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山陵崩（十一）从小修理少了，没打出……
心魔“啧”几声,故意不说。
庄王：“奚士庸！”
奚平没吱声，从芥子里找到庞戬和支修塞给他的丹『药』。这两位一个赛一个正统，除一小瓶灵窍修士们时常带着当激励的筑基丹,他俩给的丹『药』基本都是凡人也能吃的清心疗伤之类,治不病也要不命,因此没有么禁忌。
奚平随手抓一,当糖豆嗑。
锦霞峰出品不同凡响,丹『药』入口即化，效果立竿见影。
从喉间滚下去，奚平登时灵台一清，随后,一小片扎根不深的阴影被清心丹从他灵台拔去。从这鬼地方开始就浮躁的心绪迅速沉淀下来，奚平冷静。
原来不知么时候，心魔已经在他身上做手脚。
让肝胆挤得无处发挥作用的灵感缓过劲来,恨不能捏着奚平的脖子命摇晃几下,警告他眼前这人形怪物危险。
心魔一点也不尴尬，用崔夫人那双常含春水的眼看着他：“别误，我的心魔种可不是一颗开窍级的丹『药』能拔除的,上大部分的困顿都是庸人自扰,唉,人们却总要来怪我。”
“可不,”奚平皮肉不道，“睡不着觉怨枕头,六根不净怨心魔,反正自己没错，他们太不是东西。”
这个心魔和那帮上来就咬人的不一样，他能说道,且一看就不像么好东西，给奚平的感觉更像个人。奚平恰好是个“人来疯”，没人看着他的时候，他脾气上头没准自己作出么来。但只要有个外人在，他崩溃、冲动，也能迅速摇摇欲坠的理智撑起来。
“将在外君令有不受，”奚平断脚往回一收，丹『药』临时缓解他的痛觉，他将伤脚搭在好腿上，“你刺激他没用，他人不在这，我也不听他的。来，咱俩聊。”
庄王：“……”
这混账，从小修理少，没打出来，废。
心魔眯起眼，打量他片刻，说道：“若我没算错，返魂涡近本该是平静期，平静期无渡海与外界不相连，你既能来，说明平静期起意外，是不是？”
奚平——搅起返魂涡的罪魁祸首——毫不犹豫地点头装傻：“我们押运灵石北上，出发前自然早算好返魂涡的平静期，结果刚到这，也不知哪来那么一阵妖风，好好的海突然就起漩。好不碰上劫灵石的邪祟，我就莫名其妙一路被卷下来。”
同时，他悄悄在庄王灵骨上写行字：能否联系庞？在南矿。
庄王：“联系我可想办法，但我无法给外人说出无渡海。”
冷静下来的奚平脑子重新转起来，没觉得意外——他三哥又不是么隐忍的受气包，这么多年只字未提，那肯定就是不管明示还是暗示，他都说不出来。
且不管是庄王还是他，跟庞戬都没有熟到心有灵犀的地步，那怎么才能消息传出去……
奚平写道：试试请他发‘问天’，转告我师父不要收回剑气。
庄王：“……”
好，他现在知道平静期的返魂涡为么无端起漩。
白令就见王爷脸上一瞬间浮起难言喻的神『色』。
庄王叹口气，喃喃道：“看来他不是我的天谴，是周氏的天谴……当年周坤留下奚氏，莫不是忘合八字？”
说着，他取过一张纸来，一蹴就地写下奚平的话，然“不要收回剑气”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落不到纸上。
“不行，”庄王说，“封魔印不是你耍小聪明能骗过去的，想别的。”
奚平心里暗骂一声，不等他仔细思量，就见心魔叹道：“果然，‘他’就快要回来。”
奚平：“谁？”
心魔一拂袖，将奚平捞起来：“阿楹说不出此间秘密，我带你去看。”
奚平猝不及防被他带飞起来，给那长袖卷到古木树顶，视野骤然开阔，奚平从高处一眼看见一座灵石堆出来的小山。未经仔细处理的灵石还带着石雪，汹涌的灵气与无渡海群魔呼出的血气混在一起，简直像沉香里混狐臭，让人不知道该不该喘气。
这时，一只趴在山壁上的魔物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扭头冲他嘶吼一声，然下一刻，奚平却看见那魔物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住，紧贴在山壁上，挣扎几下后……凭空消失！
奚平睁大眼睛。
哪去？
心魔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你往山谷里看。”
奚平顺着他的目光朝山谷望去，无数失去祭品的魔物们焦躁地围着祭坛打转，贪婪地在那些已经去的灵骨身上闻来『舔』去，『乱』成一团。但不时有魔物与别的魔物掐架掐一半，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消失，徒留下茫然的对手……及怀疑自己
