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信什么,就会变成什么样。洪秀全开始讲道。他第一个对象是李敬芳,此人与他一起读过《劝世良言》。梁发在书中有意不提四福音书中施洗约翰给耶稣施洗,或是耶稣给别人行洗礼,洪李两人便一起从书中的蛛丝马迹去揣摩施洗的仪式——洪秀全和李敬芳两人私底下互相施洗,就像梁发给妻子行洗礼一样。梁发有言,只有信耶稣并接受洗礼者,才能得永生,而拒不接受耶稣者则苦痛永世。所以两人相互以水洒头,对他们的新上帝祈祷,立誓不拜事邪神,不行恶事,恪守天条。他们一道念诵自己发明的祷语:“洗除罪恶,去旧从新。”洪秀全满心喜乐,乃写了第一首诗:
吾侪罪恶实滔天,幸赖耶稣代赎全。
勿信邪魔遵圣诫,惟崇上帝力心田。1
两人又说了洪秀全的梦,觉得至少有一部分是参得透的。于是他们叫当地一匠人铸了两柄宝剑,各重九斤、长三尺,在剑身上镌了“斩妖剑”三字,还吟了首诗以志纪念,诗曰:
手提三尺定山河,四海民家共饮和。
…………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何如。2
洪秀全似乎宣讲不辍,话还传到了外村。有些人以为他又疯了,就像他以前做那场梦的时候一样;友人心中焦急,便推了一人来照看洪秀全,结果反教他信了洪秀全的想法。洪秀全也常同两个亲戚谈论,他们尤其听信他的话。其中一个叫洪仁玕,住在官禄,是洪秀全的堂弟;另一个叫冯云山,是洪秀全继母的亲戚,住在不到一英里远的村子里。两人与洪秀全一样,都读过书但未能登第,任乡村塾师糊口。1843年夏,洪秀全也让这二人信了耶稣。这三人行了两次礼来纪念——先由洪秀全私底下在冯云山的私塾中为两人施洗礼;但之后不想这样偷偷摸摸,便去附近一条小溪,把全身浸透。自此之后,冯云山和洪仁玕就成了洪秀全的亲信,而李敬芳虽有那柄宝剑,却淡出了信众的核心。3
洪秀全与这两位新信徒重读梁发的书,逐渐悟出了一些他以前没看透的东西。洪仁玕后来回想起,洪秀全是这么说:“如我徒得此书而无前时之病状,则断不敢信书中所言而反对世上之陋俗……我曾在上帝之前亲自接受其命令,天命归予。”4洪秀全说誓言不可改,天命不可违,因“神爷火华的话是对的”,其佐证载于《诗篇》第19篇和第33篇,梁发的书中有译文。这两首赞美诗(其他的梁发没有翻译,故洪秀全无从得知其余各篇的内容)到处可见洪秀“全”的名字,洪秀全读到:“声闻全世”,便将“全世”解为“秀全的世界”5。读到“全然公义”,便以为“秀全比黄金更可羡慕”6,依此类推,例如“孰能如秀全知过”7。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潜心研读梁发的书,探究微言大义,宣讲其中内容,并试着领会哪个代称适合哪个人或神。三人慢慢让自己家里的人都皈依了新教。洪秀全有两个住在广西的远房表亲为了家里的事来官禄(或是另外有别的事,对此我们没有文件可稽考),也给秀全说动,由他作了洗礼,之后把耶稣的教义带回老家。8
