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婷倒吸了口冷气,接下来就是各种怀疑人生,“四张三都能凑齐,你开挂了吧。”
她手里剩着一张大鬼王还有对A,在向晚出完三带一后接下来无论单对,肯定是她最大,因此她自信满满,可谁想卫意这小混蛋居然这么能藏,手里握着个炸弹一直等到她只剩一张牌才炸。
紧接着几乎就是卫意个人秀场,他顺风顺水把他手里各种对牌发光,最后两张单牌漂亮翻盘结束。
“说了带赢。”卫意说得轻描淡写,朝着向晚看过来时,眼角眉梢却都是赢了的畅快淋漓和少年意气。
灯光倒映在他眼中,仿佛落入了一片星海。
对上那样一双眼,向晚有一刹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不自觉摩挲几下,她陡地生出了一种迫切的想要画画的渴望,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画下来,快留住。
江女士为她请来的老师里有位是近乎隐退的画坛大咖,老师的每张画里笔触和色彩都饱满又热烈,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垂暮的年纪。
老师曾经骄傲地同她说,那些让每个人倍觉动容的画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他不过是有幸得见,又恰好有点能力,能在纸上将它留住片刻。
“能碰见这些瞬间,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向晚有些理解了,她仓皇地错开卫意含笑的眼睛,又忍不住贪婪地多攫取两眼,试图印在脑海以其复刻。
“所以要出单牌。”卫意挑了挑眉,又摸摸脸,“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向晚几乎是逃一样收回眼,胡诌理由,“没,就是非酋羡慕你这逆天运气。”
卫意喉咙里溢出一声笑,他懂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处在他人的痛苦上不大道德,但她一本正经吐槽起垃圾牌型的样子真的有点可爱。
向晚不懂自己哪句话戳中这位笑点,下一秒却见对方漫不经心伸出手,“这么惨啊,那分你一点运气好了。”
盯着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掌,她的呼吸滞了滞,心跳在失衡。
她彻底把画画的事情抛在脑后一秒,慢吞吞伸出手掌。
清脆一声,指尖相触,温度传递。
一缕红后知后觉攀上卫意耳后,他突兀地意识到这种动作的亲密,不自觉咳了两声,他别过眼,“好了,分你了。”
可能确实借到了运气,向晚接下来的牌型顺得简直不可思议,她甚至还打了几把漂亮的封关牌,根本不给卫意和苏婷出牌的机会。
“好了好了,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小年轻,要睡了。”苏婷在语音里喊停,“对了,你中午回来顺路喊一下灌煤气的德叔,家里没煤气了,他电话我也没打通。”
“嗯。”卫意应下后解散了房间,“还不睡?”
他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
分明才四点十八分。
向晚还是听劝收起了手机,双臂交叠垫在桌子上,闭上眼。
墙上的挂钟秒针晃动时发出咔哒咔哒声,向晚心中数着数,即便觉得自己睡不着,也努力地调匀呼吸。
没有视野,其余感官就更为敏锐。
她嗅见身旁传来很淡很淡的柠檬香。
清浅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绵长。
满腔心事都进了梦里,化成微风,无影无踪。
卫意似有所感,瞥了眼旁边终于睡着的人,按了按眼,倦意无数次涌起又被他压下,他随手点开一个游戏,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能熬。
他顶着沉沉困意开始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向晚被鸟叫声惊醒的时候还有点不清醒,她怎么就睡过去了。
她边庆幸自己这次没梦魇,边往一旁看。
天色微亮,外边的街道已经能清楚看见轮廓和晃动的人影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声音带着哑,“几点了?”
卫意看了眼手机,“六点,继续睡会儿?”
“不了不了。”向晚摇头,她没错过男生眼底下的那么一点微青。
白皮蓝毛本来就白,更何况还染了显白的蓝发,于是皮肤上一丁点瑕疵都愈发清清楚楚,根本遮不住。
他的五官更是将漫不经心的美发挥到了极致,按道理讲,越是完美的画面再一落笔就会越发显得画蛇添足,毁掉绝世名画也未尝不可。
但白皮蓝毛不一样,眼下的微青只让他平添了点落拓的英气,并且奇妙地和本尊恹恹的气场调和,丝毫不折损颜值。
幸好,还挺美。
她陡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意识到后觉得自己大概是睡昏了头,比平日还要再肤浅点——眼里心里只剩张脸了。
向晚悄悄叹了口气,“你去睡会儿吧。”
“不用,你该下班了。”卫意拒绝,正欲起身。
向晚差点忘了自己早六下班这回事,她反应迅速,直接拉住他衣袖,让他坐下,打消他的顾虑,“我不着急,你去睡会儿吧。”
卫意最终没顶住困意袭扰,他飞快关掉手机,伏在收银台上,卫衣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声音含含糊糊传来,“六点半叫我。”
“嗯。”
不过几分钟,向晚就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这就睡了?
