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魏令仪这个反应她是不知情的,不过比起这个海宁郡主觉得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婚事和娇娇的肚子。
“瞧你这样显然是不知道了,我也再不能听到更多的八卦了。”海宁郡主一脸扼腕的表情,这就是对八卦到此失去了线索而感到忧伤。
魏令仪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去知道她三哥的消息?欢姐姐想从她这儿知道八卦怕是不太行了。
“那就先不说我三哥了,你们的婚仪筹备得如何了?” 魏令仪对海宁郡主说道:“若不是我有孕,应该是我去送你,亲自给你添妆的。”
海宁郡主见她一脸小遗憾的样子,爽朗的笑道:“这有什么呢,我嫁给阿阎,便不再与你相隔千里了,若是想见面不是日日都可以见的吗?何必在乎成亲那一日的见面呢。”
海宁郡主说的十分爽快,魏令仪差一点就信了。
这成亲与平日又不一样。
贺阎听到海宁郡主的话,忍不住看向她,道:“你嫁给我莫不是只为了离令仪近一些?”
海宁郡主闻言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令仪也人忍不住笑倒在赵宁煊怀里,笑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想不到,贺阎哥居然是个醋坛子,这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算进去了呢。”
贺阎被两人好一顿笑,看向赵宁煊,冷然道:“夫纲不振。”
魏令仪立刻道:“ 才不是,想必贺阎哥将来才是。”
贺阎刚想反驳说不是,感受到来自海宁郡主的死亡凝视,他默默的闭上了嘴。
海宁郡主看了赵宁煊一眼,说道:“你们出去说话,我有体己话要同娇娇悄悄地说。”
赵宁煊看了魏令仪一眼,魏令仪冲他一笑:“去吧,我正好也有些女儿家的话要同欢姐姐说。”
至于贺阎,贺阎他没有发言权。所以赵宁煊和贺阎两人就被赶了出去。
两人一走,海宁郡主便看着魏令仪的肚子说道:“有孕不是件易事,往后你还要辛苦。若是有什么需要,到时只管派人来叫我。”
海宁郡主的心意魏令仪是知道的,当下她也并不推拒,只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欢姐姐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不必太担心我,大家都很关切,我都明白的。”
“这可是王府的长孙呢。” 海宁郡主笑道。
魏令仪也跟着笑:“怎么就不能是长孙女了呢。”
海宁郡主想了想,还是跟魏令仪说道:“圣人前些日子召见我父王,说了些话。父王来转告我的,成亲那日宁国侯府才会有新的主母。”
魏令仪一听就明白了,便很高兴:“如此也好,虽然阿阎哥哥有将军府,却不能就这样成了亲也搬出来住。况且他还是宁国侯府的世子,断然没有让世子别府居住的道理。”
海宁郡主点头:“此事我也想到了,阿阎不可能同他父亲和解。我自然也要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从前他吃了太多苦,今后便有我陪着他了。”
“若是能分家最好了。” 魏令仪说道。
海宁郡主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此事若是让阿阎提出来,不知道宁国侯又会闹什么幺蛾子了。至于他那个弟弟,如今功不成名不就的,若是分家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想来并不肯的。”
魏令仪抬手摸上肚子,道:“那就想办法,让他肯。”
海宁郡主看向魏令仪,“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倒也不算好法子,只不过我觉得此事你暂且不需着急,若是宁国侯府现在闹分家,只怕阿阎哥哥会被言官参奏,说他居功自傲。” 魏令仪心里隐隐有个感觉,经过赵珛之事,圣人仿佛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是这个猜测,魏令仪也不好同海宁郡主说。毕竟事关朝政,轻易不能胡说。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什么都不能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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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圣人已然连续几日都不得好眠,召来了太子随侍身侧。
太子近日忙碌得很,朝中诸事多半都已经交给他处理,圣人虽不明言,可态度却很明显是要把权柄交到太子手里的意思。而圣人对太子大力扶植自己的势力也当做是看不见,默许了的意思。
太子今来之前,才听了皇太孙背了些诗文,又指点了下他的书法,来面圣之后自然也就把儿子的事儿说给圣人听,也好叫圣人心中宽慰一些。
圣人看着年轻气盛的儿子,心中很是感慨,他让太子慢些去处理奏折,先过来陪他说说话。
太子坐在圣人对面,两人一时间竟有些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圣人先开口说话了。
“你如今很好,我也没有愧对你母后了。” 圣人已过不惑,年近半百,可两鬓斑白,瞧着竟如耳顺老人一般。
太子听到圣人这般感慨,心里倏地漏掉了一拍,抬头看向圣人,却只能看到圣人苍老的面容:“父皇……”