上帝要人不拜偶像,于是三人先从他们最熟悉、朝夕相处的偶像下手,这就是私塾里头所尊的孔子牌位。他们一个一个除去这些牌位,理清这被异端神像污染的书塾。这并非易事,牌位各式各样,形状大小各异。孔子的牌位上刻有后世所追赠的谥号“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康熙皇帝在1686年御笔亲书“万世师表”四字。根据官府所规定的制式,牌位高二尺三寸七分,宽四寸,厚七分;座高四寸,长七寸,厚三寸,朱底金字9。在孔子牌位的周围还各按规矩摆放一些尺寸不一的其他牌位。这些牌位都是赤底墨字,分别标着孔子的四大贤徒、十哲和两千多年里历朝历代宣谕加入配祀行列的圣贤之名讳。到了洪秀全的年代,这个配祀行列已达百人之多。这些人洪秀全都认得,他在备考时还要熟读这些人的诗文奏章10。
塾生的家里渐渐得知孔圣人的牌位被摘下,便陆续退了学。书塾收入大减。官禄附近一些中秀才(洪秀全一直在考的就是秀才)的读书人责难洪秀全的行径及他传播的新信仰。有个秀才当洪秀全是个认真的读书人,才思敏捷,甚至提议通读梁发的《劝世良言》,向洪秀全逐一批驳书中谬误。洪秀全大为光火,竟与他绝交11。村中父老还尊洪秀全文才出众,在1844年正月请他应元宵节书写吉颂诗文。但洪秀全自觉茅塞已开,视此等诗文为“歌颂偶像”,便拒绝了。这时,乡亲父老便写了一首诗斥责他:
老拙无能望后生,谁知今日不相关。
经纶满腹由人用,听信谗言执一般。12
洪秀全用了这首诗的末句,回敬了一首诗:
非听谗言违叔命,只遵上帝教条行。
天堂地狱严分路,何敢糊涂过此生。13
这些人虽然住在乡下,而非文风较盛的县城,但到底还是断文识字的人。这个冲突看似文雅,然而其间积怨极深。故春天还没过去,洪秀全和他的堂表兄弟便丢了饭碗。14
他们应该做什么呢?照洪秀全的说法,他们要“出游天下,将此情教导世人”15。他们没什么积蓄,而洪妻赖氏又刚生下第二个孩子——一个女儿。他们盘算沿途卖笔砚以充旅费。他们计划五人一起出游,但还没出发,洪仁玕就被迫离伙了。他的父母兄长不准他出门。虽然洪仁玕已年届二十,是个成年人,但父兄还是把他痛打一顿,撕了他的衣衫,以罚他撤去孔子的牌位,他知道自己要听从父兄的话。因此在1844年4月初,只有洪秀全、冯云山和冯云山的两个亲戚离开官禄16。
他们是想效法耶稣云游四方,还是耶稣使徒四处传教?还是只想求个活路而已?他们没有说,但他们最初的行踪透露了心中的犹豫不决,好像想远走高飞,却又不想离家太远。他们先去了广州,对洪秀全来说,他四次应试在此,这是旧地重游;公开交战已经结束,炮火平息,但广州城的局势依然紧张,满汉对立,百姓仇视英国人,不让英国人进城,即使条约已对此事作了规定。英国人不想再启战火,于是继续进行交涉,并转而经营香港。这四人来到珠江口,然后转向西北,由西门入广州城,再出东门,沿着东边的山丘绕了半圈,一路宣讲,最后在清远县歇脚,此地在官禄北方四十英里处。他们受清远当地人的欢迎,并给许多李家人行了洗礼(他们可能是最早皈依洪秀全的李敬芳的亲戚),此后便坚信基督教。洪秀全一行继续往北,然后折向西,5月初到了白虎圩歇脚。他们在广东省境徒步走了三十四天,最后停在离他们出发地一百英里的地方17。
在洪秀全力议之下,他们在白虎圩散伙了。洪秀全后来回忆,他希望一个人独自旅行,但冯云山坚持要陪他同行,另外二人则回家乡18。洪秀全与冯云山商定的计划很是大胆,也充满了艰险。他们要步行到广西的桂平县赐谷村。他们之所以选了这个地方,是因为洪秀全的远房亲戚黄家住在那儿。去年这家有两人拜访过洪秀全,回家前还由洪给他们行了洗礼。洪冯两人对这一带很不熟,甚至不知道这段两百五十多英里远的路程该怎么走最好,只知沿河道而行,然后翻山越岭,人烟稀少,或多为苗瑶土著,他们对官府和中华文化知之甚少,亦不感兴趣19。
