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晋江文学城独家

绿裙张扬,但子桑蕴爱美,首饰头面都得和衣裙搭配,故而裙子的媚俗少了两分,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更多的是秀美与清灵,像是清朗日光下占尽春风的娇妍杏花。

伺候在一旁的晼晚见祁酌来,很识趣地退下守到巷子口,以免叫闲杂人等窥见公主尊容。

又见子桑蕴,再加上今日被穆文帝似威胁似哄骗的一番话之后,祁酌着实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他还是一副客气又疏离的模样,“臣参见元安公主。”

比起昨日在雨中时些微的狼狈不同,今日的祁酌斯文清爽,远远看去,如山松一般清隽,容易令人误会是一位温润且好说话的郎君。

子桑蕴以帕遮面,又打量了他两眼,心中惋惜这样一幅好样貌生在这么一个没意思的人身上,确定四周没人后,她弱柳扶风似的走过来,“祁太傅何必与我客气,毕竟我们……”

她话说一半,倒多了些欲语还休的意味,但其实不是真的羞涩矜持,而是头一次装成这幅模样,剩下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在小巷里,又是孤男寡女,无论做什么,只要被有心之人看见,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酌眉间轻微拧起,作为一个知礼知节的君子,很快往后退了两步。

子桑蕴见他后退,一时有些咬牙,觉得他不知好歹,忍了忍,沉住气,只期望快些将事情做完了回去,“我今日突然过来,是因前两日得了一个宝贝。”

祁酌抬眸,便见子桑蕴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鹦鹉笼子,笼子不算小,她拿在手中有些吃力的模样,里面有一只肥壮的鹦鹉。

既然是送礼,子桑蕴清了清嗓子,口不对心夸赞道:“这宝贝名叫金不换,聪明机敏,能口吐人言,是公主府中调/教了许久才教出来的独一只,送给太傅你教它两句诗词,也增些雅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她要送礼,又不想送太好的礼,最好是既能让祁酌觉得她行为没有规矩,又不花银子,思来想去,送这只破锣嗓子鹦鹉再合适不过。

笼子里的鹦鹉正站在鱼皮杆子上歪着脑袋看人,憨头憨脑,与‘聪慧乖巧’四个字沾不上一点边。

祁酌不想收,婉拒道:“无功不受禄,臣多谢殿下好意了。”

他要走,子桑蕴却跟一座山似的佁然不动,料定他不敢贴着自己过去。

祁酌担忧有人来,凝视她了一眼,半晌,只得妥协,很有距离地,挨着离子桑蕴手最远的两根木杆将她手里的鹦鹉笼子接过,被迫接受她的赠礼。

“臣谢过公主殿下。”

天家父女都太过专横,他为人臣子,没有一点办法。

目的达到,子桑蕴矜贵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人款步离开。

走前不忘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祁酌,秋水般的眸里脉脉含情。

祁酌又是一默,饶是饱读诗书的太傅也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才能让公主殿下一夜之间态度转换的如此之快。

于是他不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手指碰了碰鹦鹉的鸟头,便继续往回府的路走。

子桑蕴跟前的两个大丫环,白雨和晼晚正一人伺候在一边,扶着公主上马车。

白雨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祁太傅,待到上马车后,便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想法,不解道:“公主,奴婢瞧这祁太傅挺好的呀,比二公主的驸马高些还俊俏白净许多,您为何不喜欢他啊?”

对于这两个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丫环,子桑蕴没什么好隐瞒的,很直接便道:“光生了一张好看的脸皮,却是个硬骨头,以后怕是要不听话,不听话的驸马,我要他来做什么?”

做驸马是尚公主,日后一定要事事以公主的话为准,公主是天,公主是地,公主就是驸马以后一辈子的依靠,不听话的驸马,以后过起来糟心,休起来麻烦,倒不如不成亲为好。

白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的确不能要他,要是公主以后受委屈了,奴婢得心疼死。”

话落,她捂住心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子桑蕴被她逗笑,又开始教她,“你们是我身边的大丫环,以后嫁人了也要把背挺直,不要给我丢脸,千万不能像我二姐一样,和驸马成亲后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主动要给驸马纳妾,换成是我,可受不了这个气,把他送入宫去当太监还差不多。”

这话分外有道理,白雨和晼晚齐齐点头,表示受教了。

两人这么捧场,子桑蕴格外满意,心里又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姐,决心下次再见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得让她把二驸马吊起来打一顿才行。

子桑蕴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小憩,想到今日自己如同强盗一般在太傅的必经之路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小皮还会每夜张着破锣嗓子闹腾,让人睡不好觉,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很是舒心的模样。

三月杏花满枝,穿庭拂院,烂漫非常。

大清晨的,东宫就传来话,太子请元安公主入宫一趟。

胞兄有请,子桑蕴不得不去,但她去得慢悠悠,歇了个午晌后才上车出发,并且特意令人从太傅府邸门前绕过去。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基于此种目的,子桑蕴并不吝啬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赏点自己的喜欢出去给祁酌。

日头也散漫地挂在枝上,周遭跟着两朵软绵无力的白云。

太傅府隔壁,梁三从定远侯府里不情不愿出来,嘟囔道:“臭老头子,我都装病了,还赶我去上课,没人情味的老东西,等他老了我也给他请个夫子回来,天天让他读书写字,写不好就挨板子!”