她看了过去,有点哭笑不得,这人得有多困。
气流小幅度吹动额前的蓝发,起起落落,煞有节奏,看得她有点手痒。
再凶戾的人闭上眼睡觉时都是无害柔软的,向晚从卫意又浓又长的睫毛上收回眼,暗暗感叹,不愧是她一眼惊艳的神颜,闭上眼就能从尖利漂亮的一端丝滑切换到少年奶狗的一端。
她发誓,她只画一张。
她打开手机,点开绘画app,先草草涂了个线稿,寥寥几笔勾出那令她想要动笔的少年意气风发。
啊,完全控制不住。
他向她伸手借运气的一幕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这张她也想画……
天人交战,到底要哪张呢?
可无论哪一张她都无法割舍,都巨好看的好吗?
不管心里如何纠结,向晚的手却诚实得很,不由自主新建了画布。
……
她也算半个成年人了,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
向晚边谴责自己,边将记忆里的一幕诉诸笔下。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吹起的蓝头发也很可爱,画个Q版效果一定萌翻天。
又一张新画布建立了。
半个小时一闪而过,向晚把搞了一半的Q版草稿保存。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彻底亮堂堂的街道,预备喊人。
“卫——”紧接着、顿住。
等等,该喊什么来着?
向晚蹙眉,努力思考,却怎么样都想不起卫意的名字。
记忆回溯,她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只记得黄毛喊人小白脸了。
她低头看向一边熟睡的男生,暗暗叹了口气,确实白。
可现在,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手背弓起流畅利落的弧线,食指指节突出,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
“卫哥,醒醒,六点半了。”
卫意起床气很大,睡不饱的时候尤甚,他根本不搭理旁边的人,头往反方向一转,继续睡去了。
向晚只得继续喊,“快醒醒!”
聒噪。
卫意被吵得烦,略有火气,昳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张嘴就是一句低沉的“别吵”。
语气实在算不上礼貌。
向晚又见这人随后拉了拉卫衣帽,遮住眉眼全部。
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睁开过。
他本来昨晚能好好睡一觉的,大概是因为她才只能这会儿补点觉。
而且,他白天还要上课……
向晚看了眼表,如果没记错的话,白皮蓝毛和废话君一样,都是郦城二中的学生,早自习上课时间七点半。
那不然她再等一会儿?反正一会儿也没什么事情。
向晚把手机再次点开,一只手揉了揉肩膀,继续画画。
手机屏幕上,一个看着就极其惫懒的Q版白皮蓝毛渐渐成形。
论神态,几乎就是另一个卫意,但Q版的五官线条柔润,弱化了本尊的五官,也顺带消除了那点凌厉和不近人情,可爱度直接拉满。
最绝的是那缕被吹起的蓝色头发,翘起的弧度简直让她爱的不得了。
向晚把图保存起来,琢磨了一下加上备注:有点困。
她边写备注边眼睛一亮,灵感源源不尽,一眨眼的功夫都涌进了脑海里。
她一口气新建了四五张画布,决定这几天画一整个相关系列草图。
指针走到了六点四十五。
“醒醒,六点四十五了。”向晚再次去喊卫意,如果人再不醒,她只能试着强制喊醒了。
幸而,她没用上。
男生的蓝发凌乱散落在额前,一双眼睛慢吞吞地睁开,带着点空洞和迷茫。
两三秒后,那双眼睛才逐渐恢复了神采,他慢慢坐直,看起来一幅有气无力的模样,声音沙哑,“几点了?”
“六点四十五了。”向晚把自己的手机塞回口袋里,“六点半喊了一次你没醒,我就六点四十五喊了,这里到郦城二中最多三十分钟,剩下来的十五分钟应该够你吃个早饭吧。”
卫意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倦怠。
“嗯”。
他站起来,“我先去洗把脸。”
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忍困意,向晚哭笑不得,她也准备站起来,然后腿一麻,要不是眼疾手快按上了收银台撑住自己,整个人怕是都要摔到地上。
塑料凳滑动发出略微刺耳的摩擦声,卫意闻声匆匆出来,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擦净的水珠,“怎么了?”
向晚垂眼,撑着手臂忍着那种仿佛深入骨髓说不出来的酸痒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自暴自弃地抬眼,“腿麻了。”
“还能走?”卫意看着向晚一脸的生无可恋,不自觉勾起唇,片刻后又暗暗唾弃自己的幸灾乐祸。
向晚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吧,我一会儿就好。”
等卫意走了,向晚再也控制不脸上表情,腿麻的滋味,实在太过一言难尽。
她靠着收银台慢慢挪了出去,那种销魂的感觉终于褪去。
卫意把防盗门哐当一声拉了下来,上锁,“下班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向晚:一个怎么够,起码要画一个系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