“朕老了。”圣人笑笑,显得有精神些:“朕问了太医,你近来身子骨很好,再没有比如今更好的了。这就是朕最放心的事情,你将来也要如我照顾你一般,照顾好霁儿。”
霁儿正是皇太孙。
太子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这么些年来,他身子的确越来越好,这一点跟父皇的细心照料也离不开干系。他有今日,也都是因为他父皇的疼爱。可是听着圣人说这样的话,太子心中仿佛是沉了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心里发闷。
圣人见太子不说话,反而笑得眯了眼睛:“怎么不跟朕回话。”
太子听到圣人愈发温和的声音,竟然没出息的红了眼,低下头,像个犯了倔劲儿的小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这是太子自幼的小习惯,圣人心中舐犊之情更重,抬手摸了摸太子的头,摸到了他的黑发。
感受到圣人的动作,太子猛然抬头,圣人的手就落在了太子的脸上。
“朕觉得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所以……”
“父皇!” 太子抓住了圣人的手,打断了他的话:“父皇再疼儿子几年,儿子不想……”
“赵暨!” 圣人收起了笑意,肃容看向太子:“你是国之储君,不能不想,必须要想。”
“儿子还不足以担此大任,父皇,当下这样就很好。” 太子有些急切,他明白了圣人的意图,也知晓了圣人接下来的话,可是他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高兴。
最起码,这一刻,太子并不希望听到那些话。
圣人叹了口气,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太子说道:“当下这样,不好。你明知朕的意思,却不肯理受。是怕朕责怪你,还是怕朕觉得你有野心?”
太子艰难摇头:“都不是。”
“那就是你的私心了。”圣人淡淡的说道。
太子沉默了,圣人说的没错。
圣人看着太子,说道:“你在大力培植你的亲信,这样很好。朕知道你在做什么,朕很放心。这么多年,自从你母后去世,朕没有一天不在煎熬。如今你也有了子嗣,霁儿更是健康,我想是时候你也该自己站起来了。即便做父亲的松开了手,儿子也能站稳脚跟了。”
“朕的身体,不太行了。”
圣人这一句话说出来,叫太子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其实太子是知道的,可是他一直都看着圣人还有精神处理政务,便自欺欺人的不去想这件事。可真当圣人说出口的时候,太子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期满自己了。
太子起身,走到圣人跟前,‘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圣人面前,忍着自己心里的苦涩,却忍不住声音里的哽咽:“请您保重龙体,儿子已经没有娘了,不想再失去爹。”
不是父皇,不是儿臣,除去天家身份,他们还是血脉至亲的父子。
看着太子跪在自己面前,圣人心里难免也有些难受,太子太年轻了。他即便是经历了安王赵珛这样的事,他的心也还是柔软的。不像自己从前和皇后,在那样困苦艰难中夹缝求生。
可是他必定会是一个仁君,为帝王者,不光是杀伐决断,还需要有对万民的温柔之心。这一点,太子很好,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圣人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与先帝和他之间稀薄的父子情分不一样,他和太子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皇家父子的信任。
太子是个赤诚之人,从过去到现在,都是。
“即便是我当着这个皇帝,寿数到了也是天命。”
“父皇合该万岁!” 太子已然忍不住心中的悲苦。
圣人笑了一声,“真的能万岁吗?”
太子伏在圣人膝上失声痛哭,圣人就像小时候哄他一样,拍拍他的背,太子心里却更难受了。
“父皇,儿子求求您,求求您……不要丢下儿子一个人。”太子泣不成声,不敢面对自己要承担的事情。
圣人看着太子如此失态,眼眶也有些发酸了:“朕把江山交给你,肩上的担子卸下来,或许朕还能多陪你几年。你是太子,早晚都要坐上这个位置的,早几年晚几年,在朕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太子自长大以来第一次这样,感受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
圣人看着他,说了一句值得深深品味的话:“当你能力越大的时候,才会知道你无能为力的事也更多。”
太子闻言,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作为一个帝王,你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这种连你都无能为力的事。” 圣人看着太子,意味深长。
太子闻言,便也知道圣人这是下定决心自己也无法动摇了,便磕了三个头,请求道:“即便如此,还请父皇不要离宫,可怜儿子一些。”
圣人迎着太子坦诚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大越,要换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