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两人一个去了书房, 一个回了寝殿。

不多时,庞琦匆匆小跑到了书房,“殿下, 公子非说要搬到厢房去住, 不在寝殿里了。”

承昀停下批折子的手, 道:“哪个厢房?”

“自然是左厢那边……说可以方便照顾谢城主。”

一阵沉默之后,太子声音冷厉:“让他去。”

转出常星竹如今所居住的小院,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

太子府前殿庄严,中殿华美,后殿则是小桥流水。

春日似来还未, 枯败的花木上依旧可以看到成片的积雪,只是成了一块一块, 不再连成一片。

谢霓虹和宋千帆并肩走着, 随口道:“戚小侯爷不跟你一起回去吗?”

“他晚一些走。”

话是这样说,但宋千帆清楚,这是那两人专门为自己和谢霓虹留出了独处的时间。

“明天我还过来。”宋千帆悄悄看她, 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帮你带。”

“太子府什么都有, 承昀太子爱屋及乌,倒是没亏待我们, 只是我特别想出去玩。”

宋千帆面露为难, 道:“你们身份特殊,如今又被京都府盯上……其实也不是不能出去, 太子出门的时候,你可以女扮男装做他的随从,有他在, 京都府应当会顾忌一点。”

“他和阿桑最近都很忙。”谢霓虹道:“阿桑每天都在琢磨他那机关雀的配件,虽然不介意我盯着, 但我又看不懂……”

“这不是马上就要元宵了吗?这么热闹的日子,太子肯定会想要带公子出去逛逛的。”

“你不知道啊?”

宋千帆一愣:“知道什么?”

“他俩吵架了,现在阿桑都不许我提他。”谢霓虹道:“你们的太子也奇奇怪怪,放着那么大的寝殿不睡,每天睡在书房,现在阿桑都是跟我和哥哥一起吃饭,吃完就回去捣鼓他的机关,也不跟人交流。”

“跟谢城主也没交流?”

“听说楼道长为了让我哥伤口好的更快,下了重药,他最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睡得多醒的少。”

宋千帆十分心疼:“苦了你了。”

谢霓虹扁扁嘴。

前方忽然传来剑气破空之声。

尚未完全解冻的河面上飘着龟裂的浮冰,一人正在几个浮冰上腾挪转移,长剑在空中银龙一般晃出道道光影,每一次抖腕都有阵阵嗡鸣发出。

“好妙的剑法!”谢霓虹赞道:“别的不说,你们这大梁太子,文韬武略是样样不缺啊。”

宋千帆与有荣焉,道:“他可是我们这一代翘楚中的翘楚,龙兴元年就是他出生的那年,先帝专门为他改的年号,这在史上可是头一遭。”

这事儿谢霓虹早有耳闻,随口道:“可惜,性子矫情了点。”

宋千帆马上道:“你怎么这么说呢?”

谢霓虹道:“跟我们阿桑还闹脾气,你说他矫不矫情?”

“怎么就不能是你们阿桑矫情呢?”宋千帆不太高兴地道:“我们太子都昭告天下说喜欢他了,不光没计较他公然拒绝的事情,初一那天晚上,太子祭天典礼忙了一整天,都子时了还专门去醉仙楼接他呢!这次到底是谁的错还不一定,你可别帮亲不帮理。”

“阿桑就是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他照出来就是什么样,既然他如此生气,就说明你们太子肯定有问题!”

“什么镜子,我看你就是正常人见得太多了,见到这么一个不正常的就当个宝,物以稀为贵嘛,这也能……”

“啪——!”

谢霓虹猛地抽出腰间长鞭,重重在身边甩了一下,那鞭子打在空气上都发出如此可怖的声音,让人很难想象抽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宋千帆头皮收紧,肩膀跟着缩了一下,神色一瞬间变得紧张:“对不起我错了你说的都对绝对是我们太子的错。”

承昀落在一块浮冰上,抬眸朝这边看了过来。

谢霓虹的目光剃刀一样从宋千帆脸上擦过,再冷冷看了一眼承昀,转身朝前方走去。

宋千帆马上抬步:“阿虹……”

谢霓虹一鞭子朝他抽了过来,隔着厚厚的皮袄,宋千帆都猛地吃痛了一声,揉着手臂龇牙咧嘴,不敢再动。

谢霓虹冷哼一声,收起鞭子继续离开。

宋千帆悻悻地来到了齐松旁边,承昀在冰上跳跃,几下落在河畔,瞥他一眼。

“殿下,你看我这伤,可都是为了维护你……”

“女人都不喜欢心眼多的男人。”承昀把剑递给齐松,道:“既然要讨好心上人,就不要想着在孤面前逞威风了。”

宋千帆依旧扶着伤处,不断地揉着,道:“那天生心眼多的怎么办?”

