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煊今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广宁王妃得知小姑娘伤到了头早就心急如焚的想来看看,奈何她近来身子有些虚弱,还不大方便出门。这不就是好了一点儿,就马不停蹄的带着赵宁煊过府来看了。
赵宁煊这会儿看着小姑娘高兴的样子,头上那个碍眼的伤势却还是有些显眼。
“还疼吗?” 赵宁煊凑近看了看,红肿淤青的,都好一些了,只是她皮肤过于白皙娇嫩,看起来还是很打眼。
魏令仪冲赵宁煊笑了笑,十分乖巧:“有些疼,不过好多了。”
“夜里睡得好吗?” 赵宁煊就担心小姑娘那天被吓着了,他是没忘记林大夫给她开的药还有安神的作用,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魏令仪点头:“嗯,睡得好呢。”
赵宁煊还想再问,魏令仪直接抬手把人推着往琼华郡主那边的方向去,一边推着人走还一边说:“宁煊哥哥别担心啦,我都好着呢。爹娘奶奶哥哥们都关心的很,我不会有事儿的。”
赵宁煊直接转身,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站定了步子,微微皱眉的看向她:“那我的关心多余了吗?”
魏令仪一愣,没想到赵宁煊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她眨眨眼,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没,没有啊。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宁煊哥哥你别生气…”
赵宁煊看小姑娘突然像是被吓着了,连说话都结巴了,无奈的叹口气,看着她不说话。
魏令仪马上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的撒娇:“我知道宁煊哥哥关心我,我知道的嘛~可是我真的没什么事啦,别怕呀。”
小姑娘说话软软的,又刻意撒娇,这谁顶得住?
赵宁煊也缓和了脸色,对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魏令仪见状得意的笑了,拉着赵宁煊就往琼华郡主那边走去。
赵宁煊低头看小姑娘拉着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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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时间琼华郡主都在忙着长子成亲的准备适宜,好在也不突兀,这么些年也是陆陆续续的准备着。说仓促,是特地为了长媳准备一些东西罢了。
好些时日都不曾同广宁王妃见面,琼华郡主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今日一见面,琼华郡主还肉麻了一会儿。
广宁王妃便要取笑一下她:“都不是小姑娘了,谁知道你还这么黏人。都是没几年要做祖母的人了啊。”
琼华郡主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满意的说到:“这话可真是让人听了生气。”
“瞧着不像,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广宁王妃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娇娇怎么样了?我在家中担心得不得了,今日才来也是心中惦记得很。”
说起娇娇的伤,琼华郡主就忍不住叹气:“她长这么大从没磕碰过什么大伤,那天去接她,见着就把我唬了一大跳。”
“很严重吗?如今怎么样了?” 广宁王妃急得不行:“你别拖着我,快说。”
琼华郡主看了广宁王妃一眼,安抚道:“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我觉得她近来是不是有些运气不大好?”
“怎么说?” 广宁王妃诧异的看向琼华郡主,“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
“那倒不是。” 琼华郡主有些无奈:“那日马车上还有安意也在,那孩子也被撞得不轻。我想着,让她去护国寺小住一段时日也好,可我又脱不开身去。”
广宁王妃笑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当是什么大事,若是去护国寺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同去就是了,左右我的时间最空闲了。”
“殿下的事儿你都处理好了?” 琼华郡主看向广宁王妃,她是知道的。圣上把太子大婚的不少事情都交代给了广宁王妃,其实她也是忙着呢。
广宁王妃点头:“皇后如今自己也可理手此事,殿下也觉得可以,我还能忙里偷闲一阵时日。”
说到继后,琼华郡主倒也不说什么了。
那年继后有孕,闭宫养胎,生了个小公主,倒是很可爱。这些年也安静的过去了,唯独是为了小公主赵姝她上心些,旁的事儿都不怎么搭理了。
后宫里的妃子们虽然比她年纪大,却不敢轻易招惹这位继后。
“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琼华郡主轻声道。
可不就是么,有了公主,也没和殿下生分,又是殿下嫡母,又是姨母的,这地位,只要不作死必定是稳固的。
广宁王妃笑而不语,对此事她向来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多说无益。
“宁煊去叫娇娇了? ” 琼华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赵宁煊就不见了。
说到赵宁煊,广宁王妃冲琼华郡主笑了笑,问道:“你说我们当年怎么没说要定个娃娃亲?”
琼华郡主没好气的看向广宁王:“定什么娃娃亲?娇娇生得晚,她那三个哥哥同宁煊也亲不起来。”
听着这充满了抱怨的语气,广宁王妃忍不住笑起来:“你说话总是这般出乎我意料。”
“可不就是了,都是臭烘烘的儿子们,哪还想娃娃亲。” 琼华郡主想到自己生老四的时候,又想吐槽了:“当年我怀老四的时候,他们都说得是个姑娘了,肚子圆圆的,还喜欢吃辣。啧……我当年可都把小姑娘的衣服都缝好了,谁知道连生三个儿子,气得我的那个心呀!”
