这并不仅是在近代意大利罗马教廷或歌剧剧场里才会出现的情况。
阉人也会成为邪恶商人们的交易物品。昂西隆举例说明的布兰王国不知是哪个年代哪个地方的国度,但据称每年该国会向各国卖出两万名阉人。而希罗多德的《历史》第八卷记载,薛西斯在位的时候,岐奥斯岛的商人帕尼欧纽斯会把少年们去势后高价出售。
除此之外,用战争或刑罚使对方处于屈辱状态,也是人类对他人进行阉割的动机。常常会有与哲学家阿伯拉尔的悲惨故事相似的情形发生——为了个人的复仇而对诱惑了年轻姑娘的男人加以阉割。在日耳曼的《萨利克法典》中,就明确记述有犯下通奸罪的奴隶必须被处以宫刑的内容。
上述这些就是查理·昂西隆在《阉人论》中论述的所有关于动机的分类。在此基础上,我想加上一些我自己考察的阉人论。
让我们顺着时间轴来概观欧洲范围内阉人的势力移动。一开始,阉人兴起于以波斯为中心的中近东,而在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后,开始逐渐渗入希腊世界,由东自西与希腊化风潮形成了逆流。随后,他们渗入了帝政下的罗马,特别是在3世纪埃拉伽巴路斯皇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在西欧,阉人的势力此后就没有更多发展,而是转向了拜占庭世界。只要看看东罗马帝国皇帝阿卡狄奥斯的宰相优特罗皮乌斯、查士丁尼一世的将军纳尔西斯、贝利萨留将军的副官所罗门这些例子,就可以得知阉人在拜占庭世界里,在政治及军事领域中是何等活跃。
我特别着眼的是公元3世纪初的时候。公元185年,俄利根出生于亚历山大港。大约二十年后的204年,未来的罗马皇帝埃拉伽巴路斯诞生于安提阿。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拎出来说呢?因为根据我的观点,这两人在讲述阉人的历史时是不可欠缺的人物。前者出于宗教的热情而自宫,这一点上文已经说过。而后者埃拉伽巴路斯——虽说根据卡西乌斯·迪奥和其他人的记述是有进行过自宫,但这一点相当值得怀疑。他更应以去势的研究者、阉人的爱好者或庇护者而被记住。我想说,3世纪是一个阉人哲学开花结果、空前繁荣的时代。
不必由我来重申了,那个时代是诸神混在的时代。伊西斯、塞拉比斯、库柏勒、密特拉等神的信仰在民众间有着强大的势力。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皇帝的王妃、卡拉卡拉皇帝的母亲朱莉娅·多姆娜,就曾命宫廷哲学家菲洛斯特拉托斯写下那个颇像是骗子的泰安那的阿波罗尼奥斯的传记。亚历山大·塞维鲁皇帝的母亲,亦即埃拉伽巴路斯皇帝的姨母朱莉娅·莫米娅,也曾把俄利根召唤到安提阿讲授基督教。埃拉伽巴路斯曾经和俄利根在同一个时期生活了十几年时间,很难说他们会毫无交流。
虽然这个时代正处于宗教的混沌之中,但必须认识到,这个时代也有一种期待一神教出现的强烈趋势。埃拉伽巴路斯那疯疯癫癫的自我神化的实验,也要在这种环境下才能被理解。同时也应认识到,在这个时代科技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前面我说到过,亚历山大学派的埃拉西斯特拉图斯或许进行过会被后世学者非议的危险的活体解剖。显然,如果没有这种医学上的秘密知识乃至技术,是不可能实现阉人的批量生产的。正因为明有形而上学而暗有科学技术,数量惊人的阉人才会在3世纪出现。
柏拉图在《会饮篇》中提到,太初的人类有三种,分别是男性、女性和两性共有者。按这个性别的排列组合来看,我觉得应该还有一种类型,要么是柏拉图忘了写进去,要么就是他无意识中漏下没写。那自然就是无性者。随着伟大的潘神之死,异教世界在微光中渐渐没落,这些无性者即阉人走到历史舞台上,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性器可拆卸的观点,恐怕是在亚历山大港成为文化中心时,凭借当时的科技力量,首次被引入到性的形而上学概念中的。即使它和基督教携手出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样看来,无论是埃拉伽巴路斯还是俄利根,都是一边梦想着一神教的出现,一边把无性者也就是阉人,当作其人类肉体上具体的表现。作为两性共有愿望的对立面,阉人愿望大概构成了他们宗教情绪的内核。用安托南·阿尔托的话来说,就是“真正的男人没有性器”,他们中无论哪一个都孜孜不倦地力图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说到两性共有的愿望,历史上大概不会有人比埃拉伽巴路斯对这个对立又统一的概念抱有更加炽烈的念头了。正因为如此,尽管那样深入阉人哲学,他最终还是没有斩断自己的阳根。根据传闻,他曾经从亚历山大港召来医生,想给自己的身体上开出一个阴道。曾经让柏拉图震惊不已的黄金时代的梦想,就这样转眼之间,在一个人的肉体上得到了实现。3世纪就是这样一个怪物般的时代。
科巴博斯的故事的背景是塞琉古王朝时代,因此远早于3世纪。但如果科巴博斯的故事是因远远晚于那个时代的作家们的想象力而出现的话,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3世纪前后的时代气氛同样也反映在了这个故事里呢?
