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舞校出发,走十分钟就能到一中,两所学校距离很近。
温袅穿着暗红色夹克,双手抱紧自己,迎着秋日冷风快步向前。幸而太阳公公足够给面子,中午的天格外晴朗。
阳光照在温袅后背,暖烘烘的,让温袅心中生出不少希望。
温袅一边走一边思考。就算李莫非家里有钱,送那么贵的手链,也足够证明,他并非想和于沐沐做普通朋友。
这就不太行。陈断和李莫非,都太危险了。她理所当然,要帮助朋友逃离危险。
她沉浸在思绪里,时间便走得飞快。转眼间,她就来到一中校门口。
此时正值午饭后的午休时间,校门大开。有不少不在学校吃的学生外出解决午饭问题,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温袅身上。她的头发盘成一个小球,紧紧扎在脑后,眼睛清澈有神,运动裤依稀勾勒出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温袅一米六二的个头,并不算高,但她身姿挺拔,一站在那儿,舞者的范儿就起来了。
“看,舞校的!”
“好羡慕,身材真好!”
“我才不羡慕呢,我妈说跳舞的都吃青春饭。”
身边传来一中生小声的议论。
温袅抿唇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心道什么青春饭,等你们都退休了,我可能还在舞蹈教室里教小孩儿。
她四下看了看,挑挑拣拣,选中一位面善的同学。她上前将他拦住,很有礼貌地开口:“同学你好,我是隔壁南舞附中的。请问你可以帮我叫下你们学校的李莫非吗?我有话和他说。”李莫非挺出名的,她相信大部分一中生认识他。
面善的一中同学没有辜负温袅的期盼,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点了下头:“好,你等下。”
这位同学转头离去。温袅站在校门口,安静地等着。
等了好长一会儿,她都没见到李莫非出来,不由有些苦恼。
怎么办,要进学校找人吗?
她性格内向,害怕接触陌生人,一想到要进都是陌生人的校园,她就有些,窒息。
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垂眸进行内心挣扎的时候,一双价格不菲的球鞋停在了她视野中。
她似有所感,缓缓抬头,视线徐徐向上,定格在陈断的脸上。
他一双肆意灼热的桃花眼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他一手插在校裤口袋里,有些慵懒地站着,淡淡的苦橙味弥漫在周围。这味道不知是来自家里的香氛,还是富裕人家才会用的洗衣液。
“是你找李莫非。”陈断开口,嗓音低沉。他用的是陈述句,很笃定。
他低头端详着温袅脸上的神情,像是狼王在观察一只羔羊。
“篮球队训练,他走不开。有事跟我说。”狼王对羊羔说。
温袅怔了怔。对啊,李莫非是一中篮球队的,她竟是忘了问训练时间就跑过来了。
她抿一抿唇,看着陈断的脸陷入沉默。和两年前相比,他成长得十分明显,脸上的稚气越发稀薄,几乎寻觅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人拥有的干练与帅气。
年少时那股惹人惧怕的凶意,收敛了不少,但依然弥留在他身上。
温袅回过神来,迅速低头,避开陈断的视线。她是惊慌的。事情发展超乎她的预料,但事已至此,没办法逃避。
她吞咽一口唾沫,轻声开口:“真的,跟你说……就可以吗?”
“你先说。”陈断懒懒开口。
温袅的余光瞥见不少进出校门的一中生放缓步子,将视线往她这边投来。
舞校生不常见,偏偏她还和陈断这样的风云人物在一起,怎能不惹眼。不少人的视线,带着猜测和暧昧。
温袅被这些目光扎得脸热,于是小声乞求:“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说。”
她听得头顶响起陈断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她的局促。
温袅脸上滚烫,也就在这时,她听边上有人喊了声“陈断”。
她抬眸,就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捧着一叠资料,快步走了过来。马尾辫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断:“陈断,中午学生会开会,你怎么还在这里?”