但这一路上平静无事。所遇之人时时援手相助。一个住在山里靠教授苗家孩童为生的汉族塾师对他们的帮助尤多。这位塾师款待洪冯二人,还信了他们的教义。洪冯二人不通苗族土语,便委以塾师传教义予苗人的重任。两人离去时录了一些教义要旨给这位塾师,塾师则给他们一些盘缠。他们往往镇日赶路,只偶尔在路边村舍小摊打尖充饥。虽然路程艰辛,阮囊羞涩,但他们晓得自己是“在独一真神的保佑下游历”,走了十七天之后,1844年5月21日,他们到了广西的蒙圩,平均每天走十四英里。他们又从蒙圩向西走了十五英里,到了赐谷村的黄家,受到那两名在官禄受洗的人殷勤招待。两人轮流在姓黄和姓洪的五个人家住宿。20
洪秀全知道,要能劝人皈依,加快宣教的速度,就需要形诸文字,描述这个独一真神之宗教——这是他从梁发身上学到的。洪秀全在赐谷村一带逗留期间,开始写他自己的《原道救世训》,书名也与梁发的《劝世良言》相呼应。除了诗歌和应试答卷之外,这些“劝训”是洪秀全最早形诸文字的作品。这几个月里他书写不辍,用的是七言诗的格式,好让不识字的人也易于记住。21
洪秀全全凭心中的素材写成“劝训”,这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和冯云山身边没带多少书,而且在广西的穷乡僻壤,家里又非书香门第,接触到的图书大概也不多。对一个在科举考试里消磨了二十多年的人来说,四书五经和朝代更替、古圣先贤都已深入心中。吾人虽然无法确知洪秀全这趟旅行有没有带着梁发的书,但以他受过的心智训练,他会把书中要旨牢记在心,运用自如。22
洪秀全或许写了几篇“劝训”,但只有一篇完整流传下来,即《原道救世歌》。洪秀全在跋中所述,昔日天下人共执一信念,如今已偏离之:
天父上帝人人共,天下一家自古传。
盘古以下至三代,君民一体敬皇天。23
在古时,此等信仰与信念是自然的:天人一气理无二,岂有别神宰其中?即谓上帝须辅助,断非菩萨赞化工。如果化工赖菩萨,从前未立理难通……勿拜邪神,须作正人,不正天所恶,能正天所亲。所以说,洪秀全认为欲持正道需遵六诫:一为去淫戒色,二为不忤父母,三为勿杀害,四为勿偷盗,五为勿行巫觋,六为勿赌博。24
洪秀全以他读书多年的学养,来强调道德面。他在解释第一条训示时强调,淫能使人变为妖,而“人变为妖天最嗔。淫人自淫同是怪,盍歌麟趾咏振振”。洪秀全相信,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诗经》: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麟乃是神话中的母兽,象征美好的事物,集祥瑞动物的特征于一身:鹿身、牛尾、马蹄、独角、鱼鳞。孔子有言,要常记“麟之趾”,因为麟的动作轻柔,不会伤及生灵,连草都不踏坏。麟的角端有肉,说明若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以角应战,但是麟更爱和平之道。25
洪秀全写道,孔子对颜回的回答中,可见到类似的论点——颜回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克己复礼有四目,即非礼莫视,非礼莫听,非礼莫言,非礼莫动。26