三年之后,科巴博斯和王妃一起返回了安提阿城。在这三年时间里,科巴博斯和王妃在幼发拉底河畔过着怎样的生活,进行过怎样的交谈,曾有过怎样的思绪,这些都无从得知。但既然他们两人回到了都城,那么毫无疑问,希拉波利斯的朱诺神庙确实是完工了。不曾违背三年之约,顺利让神庙得以竣工的年轻建筑师的努力值得充分赞赏。关于这一点,想必国王也不会抱有异议吧。
但国王看着这两名年轻男女时的眼神,与三年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正如科巴博斯所预想的,国王看到归来的二人,燃起了熊熊的妒火。事情发展得过于符合预期,科巴博斯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而最终仍如他所料。自己那装在盒子里被割下的部分肉体,打消掉国王所有的疑惑和猜忌。最后的王牌,终于还是发挥了万能的效果。
科巴博斯的密友们声称,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承受不幸,他们也一起挥刀切掉了他们自己的男性器官。他们将“对不幸的人最大的安慰,就是分担他的不幸”这句古来已有的箴言付诸实施。后来在希拉波利斯的神庙里,朱诺女神的祭司们每年都会举行仪式进行集体自宫,起源就是这件事。
如果这个故事搁笔于此,那就只不过是把希拉波利斯的起源简单重述了一遍而已,这让我有些不情不愿。我的小小心愿是想根据另一个传说,从另外一个角度给这个故事打打光,让它显得更有立体感一些。
根据这个另外的传说,斯特拉托尼丝王妃和科巴博斯之间并非无辜,也并非洁白无瑕。
在确定了要和建筑师一起出发前往美索不达米亚的计划之后,某晚,斯特拉托尼丝悄悄把青年召唤到了位于安提阿城郊外奥龙特斯河边王妃专用的离宫里。说明一下:在这个时代东方的宫廷里,女人们的通奸并不罕见。夜风满载着黎巴嫩杉的芳香拂过河面,在河边昏暗的庭院中,两人手挽着手散了一会儿步,剧情就沿着它必然会走的轨迹继续发展,两人进入了只有他们的寝室。
科巴博斯原本是个年轻且身强体健的男子,因容貌俊美深受女人们的欢迎。他在床上接待女人的次数数不胜数,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不应对情事的准备有所偏差。但这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他情欲的尖兵,此时最需要它展示本领的器官,却不知为何事到临头不肯如平时一般服从他的命令。他心里越是烧得火热,它就越是冷冰冰地缩着。面对王妃一动不动的雪白裸体,他满心羞愧,满身大汗。
简单来说,他正处于司汤达笔下所谓fiasco的状态。司汤达解释说,这是神经质的人特有的一种因为感情过剩或是想象力而导致的失败。科巴博斯恐怕也是属于这一类的人吧。
后面发生的事情在表面上和前面讲过的故事一模一样。科巴博斯深受打击,回到自己家中后深为苦恼。他决心斩断自己耻辱的根源。他用锋利的刀将自己的阳根一刀割下,用香料做了仔细的防腐处理后,装在盒子里用蜜蜡封了起来。
然后这个盒子当然就不是送去给国王,而是送给了斯特拉托尼丝王妃。行为本身并无差异,但盒子里装的东西所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科巴博斯因侮辱了王妃而自断其根。他的自宫行为并非无罪的证明,而正是有罪的证明。
且不管怎么说,盒子被保管在王宫的金库里,两人踏上了漫长的旅途。在踏上旅途时,科巴博斯就已经不是个正常男人,而是个阉人了。
我想道,如果希拉波利斯神庙的祭司们进行献祭仪式的起源是科巴博斯和斯特拉托尼丝的这个故事,那么第二个版本难道不是更符合实情吗?因为最终,科巴博斯在第二个版本里把他的阳根献给了大地母神。
既然总归是要失去阳根的,和献给国王相比,献给王妃显然要好得多。会这么想,大概也是因为我的世俗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