“又不是第一次缺席。”陈断气定神闲地说话。他不理会马尾辫,而是偏头冲温袅扬一扬下巴,“带路。”
“陈断,你好久没去开会……”马尾辫一时心急,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陈断衣摆。
温袅就见陈断的脸瞬间冷了下去。他不笑时看起来很可怕,和她印象中一样。
马尾辫当即被吓到,迅速缩回手。
“带路。”陈断转头,又对温袅重复一遍。
温袅岂敢不从。她在马尾辫略带恼恨的目光下,转头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陈断给她留下的初始印象过于吓人,以至于她十分紧张,双腿都有些发麻。她只顾机械似的向前迈步。
她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陈断一直跟着她。
她不由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些传闻。
自打考入高中后,陈断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几次考试都霸占年级第一的位置。
他和初中那会儿不一样了,不再到处打架收小弟。主要是,也没几个人敢和他做对。但自愿跟着他,为他做事的人只多不少。
他人还是那样,身上带着懒懒坏坏的劲儿,脸又长得帅,惹得校内外大把不怕死的女生为他心动。
陈断本人对学生会没兴趣,但一中学生会还是给了他一个宣传部部长的位置。平时事务都由其他人做,陈断就负责在宣传活动上露个脸。若他高兴,开会时可以捧个场,不捧也没事。
南舞附中打响名气靠上电视,而一中靠陈断的脸和知名度。大家都有办法,都有光明的未来。
“仓鼠妹妹,你要带我去哪儿?”
冷不丁的,陈断懒懒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一下打断温袅的思绪。
温袅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我不是仓鼠妹妹。”她站定,小声反抗。
陈断向她靠近一步,像是谈论天气般的,用极寻常的口吻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温袅一时懵了,不明白陈断为什么要问这个。
陈断瞥她一眼,拿出手机:“我问问周霖。”
“别!”温袅下意识地阻止。她深深吸气,垂落的睫毛轻轻煽动:“明年四月一日……我17岁生日。”
“确实是妹妹。”陈断笑了笑,“比我小呢。”他一双桃花眼看着温袅,眼里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坏劲儿。
温袅抿唇,不知怎么接话。她转眼看向周围。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关注。
温袅轻呼一口气,把蒂凡尼手链从口袋中拿出来。她鼓起勇气,把手链递到陈断眼前:“这是李莫非送给我朋友的。我朋友不想跟他有联系,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代替他收回?”
她紧紧咬住牙齿,强迫自己看着陈断的脸,假装平静,就像和舞校的同学说话那样。
斩断过去,她对自己说,不要一直活在恐惧中。陈断再怎么可怕,也不过是个高中生。
没什么可怕的。她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了于沐沐,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要勇敢地跨出一步,直面恐惧的源头。
“你和周霖,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然而陈断是那样难以捉摸。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他一双灼人的桃花眼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神情。
温袅的脑子顿时有些当机。“什么?”她下意识就问。
“你们舞校的不是天天都抱在一起么,那么熟,发展到哪一步了?”陈断没有接温袅手里的手链。他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他用一双灼人的眼看着她,语气依然是懒懒的,神态平静。
温袅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烫。“那,那不是抱,只是跳舞……”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反驳。
她想说舞伴之间只是做托举之类的舞蹈动作,但她转念一想,陈断和夏诗雅那样熟,又怎会不知这些常识,他就是想使坏罢了。让她窘迫,给她难堪,这个人坏的很。
“我和周霖,只是舞伴。”她想了想,还是这样强调。
“你们什么都没有过?”陈断问。
温袅不明白陈断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但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陈断垂眸审视温袅脸上不太自然的神情,和红红的耳朵,对她和周霖目前的关系已有了判断。不出意外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陈断笑了下,兀自玩了一会儿打火机,又问:“你朋友人呢。”
“她来不了。”温袅简明扼要。
“腿断了?”
“你就当是……”
“腿断了可不得了,我去看看。”陈断懒散说完,忽然向温袅靠近一步。
温袅近乎条件反射般的向后连退两步,望着陈断的清澈眼睛里闪烁着鲜明的畏怯。
陈断偏头看着她,不由发出一阵低笑:“那么不禁吓,还来为朋友撑腰。”
陈断起了兴致,又迈开长腿,向温袅迈近一步,温袅又向后退了一步。他再迈,她再退。
陈断看着温袅脸上局促的神情,笑意更深。
他不再逗他,收起笑容,告诉她他的决定:“转告你朋友,让她自己来找李莫非。他们的事,你我都插不了手。”
温袅咬住嘴唇,内心开始挣扎。
不可以就这么回去,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来到这里,怎么可以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