承昀接过手巾擦着脸上的汗,道:“你那样为孤说话,是觉得她喜欢阿桑,心里不高兴吧。”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承昀把手巾递回去,径直朝书房去,道:“你这样很容易得不偿失。”

宋千帆小跑着跟上他,道:“殿下,元宵的时候,咱们出去逛逛呗?”

“逛什么?”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真不准备哄哄?”

承昀语气冷淡:“多管闲事。”

宋千帆并未气馁,他紧追着太子的步伐,道:“阿虹在太子府都要憋坏了,我主要也是想带她出去玩玩,有你在外面那些人多少得忌惮一下。”

“想让孤帮忙?”

“哎!”

“拿出点诚意来。”承昀道:“过段时间去雷火营送物资,你能拿出多少东西?”

天色渐暗,庞琦取出火折子,点亮灯火,一路拿到了温别桑的身边。

“歇歇吧,这都弄了一天了。”

温别桑捏着机关雀的脚,举在手里看了看,轻轻拉动下方的牵绳,里面的机扩发出轻轻的动静,然后咔哒一下,卡住了。

他重新放在桌面上,又一次拿出小凿子,将下方拆开,道:“你不用管,早点去睡吧。”

“晚上弄这些,伤眼睛。”

庞琦再次开口,温别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圆脸的太监露出笑容,道:“咱们白日里有的是时间,何必还挤晚上这点呢?把眼睛熬坏了多不值当啊。”

温别桑点点头,乖乖把零件收了起来。

庞琦帮他一起收着,放下心道:“这房里没烧地龙,凉的慌,我给你在被子里放了几个汤婆子,蹬被子的时候小心着些,别烫着了。”

“嗯。”

东西收好,温别桑忽然开口:“庞琦。”

庞琦正在往茶壶里倒水,听到声音便道:“在呢。”

“你喜欢我吗。”

庞琦一愣,道:“当然了,公子人这么好,奴才怎么能不喜欢呢?”

外面的廊下,缓缓行来一道身影。

“要是宫无常不喜欢我了,你还喜欢我吗?”

庞琦停下了动作,看向他,认真道:“当然喜欢。”

“为什么?”

庞琦叹了口气,道:“公子,咱们认识的时候,我等确实是因为知道太子的梦才对你好,可是这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半夜通常什么时候会渴醒,奴才都了若指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呢?”

温别桑嗯一声,道:“我也喜欢你。”

庞琦怔了一下,马上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知道,奴才知道。”

“你在我心里不是奴才。”温别桑道:“你就像我阿娘,看到我长得好好的,没病没灾,心里就高兴。”

庞琦眼睛有些湿润,再次点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只连声道:“是的,是的,看到你好好的,为娘,我,我这心里就高兴……”

温别桑上了床,庞琦颤抖着手给他盖好被子,看他闭上眼好一阵才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庞琦手下一顿,轻轻把房门关严,走过来道:”殿下,公子已经睡了。”

“这么早。”

“哄一哄就睡着了。”庞琦说着,忽然按了按胸口,表情看上去感动,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

承昀拧眉,道:“怎么了?”

“哎呦。”庞琦道:“您不知道,我这心里,忽然感觉像是被裹了一层小棉袄,说不出的暖和。”

承昀冷淡地绕过他,庞琦忽然上前,压低声音道:“他睡了。”

“两句话就把你迷成这样了?”承昀道:“连我都敢拦?”

“那是您不知道,给他说喜欢是什么滋……”他把接下来的话咽下去,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承昀面无表情的来到门前,抬手放在门上,又停下来。

忽然偏头,直勾勾朝庞琦看了过来。

庞琦立刻移开窥探的视线,承昀却犹自火大:“走远点。”

庞琦眼观鼻鼻观心地转身,走出快六十步,回头的时候,发现太子还在门口干站着,一直没勇气把门推开。

不禁摇头,长吁短叹的走了。

夜色渐深,太子的身影在檐下徘徊。

几次举手欲要敲门,都在最后关头堪堪停下。

他站了一阵,又蹲了一阵,抬眸望着天空渐满的月色,心中却越来越空。

——“阿桑就是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他照出来就是什么样。”

——“既然他如此生气,就说明你们太子肯定有问题!”