洪秀全写道,第二诫不忤父母乃是不言自明之事,无需例证。甚至鸟兽也都有此天性,故“羊有跪乳鸦反哺”。大贤君舜在历山脚下耕作时哭声震天,因为他不明白他一意孝敬父母而父母为何还要恨他。舜的父母有两次真的想把舜杀死,夺其财产、妻室、牲畜和土地。一次是舜在屋顶工作,父母放火烧屋,要不是舜擎两笠自杆而下的话,必会葬身火中。还有一次舜在井底,父母下土实井,幸好舜先挖了旁道逃出,才得以免于一死。虽然舜的父母显然欲置舜于死地,但却从未动摇舜对父母的孝慈之心。27
从各方面来看,第三诫勿杀害也是不言自明的:因为“普天之下皆兄弟,灵魂同是自天来。上帝视之皆赤子,人自相残甚恻哀。是以先代不嗜杀,德合天心天眼开。宠绥四方惟克相,故能一统受天培。夏禹泣罪文献洛,天应人归无可猜。嗜杀人民为草寇,到底岂能免祸灾。白起项羽终自刎,黄巢李闯安在哉”。28
在洪秀全看来,第四诫勿偷盗并非社会秩序问题,而是内在道德素质的问题。固然“聚党横行天不佑”,但也“君子临财无苟得”,因此“杨震昏夜尚难欺,管宁割席因歆顾”。杨震为高官时,一个属吏夜访杨震,送他十两黄金,杨震不纳。属吏说:“昏夜已临,无人知之矣!”杨震答曰:“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何谓无人知之!”29儒生管宁曾与密友华歆同席共读,有极品达官乘轩冕过户者,管宁读书如故,而华歆却废书出观。于是管宁与华歆割席分座,曰:“子非吾友也。”30
洪秀全为了强调头四条诫训,主要是引用典籍和掌故。但在讲第五诫“勿行巫觋”时,他不以经典为例,而是援用梁发在书中的语言——不过洪秀全并没有写出梁发的名字。
邪术惑众犯天诛,死生灾病皆天定。
…………
自古师巫邪术辈,累世贫穷天不扶。
鬼人送鬼终惹鬼,地狱门开待逆徒。31
洪秀全讲第六诫“勿赌博”,又回到儒家典籍历史。虽然他曾想把孔子的牌位移出他执教的学堂,但他并不反对孔子。洪秀全列举反对赌博的理由,曾有两次称赞孔子及其门徒如命安贫,奋发自强。而赌博则犹如杀人“暗刀”,有违天意,因为富贵乃由天定,非人力可为;赌博使人荒惰,不再满足于正当收入。洪秀全接着说,从这个方面来看,赌博与饮酒、吃鸦片是一样的。酒能破家,也能亡国:“请观桀纣君天下,铁统江山为酒亡。”吃鸦片使人疯癫,散尽家财:“如今多少英雄汉,多被烟枪自打伤!”32
洪秀全不想再列举其他危害世界的错事:
其余不正难枚举,在人鉴别于微茫。
细行不矜终累德,坚冰未至慎履霜。33
洪秀全住在赐谷村的头几个月里,听说当地有个“六洞庙”(又作六窠庙),洪秀全最担忧的道德沦丧行为似乎尽集于此地。他问到庙中供奉何人,人说是为了一对男女的精魂而建。洪秀全问道,他们是否成婚,当地人的回答令他大为震惊:“非也。当初二人在此山和歌,苟合而死,后人传闻得道,故立像祭祀。”洪秀全诘问,这对男女通奸同居怎么还可能成仙呢?上天会惩罚他们,而不是让他们成仙,而这所谓的神龛供的不过是一对妖魔而已34。于是,洪秀全又作诗一首以表心中愤慨:
举笔题诗斥六窠,该诛该灭两妖魔。
满山人类归禽兽,到底男歌和女歌。
坏道竟然传得道,龟婆无怪作家婆。
一朝霹雳遭雷打,天不容时可奈何。35
洪秀全就这样读书、写作、教书,在那些好客的客家亲戚那里轮流作客,传播他关于罪恶、救赎、悔改的教义。他一次又一次地讲述他的梦境及其含意。他在官禄老家发明的简略宗教仪式,在这西部山区定了形制,一些最初的做法也放弃了。比如说,上帝的名号不再写在牌位或金纸上,圣坛上也不再烧香。做礼拜时,桌上摆明灯两盏、清茶三杯聊作供奉。聚集听道的人越来越多,客家妇女也来听讲,不过男人和女人是分列而坐的。他们以歌声颂赞上帝,此地多歌谣,但这些赞美诗颂扬的是上帝的恩典;洪秀全的布道强调反对偶像崇拜,并强调耶稣是救世主。祈祷时,人人面向照进屋里的光跪着,因为在山里,房舍往往多窗以通风。教民们闭着眼睛,轮流大声念诵祷文。36