看琼华郡主说起当年还是这么生机勃勃的样子,广宁王妃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明语也是个乖孩子,说起来他们到底何时回来?”
琼华郡主听广宁王妃说起魏明语就又忍不住一大堆话了:“他原本是最乖巧的一个,老三就带着他玩,谁知两个人都跟我说要去游学。这好不容易要回来了吧,又说在颍州遇见一个投契的才子,推迟几日才回,真是儿大不由娘了……”
广宁王妃看琼华郡主这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一大串都是抱怨儿子的,嘴角微微勾起,“快了快了,总是要回来的。”
“我是懒得管了,左右明谟在,也吃不得什么亏。” 琼华郡主是晓得的,老三魏明谟那是跟他爹一样是个小狐狸,狡猾的很。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欺负他。
广宁王妃笑着摇摇头,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她倒是习惯了。
琼华郡主把话题又转回来:“那你选个日子去护国寺,我让娇娇同你一起去。”
“好,等娇娇来了,我瞧瞧她的伤。”广宁王妃是没忘记小姑娘头上还带着伤呢。
两人说这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魏令仪的声音,广宁王妃立刻笑道:“小姑娘是不能说,一说就来了。”
果然,魏令仪就迈着小步子进来了,后头跟着赵宁煊。
广宁王妃只顾得上魏令仪了,看到她头上那么大一块儿淤青,看着都心疼,连忙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而琼华郡主却是在两人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赵宁煊,赵宁煊的目光都落在了娇娇身上,少年的目光是炙热又直接。
看到这一幕,琼华郡主心中已然在思忖要不要同娇娇说一说赵宁煊的事儿了。
广宁王妃心疼得很,看着魏令仪的伤势,忍不住连连摇头:“这么大的淤青,当时得撞得多狠,可真是疼着我们娇娇了。”
这几日都是长辈哥哥们的关怀,魏令仪也都听得太多了,又听广宁王妃这么说,心里免不了一阵感动,又不想让广宁王妃太担心,还能冲她笑一笑。
她这一笑,广宁王妃就更心疼了,多懂事儿的孩子啊,还会为了不让她担心,就安抚她。
“王妃姨母呀,我不疼了,宁煊哥哥给的药膏很好用,我过几日就可以好啦。” 魏令仪冲广宁王妃笑笑,神色很是轻松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不疼了。
要是谢安意在的话,她必定会说这药膏分明是人家林大夫给的,怎么就成赵宁煊的功劳了?
即便是听到了魏令仪这样说,广宁王妃也觉得很心疼:“看来你母亲说得对,我是真的想带你去寺庙住一段时间,去去晦气。”
魏令仪微微惊讶的看向琼华郡主,小声地说道:“我同蕊儿和安意也约好了过些时日去护国寺呢,这几日事情多,我都忘记告诉娘亲了。”
琼华郡主听了觉得不错,她道:“倒也不错,江都县主素来是每年都会去的,这倒也可行。”
“娘亲你同意啦?” 魏令仪开心的抱着琼华郡主的手臂撒娇:“就知道娘亲最疼我啦。”
琼华郡主忍不住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脸蛋,无奈中又带着纵容:“你呀你,不让你出去住是为了你好。这次是你王妃姨母也去,还有江都县主和安意,我就放心了。”
“嗯,女儿都知道!” 魏令仪高兴得很,连连卖乖。
赵宁煊始终站在旁边看着她,只觉得小姑娘的举手投足都可爱,恨不得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刻在心里才好。
广宁王妃看魏令仪还是这么活泼,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儿了,看她的目光还是很慈爱:“这几日在家好好养养,我记得煊儿那有碧玉膏,很好用,叫他给你。”
魏令仪听广宁王妃说碧玉膏,便看了赵宁煊一眼,又冲着广宁王妃笑笑的说道:“多谢王妃姨母,宁煊哥哥已经给我了,这几日都在用。的确是很舒服,消肿快,味道也不重。”
赵宁煊和魏令仪两个鼻子都太灵敏,味道很重的东西他们都不喜欢。所以在这一点上,赵宁煊觉得不错的东西,魏令仪自然也是会觉得不错。
毕竟,鼻子太灵了也是一种困扰。
广宁王妃闻言笑了笑,看了儿子一眼,道:“算他还是贴心,不然姨母就要说他了。”
魏令仪立刻说道:“宁煊哥哥对我很好的,姨母就放心吧。”
这话一出,广宁王妃和琼华郡主都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又觉得没什么毛病。
唯独赵宁煊在一旁,面含笑意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心里的满足感多多的。
小丫头不错,知道要维护他了。
魏令仪这么随口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心里各有所思,偏偏她是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还是广宁王妃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她把话题转向了另一边,魏令仪便被她带过去了。
可琼华郡主却看了赵宁煊一眼,赵宁煊迎着琼华郡主的目光,不躲不闪,坦坦荡荡的。
琼华郡主也没别的意思,看到赵宁煊这么坦荡,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了赵宁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魏令仪抬手准备喝茶,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同娘亲说欢姐姐和聂乐要来金陵给太子哥哥庆贺大婚的事的。
“娘亲,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呀。” 魏令仪一脸高兴的看向琼华郡主:“要不要猜一猜?”