第59章山陵崩（十一）从小修理少了，没打出……
眼花的奚平。
“消失的那些，就是被‘他’吞。”心魔叹口气，“你看不见‘他’，但‘他’无处不在，整个无渡海都是他予取予求的养料——这就是大宛周氏花近八百年养回来的……当年被他们祖宗打散的群魔之首。小公子，你准备好听一听，你们菱阳河下面累累尸骨的故事吗？”
庄王忍不住出声分散奚平注意力：“就那点破事，不用他说你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奚平攥紧他的腕骨。
庄王：“一颗心魔种能让升灵蝉蜕的高手道心破碎，我让你不要听他的鬼话！”
没关系，奚平想着：我没有道心。
转木林随着他的心绪发出焦躁的窸窣声，奚平抬头对心魔说道：“你讲。”
庞戬此时正一目十行地扫着有矿难记录。
他像一条天的猎犬，能快的速度嗅出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矿难记录中，事故原因不用看，都是搪塞，他主要关注当时主理出事区域的驻矿管事是谁，并迅速按事故负责人给两百年来有矿难记录归堆。
很快他就发现端倪：矿难中伤人数与矿难的塌方规模没关系，但跟当时主理矿区的负责人关系很大。
梁宸他们那一批早因金平保卫战开灵窍的驻矿管事手下，不管塌哪、塌多大，矿工伤亡人数都非常少。诸如赵振威等人，虽然在矿上待的年头短，经手的矿难不多，伤亡人数却显得触目惊心。
不……
庞戬皱起眉，不是后者伤亡多，金矿铁矿也出事故，依庞戬的常识，后者的伤亡人数才是正常的，是前者有问题。
有记录中，尤梁宸经手的矿难记录诡异——他主理区域只出过一次大矿难，就是将庞全埋在琼芳瘴中的那一次。
那之后，梁宸主理的矿区虽然仍时常有塌矿事件，却没过一个人。因为那场大矿难之后，他主理的矿区就有严格的作息规定，每次塌矿地点必是作业区，时间必是工人下工后。
多通人『性』的灵石。
庞戬仔细看那些记录，发现绝的一次，有几个矿工因贪图石雪擅自延长工时，正好被塌下来的灵矿砸在里面，居然就给卡在矿石中间，毫发无伤。
有这种运气还当么矿工，去买金盘彩早发致富！
庞戬将那离奇的记录看几遍，蓦地一合，久远的记忆突然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当年他浑浑噩噩地被人抬出琼芳瘴，那一直陪在他身边，真情实感得不知谁丧亲的修士好像就是梁总督……梁管事。
庞戬简直想冷，“砰”一下将矿难记录砸在桌子上——原来这些贼是这样偷偷安慰自己的，一边制造矿难，一边保护矿工……怎么，他们也有良心？他们玩脱酿成惨剧，也负罪深重、哀痛欲绝？
他忽然又想起么，去翻看有开窍矿工出身的驻矿修士，迅速筛查其中由梁宸担保的人——还不少，吕承意为首，有近四成。
包括吕承意在内，有这些由假太岁“梁宸”引入仙门的，都在押运船队之类的地方跑腿，没有一个是负责采矿的。
梁宸居然在保护这些后辈，不让他们手上沾上矿工『性』命。
“数百年来，只有周人能来。有嫡系，也有旁支，灵相上都带着黵面，能让他们守秘如人。他们用特殊的仙器从蜀驻地下水，潜行至此，将灵石送来，给盟友留下‘过路费’。”无渡海底，心魔觑着奚平一片空白的脸，卷起他一缕散在一边的头发，细细地搓『揉』掉上面的血污。
那心魔好像知道这年轻人对整个界的信任都崩塌，显得格外温柔：“这些人很防备我，无渡海之前，用伏魔人的秘法将灵台和神智封闭，将自己变成个提线木偶，只按预设计划僵化行事。很多人运气不好，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无渡海‘起风’，就折在这——阿楹身边那个小纸人是怎么来的？可不就是魅魔强占人身的半魔么。小可怜……扒开父的内脏和肚皮出，一出就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真是的，宁可冒着被魔物分尸的危险，也不肯跟我聊聊天。”
奚平回过神来，一将自己的头发拽回去，躲开心魔『摸』他脸的爪子。
心魔不为意地一：“除你，唯一一个外姓人，就是你身上这具隐骨的前主人。他是九年前无渡海地震、阿楹和小纸人逃出去那一次，正巧赶上十方封魔阵动『荡』时误入的。”
奚平：“那回你怎么没跑？”
心魔耸耸肩：“问你那忘恩负义的好兄长咯。”
