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和江简的事儿在金陵传得沸沸扬扬,而与江家即将联姻的靖远侯府自然也是备受关注。
琼华郡主要去靖远侯府看看,自然也带上了魏令仪。
到了靖远侯府,魏令仪便被谢安意接了去,直奔谢安翎的院子。
在路上魏令仪还在问谢安翎情况如何,毕竟这件事是她订了亲的未婚夫婿。
谢安意摇摇头,“你等会自己去看就是了。”
魏令仪也不解谢安意的态度,始终没有放心,两人加快步子去见谢安翎,却发现谢安翎依旧如往昔一般,坐在小亭子里等着两人,还煮着茶呢,看到两人过来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魏令仪见状,也不问,上前同谢安翎坐在一处。
谢安翎挥退婢女,给两人倒了茶,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两过来是担心我,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对此事我本就没有太在意。”
谢安意沉默了一下,看着姐姐面上平澜无波的样子,问道:“不在意,故而现在也不在意?”
“不在意。” 谢安翎笑了笑,看着堂妹苦大仇深的表情,说道:“此事还未成定局,只是定亲,哪怕是成亲了,觉得他不是个玩意儿,也能和离。”
“这倒是。” 魏令仪接话,“不过如此一来,难免劳心伤肝。”
谢安翎却不当一回事:“遇人不淑罢了,自身立得住,遇见什么人,只不过是增长了些相处的难度罢了。”
谢安意听得似懂非懂,魏令仪却好像是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因为有底气吗?所以有底气就不畏惧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见什么样的事?
看到两个妹妹的表情,谢安翎又笑了,这次有些轻松:“其实你们都不必为我担心,母亲教养我多年,不是让我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件事就丢失了自己的分寸和自己的骄傲。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一定是能看清的,起初是的确觉得江简不错,不计较门第的同他定了亲。而今闹出这种事,不管是爹娘还是靖远侯府,亦或者是谢家都不会放过江简,也不会放过江家。”
“既然一定会被解决,我倒也不必因此再去动怒。”
“而我说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我不在乎而已。”
魏令仪默默的点头,补全了谢安翎说的话:“表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倒也不必动心思去想。这些都能做得很好,可若是自己很在意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就会放在心上,为此伤心难过。”
“娇娇真聪明。” 谢安翎对着魏令仪笑了笑,目光之中带着赞赏。
谢安意一直有些沉默,听着姐妹们说这个东西,她好像一开始从什么地方就有些错误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什么东西,太快了,她抓不住。
看着魏令仪和谢安翎两人,她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东西一样,可她也想不起来漏了什么东西。
魏令仪久不听见谢安意的声音,侧目看她,却看到她好像是在发愣,她和谢安翎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谢安意这是怎么了。
“安意,安意?” 魏令仪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谢安意。
“啊?” 谢安意回过神来,看着姐妹两个担心的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道:“方才听到姐姐的话,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是我遗忘了的,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谢安翎愕然,少了什么?
魏令仪皱了皱眉,“是你自己不记得什么还是这件事你漏看了什么?”
“这件事。” 谢安意道。
魏令仪摆摆手,了然道:“必然是江简还没遭到来自我们的报复。”
谢安意一愣,立刻反映过来,说道:“对!”
谢安翎也是愣住了,没想到娇娇会说这样的话。
“我听说他是被赵宁煊和贺阎两个丢到了江家门口,啧,都被剥光了,真是丢人。” 谢安意眯了眯眼,眼神之中带着些戾气:“可姐姐不在意归不在意,江简却是太不尊重人了,也不把姐姐和谢家当回事。”
“这可不行。” 魏令仪跟着说道:“怎么着,也得让他接收一下来自咱们的报复才是。”
“你觉得怎么办?” 谢安意完全无视了旁边有些愣神的姐姐谢安翎,直接看向魏令仪。
魏令仪磨了磨牙:“怎么办?最简单的就是叫上哥哥弟弟们,把那小子揍一顿,最是解气了。就算是谢家寻衅挑事,他江家无耻再先,还敢多说半个字不成?”
“好。” 谢安意觉得很是不错,家中兄弟姐妹合该如此团结。
“不算我三哥四哥,魏家有六个哥哥,还有表哥们。” 魏令仪想到江简这人简直无耻至极,心中便十分不快,这种人非打一顿不可。
谢安意跟着点头:“我大哥加上小弟鸿岳还有嘉誉,揍个江简绰绰有余了。”
“走走走,去找大表哥!” 魏令仪怕也是气着了,虽然表姐好性儿,但不代表她没人护着。表姐不生气,她生气啊。
江简,该打!
谢安意比魏令仪还快,拉着魏令仪就起身跑了,来不及同谢安翎说一句。
谢安翎愣在原地,都看了看跑得飞快的两个妹妹,都没来记得告诉她们,大哥已经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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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翎和江简的婚事,当时是由晋王妃牵线的,这去退亲自然也要脚上晋王妃。
饶使是赵宁煊把江简在外寻花问柳养外室的事儿给捅了出来,谢二太太还尤嫌不够,叫人去添了把火。
命人在外散布传言,说这个外室也不是别的人,就是江夫人身边的婢女。
这尚未成亲就养了外室,有了身孕也罢,居然还是母亲身边的婢女!这简直不敬不孝,有违常伦!