天色逐渐亮起,整个盛京逐渐笼上了一层白雾。

温别桑睡得早,醒的也早,起床之后自己收拾一番,打开门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冷空气。

嘎吱的开门声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承昀的脑袋重重往下沉了一下,倏地惊醒过来。

浑身正在打着激灵,他条件反射的转脸,朝后方看来。

半开的门里露出了一个脑袋,头发还没梳,只能看到脖子上缠着一圈的毛领。

今日的雾气很大,连对面的房屋和门庭都看不清楚,朱红廊柱也被湿润微凉的水雾吞没。

在雾气中探头的人脸庞白嫩,眼珠澄明,神色冷漠却又清澈,仿佛天生地养的精怪。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双眼睛既没有变冷,也没有变热,仿佛他的出现和消失对于对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温别桑被冷空气激的打了个寒噤,砰地把门重新关上了。

回到室内,温别桑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将温了一夜的水倒在已经凉透的茶壶里,把剩余的冷水中和成刚好可以下肚的温度。

捧起杯子抿了一口。

承昀活动着发麻的手脚,撑着廊柱站了一阵,唇间轻轻的抽着气。

手脚逐渐缓和,承昀来到门前,再次抬起手。

好久,才下定决心一般,敲了敲门。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生气不开门的准备,努力在脑子里拉起一句话,刚刚滚到喉咙边,里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温别桑直接打开了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承昀:“……”

温别桑道:“有事吗?”

“……”承昀把手收回,负在身后,眉眼低低,道:“今天是元宵,宋千帆说,谢霓虹想出去玩,有我的话,京都府应该不敢直接抓人。”

温别桑点头表示赞同,道:“他说的也没错,那个会使蛇手剑的家伙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周苍术心里有鬼,应当不敢跟你硬碰硬。”

“嗯。”

“还有事吗?”

“……”

承昀抿着嘴唇,慢慢将目光与他对视,道:“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温别桑想了想,道:“好啊。”

承昀弯唇,温别桑已经将门开的很大,直接绕过他走出来,道:“我去问谢令书要不要一起。”

擦肩而过,几尺的距离,后方忽然传来脚步声,温别桑条件反射的侧身,背部贴着护栏,神色冷漠中藏着几分警惕。

承昀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手中露出的黑色物体,道:“怎么在家里,又带上了。”

温别桑将小弩背在身后,认认真真道:“习惯了。”

“我以为你改掉了。”

“差一点。”温别桑说:“还好没真的改掉。”

“阿桑……”承昀试探地道:“其实你可以相信,在太子府你绝对安全。”

温别桑不说话。

他又变得不说话了,仿佛初见之时一般,隔着一层幕离,让人看不透下方究竟是什么表情。

之前所有的亲近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远了就远了,近了就近了,没有一个中间的过度区。

“谢令书……”承昀道:“他身体还带着伤,今日外面人多眼杂,万一真遇到什么情况,他怕是来不及反应。”

温别桑略作思索,明白过来,道:“那我也不去了。”

准备重新回屋里,承昀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你是故意在气我么?”

温别桑停下来,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他没有任何赌气的意思,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发自内心,甚至还会好好跟他解释:“我没有跟你生气,不然刚才我就把门关上了。”

平静,乖顺,偏偏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以为,你这几天……在跟我冷战。”

温别桑再次摇头:“没有。”

承昀缓缓朝他靠近,伸手的时候,温别桑后退了一步,微微偏头,用一种非常不理解并且带着点不满的眼神看着他。

承昀把伸出去的手缩回,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出去?”

温别桑沉默着。

承昀第一次发现,原来对方的‘不喜欢’,‘不想要’,‘讨厌你’……这类听上去毫不留情的拒绝,有多么动听。

沉默是最磨人的刀,远比嘲弄、讥讽、挖苦、或者直截了当的憎恶更加让人饱受煎熬。

至少在那些话语面前,人还可以愤怒,无奈,失落,黯然,生出各种各样的情绪去抵抗。

可是沉默……

却让人踌躇,无措,茫然,惶恐。

让人不由自主的反思,审判,甚至犹疑,臆测,幻想着对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究竟会是哪一句。

想象中的苦难远比现实中真正的去遭遇要更加让人饱受折磨,所有的刀都向内刺入,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自己,却偏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本该真正砍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把。

于是就在瞬息之间,被所有幻想中的利刃砍了一次又一次。

他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别桑道:“我想回去再睡会。”

承昀看他,微微一笑,道:“好。”

温别桑回了屋内,却没有上床,而是坐在桌前,重新捣鼓起自己的机关雀。

午膳之后,宋千帆从门口探进了一颗脑袋:“桑公子?”

