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穆纭睁开眼,屋内的光线已经很明显了,微斜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
她迅速起身,喊道:“小竺,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
外面的小竺推开门,“小姐,你醒了?”
她走过来赶紧把外衣拿着给穆纭披上,说:“现在已经到辰时了。卯时的时候,夫人就特地派人来吩咐过,不用你去请安了。我想着昨晚吵了一阵,你也没睡好,就自作主张地没喊你起来。”
听到小竺说不用去请安了,穆纭也算是松了口气,她在小竺的服侍下穿好衣服。
“你去给我准备早膳,等会我吃完了要去医馆一趟。”
“好。”小竺替她挽好发,就去厨房端了早膳。
穆纭到医馆的时候,医馆也已经正式营业了。柜台后的小厮看见她,就赶紧跑过来,“夫人,您今天过来也是找徐大夫的吗?”
自从昨天穆纭来过医馆后,徐贺煜特地跟店里的小厮都吩咐过了。见到穆纭一定要恭敬,若是她再来医馆,直接带她来找他就行。
“嗯,徐大夫他现在在哪?”穆纭并不意外小厮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小厮恭敬地朝她行礼,然后领着她往后院走,“徐大夫在后院照看新来的病人呢,暂时脱不开身。您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过去看看。”
穆纭跟着小厮走到了西侧的一间供病人休息的房前,房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小厮上前替她瞧了一下门,门中传出徐贺煜的声音,“有什么事?”
小厮答道:“徐大夫,夫人过来找你了。”
门中静了一会,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了一道小口,露出徐贺煜的半张脸。他看向穆纭,眉眼露出温和的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
还不等她说完,徐贺煜就说:“要不进来说吧?现在里面病人的情况不太方便一直开着门,我也不太方便出去。”
“那我在外面等会吧,你等会方便了,我再过来找你。”穆纭也不是非要执着于现在就把事情问清楚的,既然里面的病人身体不好,那她自然也不会贸然进去打扰。
“没事,你进来就在旁边看着,也不会打扰的。”徐贺煜示意旁边的小厮可以回去了,然后说,“而且我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你进来也方便说话些。”
穆纭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她让小竺去前厅坐着等她,然后独自进了病人的屋子。
进来后她才发现,里面除了床上躺着的病人外,宋铃清也在里面。那刚才的说话声,估计就是她跟徐贺煜说话传出来的。
看到她在里面,穆纭也没了一开始的拘束,自然地打量了一眼床上的病人。
那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上半身应该受了很重的伤,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原本白色的纱布都被血染红。
徐贺煜给她搬了一个凳子过来,“你先坐会,我要给他换药。他身上的伤有些严重,你要是害怕,就转过去。”
“好。”穆纭随意地在旁边坐下,看着他认真地做准备工作。
旁边的宋铃清手上拿着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出去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把那些东西放下来了。
她自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徐贺煜的另一侧。
徐贺煜听到凳子移动的动静,转头看了她一眼,“铃清,你怎么还在这?”
“我也留下来在这里看着你呀。”宋铃清半侧着头,盯着他的脸,“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打下手。”
“你给我打什么下手,赶紧出去吧,等会我怕吓着你。”徐贺煜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
他把手清洁好,然后准备开始给床上的人解开被血染红的纱布。
宋铃清噘嘴,小声嘟囔:“那你就不怕吓着你夫人吗?”
她说着,还瞥了一眼床上的人,看到徐贺煜已经解开了纱布,就赶紧帮他拿着旁边需要替换的药。
穆纭在旁边看着这两人配合着给床上的人换药,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又咽回了肚子里。
床上那人仍旧昏迷着,紧闭的双眼还有颊边的虚汗,可以看得出伤口应该很疼。
徐贺煜手底下的动作很快,清洗伤口、上药一气呵成,想要尽量地减少着床上那人的痛苦。
宋铃清忙完了自己的事,就去旁边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塞到穆纭手中,“你去帮床上的病人擦擦汗。”
穆纭:“?”
“你看着我干什么?”宋铃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都在这里忙,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所以特地给你找点事做吗?”