这种事儿做出来,那就不是江简一个人的错,连带着江夫人,整个江家都被人诟病。这就是丢人丢出了新高度了。
从前也有混不吝的纨绔子弟,那也不至于对长辈身边的人下手,那简直不是个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金陵城里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说是靖远侯府可真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一家人结亲。
故而,靖远侯府去江府退亲的时候,不少人闻风而动,都去江家门口看热闹的。
靖远侯府去的人是靖远侯的长子谢鸿飞,他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阵仗大着呢。
当年牵线的晋王妃来了,谢鸿飞身边除了自家府上三个弟弟,还有魏家的一二五六七八,一眼看过去个个面带寒霜,那都不是好惹的。
再一点就是,谢家到底是太子的母族,怎么说也是太子以后的依仗,这太子也很给面子的动用了黑甲卫去护着。
当江夫人和江宏出来的时候,晋王妃便让他们退还庚帖,这本亲事作罢,也就算了。
江夫人还死死的咬牙,态度不甚配合,江宏却觉得很是丢人,他枉为人父,儿子居然是这个德行,他却不知道!
对江夫人的不愿意,江宏也毫不啰嗦,当即就把定亲的庚帖和信物都交了出来。
谢鸿飞接过信物和庚帖一看,倒也是妹妹的东西,当下就给揣怀里了。
“还有一事,请江大人帮个忙。” 谢鸿飞抬手拱向江宏,道:“请令公子出门一见,也好做个了结。”
魏明谨和魏明谚两人对视一眼,往谢鸿飞的方向多走了一步,两人气势显得十分强势。
江宏看到来人这么多,还有黑甲卫,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根本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大手一挥,叫人去把江简带出来。
江夫人立刻就想阻止江宏,被江宏命人拖了下去,慈母多败儿!若不是江氏一味地纵容,简儿又怎么会变成今日的这个样子?
江宏心中把一切的根源都归咎在了江夫人的身上,怒火难消。
江简被人带了出来,身上毫发无伤,只是看到谢鸿飞一众人等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江宏一看到江简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孽障!”
江简深觉颜面尽失,当下低着头不肯说话,双手攥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瞬就要爆发。
魏明谨看江宏父子做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江公子。”
江简闻声望去,看到魏明谨和谢鸿飞几个脸色如常,他心中还是耐不住气恼,他奶奶的赵宁煊!要不是你,他哪里会变成今天这样!
江宏看不下去,直接一脚踹向了江简,力求能够这一脚可以平息眼前这群人的怒火,最起码他也做到了不偏袒,不然的话,他江家以后就不要在金陵立足了。
“孽障!还不快去给世子赔礼道歉!简直是丢人现眼!” 江宏这话骂得是十分的真心,他是真的觉得丢人现眼。
江简原本还不想,被江宏这一脚给踹动了。
他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到了谢鸿飞的面前,整个人都弯了下去,咬着牙说了:“是我不对,对不起谢家娘子,还请谢兄原谅,也祝谢大娘子觅得良缘。”
谢鸿飞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江简的赔礼,他冷眼瞧着江简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扬声道:“我不原谅!辱及我谢家,区区不对二字怎堪赔礼?”
语毕,直接一拳揍上了震惊抬头的江简脸上!
“谢鸿飞!” 江宏立刻怒了,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黑甲卫们拦住。
魏明谨和魏明谚两人更是上前挡在了谢鸿飞之前,魏明谨道:“既然江家不会教儿子,那我们就免为其难的帮帮江大人,不然他吃的苦就不止是这一点了。”
江宏气愤不已,他心中清楚自己并不占理,况谢家百年世族,背后还有太子撑腰,他哪里惹得起?
可看着儿子被谢家的人暴揍,他又于心不忍。
魏家的人来了,并不动手,只是围成一圈,让谢鸿飞谢泓岳还有安临嘉誉四兄弟暴揍江简。
晋王妃被这一出弄得有些慌张,她第一次看素以礼教著称的谢、魏两家如此蛮横。甚至……甚至周边还有些百姓们的叫好声!
是了,谢家人连江府的大门都不肯进,自然是在这门口就有不少人围观了。
谢家兄弟好生暴揍了江简一顿,江简面上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看起来十分惨烈。
谢鸿飞活动了一下手脚,毫不客气的踢了江简一脚,听到江简闷哼了一声,便对江宏说道:“江大人放心,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我再怎么替你教儿子,也不会把人给打死。毕竟,换做我谢家,都不用旁人动手,这会儿坟头草都该长了。”
江宏心头一惊,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样子,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明谨回头和谢鸿飞对视了一眼,确定了江简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便也放心了。
太医是他们从靖远侯府出来的时候,魏明谨派人去请的,看时间,这会儿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这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人扒开人群挤了进来,看那装扮可不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么?
太医看了看江简,给他把脉,一会儿之后,便说道:“回世子,大公子,这人都是些皮肉伤,养养就没事儿了。”
魏六颇为坏心眼,问道:“太医,他会死吗?”