小子〇〇〇
小女〇〇〇
跪在地下,真心悔罪,祈祷天父皇上帝格外恩怜,赦从前无知,屡犯天条,恳求天父皇上帝开恩,准赦前愆,准改过自新,得升天。自今真心悔改,不拜邪神,不行邪事,遵守天条。恳求天父皇上帝时赐圣神风化恶心,永不准妖魔迷,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害,祝福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今世见平安,升天见永福。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37
不到几个月的工夫,洪秀全在赐谷村山区劝说大约一百人皈依新教。那些想受洗的人先写一份忏悔状,然后朗声宣读;如不会写字就作个口头忏悔。忏悔状在神坛上以火焚化,使达上帝神鉴38,随后宣誓“不拜事邪神,不行恶事,而恪守天条”。接着,洪秀全以水灌于受洗人头顶,以洗去过去罪孽,口中念念有词:“洗除罪恶,去旧从新。”洗礼完后,新入教者至河中沐浴,又将神坛上的清茶饮下,并以盘中水自洗心胸,以表外体内心都已洗净。此后每餐进食前皆作简单祈祷:“天父皇上帝,祝福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以得升天。”39
学问的用途不拘于一。洪秀全虽然没中秀才,且决意不再参加科考,但他知道官场的应对规矩。洪秀全寄住黄盛均家(此人也是他的信徒),其子因邻族人举告而被官府拘押,黄家向洪秀全求助。洪秀全起先要黄家祈求上帝让那年轻人获释,他们照办了;而洪秀全除了祈求神助之外,又向审理此案的县衙禀呈了一份文情并茂的申冤状。这份禀帖起了作用,过了一段时间就把他给放回家了。他回家后不久,也皈依了洪秀全的新教。40
但洪秀全在赐谷村也非事事顺利。黄家里头碰到某些“氏族纠纷”,关系到的或许还不光是致使黄盛均之子被拘押的诉讼。洪秀全离开了黄家一段时间,与密友冯云山住在山上的草屋里。在这段期间,有人对他颇有讦谤——或许是不满于他的宗教、他的道德说教或他对六洞庙的攻击。不久之后,洪秀全回到黄家,但冯云山却去了桂平县城,结识了几个新朋友——看管县城水塘河闸的张家人。冯云山在六七天里头几乎花光了他的(也许是他和洪秀全共有的?)盘缠。41
1844年11月,洪秀全还是决定离开此地。他在广西已待了五个多月,距他当初离家出游,宣讲上帝福音已历时近八个月。虽然他托去广州的亲戚捎了一封家书,但他家人一定很担心。这中间还有一个因素:洪秀全传教时说,不孝是违背神天上帝的六大罪之一。儒家讲孝道,则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每个学童启蒙都要熟读的。而洪秀全到现在也还只有女儿而已。
黄盛均送洪秀全到桂平县城。他们到张家去寻冯云山,但没找到人。张家说冯云山已经回官禄了,洪秀全也就信了,便不再继续寻找冯云山。他别过黄盛均,只身返回官禄。这次他坐船,想来是用那些广西信徒送他的盘缠付了船资并买食物。船沿浔江下到西江,直抵广州,一路稳当平安。十二天后,洪秀全回到家乡,与父母妻女团聚。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