“我做不来这个。”穆纭把白布又递回去。她来这又不是帮忙伺候人的,再说了她从小也没干过伺候人的事。
宋铃清没接,“贺煜他开医馆,干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可没你这么大的架子。”
“铃清!”徐贺煜一边忙着处理伤口,一边说,“你让她帮忙做什么,你去帮我重新打盆干净的水进来。”
床上那人的伤口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许多,现在又开始往外流血,他必须得都清洗干净了,才好把伤口重新包上。
宋铃清没再说话,端着已经染红的水,出门换水去了。
穆纭看徐贺煜吩咐宋铃清做事如此自然,瞬间又想到两人相处的时间估计比她还要长。她捏紧了手中的白布,站起身走了过去。
徐贺煜察觉到她过来帮忙,朝她微笑了下说:“你不用来帮忙的,没事的。”
“那你就让我在旁边坐着看吗?你过意得去,我还过意不去呢。”穆纭语气说得很轻松,“而且我看你也抽不开手,来帮你减轻一下负担。”
徐贺煜没再阻拦她,跟她说:“那你帮他擦一下脸上的汗就行了,其他地方我自己来擦。”
虽说医者已经不避讳男女之间的事,但是穆纭毕竟不是从医之人,他怕她会觉得尴尬。
穆纭把手中的白布仔细叠了一下,然后给床上的病人擦汗。她的衣袖有些宽,于是她就只能一手挽着衣袖,一手慢慢地擦。
虽然她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但是真要做起来,也是十分仔细认真。整个动作看上去,都极为赏心悦目。
徐贺煜见她做得十分自然,没有勉强自己,也放心去继续处理伤口了。
身上的伤口一阵阵作痛,秦山逐渐恢复了点意识。他还没睁开眼,下意识地对周围警惕着。但鼻尖传来的一丝清香,让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没过多久,脸上又传来一阵瘙痒,又让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啊!”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吓得穆纭惊叫出声,手中的白布掉落在地上。
徐贺煜赶紧停下手,起身过来想要帮她挣开床上病人的手。但是那人力气极大,攥得穆纭手腕都发疼了,就是不肯松开。
“没事,你不要紧张,他应该是醒了。”徐贺煜见没办法弄开那人的手,只得先安慰了一下穆纭。
“嘶——”秦山睁开眼,身上痛感更加明显了,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但很快就忍了回去。
他看向被他抓着手腕的穆纭,突然怔住了。
许是脑子还没清楚,那一瞬,他只觉得他看见了一个仿若天仙般的人。白皙精致的面庞,双眸因为疼痛闪动着泪光,睫毛轻颤,直直颤进了他的心里。
“秦兄既然已经醒了,还请松开我夫人的手。”
徐贺煜的声音将他瞬间拉回了现实,秦山松开手,眼睛还是没能从穆纭脸上移开。
穆纭揉着已经印出指印的手腕,离床边远了些。徐贺煜也赶紧替她查看手腕上的伤,“我去给你拿点药擦一擦,应该不会留下印子的。”
他说完,就走到旁边的柜子上翻找着摆放在这里的药品。
秦山就这么被晾在了床上,他身上的伤还没包扎完。
秦山:“......”
这时宋铃清打着水回来了,她双手都端着盆,不方便开门,就朝里面喊了一声,“贺煜,水来了,麻烦开一下门。”
徐贺煜走过来给她开门,同时吩咐道:“你帮我给秦兄包扎一下,我出去找点东西就回来。”
“诶,你去找什么?”还不等她问清楚,徐贺煜就推门出去了。
宋铃清把水端到床边的架子上放下,她看到站在一旁捂着手腕的穆纭,有些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穆纭本就有些不待见她,自然也不太想回答她的问题。她把手腕掩回袖中,语气冷淡,“跟你没关系。”
“切,我还不想问呢。”宋铃清挽起衣袖,准备给床上的秦山继续包扎。却不想直接跟他睁开的双眼对上了。
凌厉的视线,仿佛将她整个人都贯穿,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你......你醒了?”
秦山现在连呼吸都疼,自然也说不出话。他只用眼睛盯着想要靠近他的宋铃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这个样子,宋铃清也不敢再上前给他包扎。
所以等徐贺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铃清跟穆纭都远离床榻站着,相互之间也隔得很远,界限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