“不会。” 太医看了魏六一眼,这小子,都说了皮肉伤怎么会死?
魏五立刻领会道弟弟的意思,跟着问道:“那会瘫吗?”
太医炸毛了,对于魏五魏六两个质疑他医术的人表示十分愤怒的说道:“老夫行医多年,连个皮肉伤都不会确诊吗!别说死伤瘫痪,就这个程度不过是看起来惨了些,过个三五天就没事了好吗!”
得了太医的话,魏明谚笑了笑,一脸严肃的对江宏说道:“江大人,儿子给你教完了,不会死也不会瘫,您可好生照顾了。”
江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他们简直是卑鄙!
莫不是,他还会拿简儿的伤势再做文章吗!
江宏气得不行也正常,可魏明谨魏明谚还有谢鸿飞几个都清楚,江夫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个能把垃圾塑造成一等一的好男人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呢。
看到江简伤得这么重,她必定也是记恨江宏的,对此一定想要报复,一定会拿江简的伤来做文章。
可太医院的太医都已经说了江简伤势无虞,甚至只需要养几天就好了。
若她敢拿这个来生事,江家,离完蛋也不远了。
“江大人,告辞。”
谢鸿飞同江宏对视了一眼,一个眼神平静,一个强忍怒气。
这一场满金陵的笑话,到此好像在表面上就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了。
但谢家人也知道,这件事到现在绝对不会是结局。
这才小小的收拾了一下江简而已,背后的江家,可是还没得到报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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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人暴打江简这件事实在是大快人心了,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圣上都知道了这件事。
圣上特地把太子和赵宁煊喊到跟前说话,他看了看赵宁煊,这就是最开始揭开序幕的‘始作俑者’。
“宁煊。”圣上看了赵宁煊一眼,又低头看折子。
赵宁煊应了一声:“圣上。”
“朕记得,你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怎么突然管起这事儿来了。” 圣上假装漫不经心,实际心中也多半知道赵宁煊的动机,只是他总是想逗一逗这孩子。
赵宁煊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不搭理赵宁煊。
赵宁煊轻轻的哼了一声,道:“臣不是管闲事,不过是搜查贼人,碰巧罢了。”
圣上心中暗笑,这小子,倒是死鸭子嘴硬得很。
“哦,碰巧吗?” 圣上已然停下朱批,疑惑的看向赵宁煊:“朕怎么听说,你让褚昭连夜入宫请太子借的黑甲卫?”
赵宁煊沉默了,抬头同圣上对视,漠然的说道:“您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 圣上难得开心,同太子笑道:“看看,这小子这些年脾气就一直不改,经不起半点逗。”
“父皇,宁煊脸皮薄。” 太子面不改色的说着假话。
圣上笑得更大声了,赵宁煊面无表情的看向太子,对太子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太子笑眯眯的冲他一笑:“承让。”
“这是,为了谢家大娘子吗?” 圣上语出惊人,假装想了想,跟着说道:“可是朕记得这谢家大娘子比你年长不少?宁煊喜欢年纪大的吗?不过这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事儿,不是民间有俗语,说是‘女大三抱金砖’嘛!”
面对圣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赵宁煊是彻底的服了,脸上表情管理已经失控,他忍了忍,没忍住,“皇伯父戏弄我好玩是不是?”
圣上看赵宁煊一脸隐忍的样子,哈哈大笑:“朕算是体会到你父王的心情了,果然逗弄你一下,朕心情都好了不少啊。”
“……” 赵宁煊默默在心里记了广宁王一笔,坑儿子呢?等着。
太子也忍俊不禁,难得看到宁煊这孩子被堵得没话说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十分的有趣啊。
圣上笑够了,一手撑在御案上,看向赵宁煊,问道:“太子婚期将近,你的婚事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赵宁煊皱了皱眉,他还不大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若现在不说,万一……他看了看圣上,他总觉得现在不说的话,圣上一定会捣乱的!
“等她再大一些。” 赵宁煊认真的说道。
“哦?” 圣上疑惑,“哪个她?”
对圣上的明知故问,赵宁煊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御书房暴走,他道:“我的心上人。”
“啊,心上人?”圣上和太子对视了一眼,圣上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谢家大娘子再大一点儿,可就成老姑娘了啊……”
“皇伯父!!!” 赵宁煊炸毛了,到底没忍住,像个小狼崽一样,凶得很,露出了锋利的嫩爪。
圣上再度笑喷,同太子说道:“看看看看,生气了生气了。”
太子对他父皇突如其来的童心也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赵宁煊炸毛的样子,还是决定给他顺顺毛:“父皇别逗他了,再这么下去,他非得把御书房拆了不可。”
圣上笑得越是畅快,赵宁煊的脸色就越是难堪。
到底圣上也不打算真的惹毛赵宁煊,便道:“你快说你的心上人是谁,朕就给你指婚。不然的话,这哪天有人求朕赐婚,不小心把你心上人许给别人了,你还不把皇宫都给拆了。”
赵宁煊无奈,今日圣上是一定要听到了。
他抬头,看向圣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心悦之人,是魏相千金。”
“魏、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