跟在他身侧的小厮急忙忙道:“三公子您别说了,您还嫌侯爷打您打得少啊?”

“喂!你这家伙!”梁三作势要打他,远远看见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驶过来,心头一骇,有些不大美好的记忆开始从脑海里冲出来,他脖子一缩,连忙躲到石狮子屁股后面去了。

小厮不解,“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梁三将他一拉,“蠢货!那是元安公主的马车!”

小厮闻言,立刻缩的比梁三还厉害,颤声道:“公主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问梁三,梁三又找谁说理去?

梁三紧张地盯着子桑蕴的马车,见到马车路过时,子桑蕴还特意掀开车窗帘往自己的方向看了眼,那张看起来娇艳漂亮的脸上一双眼巡过来时,他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过去了,小厮后怕道:“自从当年您被侯爷打断了一条腿后,小的现在听见元安公主的名号就腿抖,太可怕了。”

梁三又何尝不是如此感觉?

去年宫里传出皇上要让他尚公主的消息,他也是年轻气盛,连夜抬了三个良妾进府,后来尚公主的事情不了了之,他也被老头子打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梁三咽咽口水,赞同道:“太可怕了!”

马车上,白雨替子桑蕴捏着腿,见路过定远侯府,“咦”了一声,“是梁三公子的府邸。”

子桑蕴示意她捏的重一些,“梁三?谁?好丢脸的名字。”

白雨闭了闭嘴,公主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奴婢看错了,没谁。”

等到东宫时,子桑昭却不在,是太子妃招待的子桑蕴。

太子妃牵着两岁的儿子瑜哥儿过来,对小姑子笑道:“太子殿下等了公主许久,方才被请去了西厢,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太子妃名纪敏,是纪阁老的嫡亲孙女儿,性子温顺,相貌清秀可人,子桑蕴很喜欢这位嫂嫂。

子桑蕴与嫂嫂寒暄两句,又见侄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蹲下身将瑜哥儿抱到怀里来,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脸,问道:“瑜哥儿想姑姑没有?”

瑜哥儿大眼睛转了转,不同于母亲对子桑蕴的客气,将姑姑的脖子搂住,软声道:“想姑姑了。”

姑侄俩感情好,纪敏是乐见的,但她却是一位极其小心谨慎又谦卑的人,提醒道:“公主,瑜哥儿现在大了,怕是要压的你手酸,不如将他放下来吧。”

纪阁老虽在内阁有着极大的权利,但生的儿子们却是没有一个争气,孙子辈里也只有纪敏的弟弟有个进士的名头在身上,还不是什么太高的名次,堪堪抓了个三甲尾巴。

纪敏明白,太子娶自己,一是敬重祖父,二是日后不用担心外戚干政,仅此而已,所以哪怕生了儿子,她也一直安分守己,绝不逾越一步,只将丈夫当做太子殿下伺候。

子桑蕴看了眼自己这位嫂嫂,没说什么,将黏糊糊的侄儿放到了地上。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子桑昭才回来,见着妹妹,时常板起来的脸也露出一丝笑意,“元安,你叫为兄好等啊。”

见他来,纪敏默默抱着孩子退出去,子桑昭侧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无奈,又转而看胞妹,“在宫里用了晚饭再回去?”

子桑蕴不大懂哥哥嫂嫂之间是怎么回事,也没立场去管,只答话道:“不吃了,阿兄你找我是做什么?”

子桑昭虽贵为太子,但权力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父皇,没有办法再为胞妹已经板上钉钉的婚事做什么,只能问她道:“元安觉得那祁太傅如何?”

子桑蕴想了想,“平心而论,祁太傅文采斐然,品行端庄,容貌也属上上乘,妹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子桑昭未料她会如此回答,跟着放心些,“只要你喜欢便好,日后若是受了委屈,阿兄定替你做主。”

子桑蕴的计划并不打算告知兄长,但是闻言,她扬了扬头,面上神情无畏,“阿兄,你太小瞧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好果子,要是谁敢咬我,我定将他牙都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