“宋小东家。”温别桑停下动作,道:“有事吗?”

宋千帆没跟他客气,直接在小桌对面坐下,眼睛闪闪发光地道:“晚上一起去逛元宵吧。”

“不去了,我在家里陪谢令书。”

“可你不去的话,太子也不去了,太子不去,阿虹就没法出门了。”

“现在外面很危险,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可是……我想。”宋千帆从对面绕过来,凑近温别桑的耳朵,红着脸嘀咕了一阵,温别桑仔仔细细听清楚,微微睁大眼睛,提醒道:“她很快就要走了。”

“那我也想跟她说我的心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君子城吗?”

“没什么不愿意的!”

温别桑显得很惊讶,“你竟有这般魄力。”

宋千帆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帮忙跟太子说一声?”

“不要。”温别桑道:“你告诉他我会去,他若想去,那便去,若实在不行,那就算了。”

想让他主动去找宫承昀,不可能。

晚上,太子府备了两辆车,温别桑本来想跟谢霓虹一辆,但在宋千帆的苦苦哀求下,还是闷闷不乐地坐上了承昀太子的那一辆。

太子今日只占据了马车座位角落的空间,旁边还留有很多的位置,温别桑走进去,在另一边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三尺远的距离。

承昀靠在另一边,垂着睫毛。

温别桑靠在那一边,撩着车窗朝外看着。

一路无言。

马车在热闹的街区停下,所有的摊位上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整个街道热闹非凡。

两人都没有下车,只是看着宋千帆拉着谢霓虹走远。

“咻——砰!”

天空焰火熊熊,一簇接一簇,怒放的烟花映着下方的万家灯火,一片喧嚣繁荣。

黑暗中,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静静朝这边看着,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里可是盛京城,我们若是在此动手,岂不是要给周相添乱?”

“乱了才好。” 男人笑吟吟道:“若能拿下温别桑的性命,宫承昀和周苍术必将不死不休,到时候这大梁的风景可就好看了。”

“我先下去了。”车内,承昀先打破平静,温别桑嗯了一声,承昀来到车门,又回头,道:“来都来了,下来走走吧。”

温别桑又朝外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没按捺住,起身走了出来。

承昀下了车,习惯性伸手的时候,温别桑却躲了一下。

他只好缩回来。

两人在人群中慢慢的走着,承昀抬眸凝望着天上的烟花。

“感觉自从跟你遇到之后,就总是在和焰火打交道。”

“错觉。”温别桑道:“我们认识的时候恰逢过年而已。”

“我又没觉得这焰火有什么特殊。”

“哦。”

“……宋千帆,怎么说动你的?我以为你不会参与这种事。”

“他说他可以为了谢霓虹去君子城。”温别桑道:“我爹当年也为了我娘放弃了相府的一切。”

承昀略能理解。

元宵节的人群摩肩擦踵,许多人手中都提着各种各样的灯,承昀的目光落在各色的摊位上,道:“想不想去猜灯谜?”

温别桑摇头,道:“我不通此道。”

承昀失笑:“猜灯谜,没被你娘夸过?”

“没有。”温别桑坦坦荡荡:“从未猜到过,我爹一开始打马虎眼说因为灯谜太难了,后来我娘说她也不擅长这个,我跟娘很像。”

到最后,甚至有些与有荣焉。

“那个兔子灯挺漂亮。”承昀忽然指了指,温别桑抬眸去看,确实见到一个摊位上挂着兔子灯,边缘居然还镶着金边,看上去精致华美。

“我们去看看。”承昀伸手拉他,温别桑皱眉,还未躲开,身体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路人哎呀一声,道:“我的灯掉了。”

温别桑看了一眼,发现脚下落着的正是承昀刚才说过的兔子灯。

他抬眸,对方脸上正戴着银色的面具,只能看到略显精致的下颌线,还有一双透过面具露出的笑意盈盈的眼睛。

温别桑朝后退了一步,把脚从灯下面让开。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也不帮忙捡一下,下意识将手中准备的武器塞回袖筒,垂眸的时候看到他腰间一串核桃,笑盈盈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愣怔。

温别桑扫了他一眼,转身和承昀一起离开。

地上的歪倒的兔子灯缓缓被火点燃,路人低头去看,神色逐渐变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