庄王冷冷地说道：“心魔可控制人灵感，只要有一丝罅隙，就能顺着灵感侵入人灵台。他当年答应将我附在灵骨上的灵感『逼』至一根指骨上，让白令折断那根指骨带出无渡海。
第59章山陵崩（十一）从小修理少了，没打出……
封魔印难得松动，他要只想趁机逃离无渡海也就算，还贪得无厌，意图侵入我灵台。要不是这样，白令也难偷袭得手，自作自受，怪谁？”
心魔虽听不见他说话，却好像知道他在说么：“阿楹啊，你算准我不能像那小半魔一样，顺利从封魔印的缝隙里溜走，故意引诱我借你灵台脱身，让那小鬼偷袭我……你说说你们一人，你那不知是天祖烈祖还是太/祖的老东西，拿走我的心魔种，谋夺别灵山；当年你父亲送你来的时候，又顺手牵羊一颗，也不知拿去害谁；你呢，无事时拿我解闷，从我这偷学铭，诱我帮你，回头就捅我一刀，你们姓周的不愧是伏魔人，心比魔脏。”
庄王：“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奚平『插』嘴问道：“后面那个老魔……梁宸不也逃出去么？你怎么没顺势寄在他的灵台里？”
心魔叹口气：“他啊，别提，那人根骨太差，快五衰，灵骨都没成。我本来是想请他带我一程，结果才与他说几句话，他道心竟碎，道心一碎灵台就废——谁能想到灵骨都没有的人居然有道心？要说还是怪阿楹，当年若不是他伤我在，我必不那么急躁疏忽。”
奚平一愣，梁宸曾有过道心，碎在无渡海底。
不知为么，他突然想起那个可悲的歧途之人临前癫狂的质问与声。
他为为民战，九一，意外开灵窍，曾得过遥远仙山上飘来的“勉之”……他的道心是么呢？他打上黵面，为周氏做那些腌臜事的时候，是否为自己在为么大业牺牲呢？
不得知。
反正他看见心魔的一瞬间，就知道两百年前那场战争的真相，知道他这一辈子的奋武与罪孽，都是别人股掌中的话。
他的初心已经不记得他。
奚平不动声『色』地说道：“可我后来见梁师兄，他已经筑基。”
“谢天谢地，”心魔好像真心诚意地为梁宸松口气，“看来是他从这片林子里带出去的半具隐骨带来的奇遇，不愧是上古魔神的遗物。我还道这人因此就毁呢，愧疚好久。”
这人确实就因此毁。
奚平抬头看一眼无渡海的天『色』，长长地呼出口气，他起杀心……两百年前那场战争影响的不止一个人。
返魂涡的漩涡是他用师父的剑气搅起来的，现在押运船出这么大的事，师父很可能亲自下山探看，说不定这儿已经到返魂涡上面。
奚平面无表情地想：绝对不能让这个心魔出去。
心魔大概也万万想不到，一个近乎于凡人的开窍蝼蚁，此时竟敢异想天开到用捕猎者的眼神打量自己，这都不是“蛇欲吞象”，这是蚂蚁想屠巨龙。
“现在‘他’就快要醒，‘他’不复苏，封魔印破不，我们都得被扣在这。‘他’一旦回归，我们就是他的养料，做一个有灵智的魔太难，幸亏天不亡我，你送来。我送你出去，你帮我逃离此地，如何？”
奚平说道：“我不破那个封魔印，我能背全的开窍期法阵一只手能数过来，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
“不需要你破印，”心魔很甜蜜地起来，嘴角的弧是将离的样子，“你是个大活人。我喜欢活人……只要你让我在你灵台上寄住片刻。”
奚平盯着他的容，心里不知在想么，缓缓地说道：“我觉得我似乎不能说不行。”
他话音没落，脚下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奚平垂下眼，见大树底下，无数魔影不知么时候将他团团围住，此时齐刷刷地抬起头，各种奇形怪状的脸上都带着与那心魔一模一样的弧。
奚平差点吐，倏地闭上眼：“你侮辱逝者，我就在这，让你没车好搭。”
心魔道：“我才不信，你要是舍得将阿楹的骨头留下，方才就不胆大包天地从群魔嘴里抢食。”
“想都别想，被心魔污染过灵台，后你好的结果是变成行尸走肉。”庄王飞快地对他说道，“听好，一儿你想办法带着这心魔靠近群魔，趁其不备，将我灵骨推到他身上。心魔压不过本能，饥饿的群魔必拼争抢灵骨，你能控制这些转木是不是？到时候借机脱身。押运船在返魂涡出事，玄隐山不不管，你撑一儿，我想办法……”
奚平闭着眼听完他的主意，就对心魔道：“也不是不行。”
庄王：“……”
心魔盈盈地看着他：“阿楹没意见吗？”
“哦，”奚平言出必行地践行“将在外君令有不受”，“他说让我他灵骨扔下去，我刚不是说么，我不听他的。”
白令就见自主上青筋都跳起来，一捂住胸口，被么气得连咳都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