琼华郡主也陪着女儿玩这个你问我猜的游戏,她想了想,说道:“今日是十五,必定是欢儿给你的信里有什么好事儿吧。”
“哇,娘亲真厉害啊。” 魏令仪惊叹,却不由自得看了赵宁煊一眼,才对琼华郡主说道:“欢姐姐说她要和世……子,一起来金陵,这次还可以多住些时日呢。”
琼华郡主料想得也差不太多,海宁王不可能三番五次入金陵,派一双儿女来倒是最好不过的了。
想到海宁郡主聂欢,琼华郡主也是笑意满满,她是很喜欢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既然如此,你又多了个陪你玩的人了,一次还多两个。”
“是啊,欢姐姐说她给我准备了好多东西呢。” 魏令仪是真开心,这些年她都是通过信件和海宁郡主联系,这要见到长大后的海宁郡主了,怎么能不高兴呢。
琼华郡主看她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金陵,别跟你去寺庙的时间冲突了,欢儿必定是一来就要来找你的。”
魏令仪点头,肯定的说道:“还早呢,太子哥哥大婚在冬日呢娘亲。欢姐姐约莫是要秋天到了。”
“也好,差不多等你从护国寺回来,就刚好了。”广宁王妃也记得当年的海宁郡主,鲜艳又明媚的一个姑娘,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她和金陵娇生惯养的贵女不一样,那是一种凌驾风雨之上的气质,令人羡慕。
魏令仪连连应下,这会儿已经在想多给海宁郡主准备些礼物了。
琼华郡主忍不住同广宁王妃笑道:“她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总想着玩儿。”
“无妨,娇娇不需要去想什么。” 广宁王妃很满意魏令仪如今的状态,本就是小小姑娘,要操心什么?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好了,左右娇娇也不是什么也不知晓的傻孩子,她心里有分寸着呢。
琼华郡主摇摇头:“你们就惯着她吧,好在她自己知晓分寸。先生说她近来的画技长进了不少,还给她二哥画了幅画,我瞧了也是不错,比照我的好多了。”
广宁王妃被琼华郡主逗乐,笑得很开心:“那下次我可要瞧瞧了。”
魏令仪被琼华郡主夸的不好意思,她又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欠着赵宁煊一幅画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赵宁煊。
赵宁煊看到小姑娘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眼神迎着她,好像是再说‘你还欠我什么呢?’
魏令仪心虚得很,立刻就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赵宁煊笑,小姑娘还知道心虚?看来是想起来拖欠了那么久的那幅画了。
赵宁煊也是没猜错,魏令仪的确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忙着玩乐呢,哪还记得去画画?
不过今日这么一提,她想起来了,得提醒自己找个日子把画给画出来,总的来说,就是不好失信于人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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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贺阎被太子派出去做了不少事情,他如今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再加上那人长得好看又不苟言笑的,的确还是挺能唬人的。
不过也只有太子和赵宁煊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贺阎不是不苟言笑,只不过是不熟罢了。
熟悉了就知道,贺阎这人,说话最是狠毒,一针见血的那种。让你和他说几句话吧,仿佛这人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轻描淡写的容易。
今日贺阎才替太子跑了一趟皇陵回来,正回东宫复命,刚到就看到不少内监手中端着东西鱼贯而入。他正好奇呢,太子身边的良山公公就看到他了,连忙把他迎进书房去。
“大公子来了,殿下稍后就来,请大公子等会儿。” 良山公公是太子贴身内侍,十分忠诚可靠。
贺阎抬眼看了看那群内监,也没多问。
良山公公注意到贺阎的眼神,低声说道:“是皇后娘娘心疼殿下,给殿下送来了不少新鲜的水果。”
贺阎了然,“跟着有口福,多谢娘娘。”
看贺阎这么不客气,良山公公捂着嘴偷笑,发出略微尖细的笑声。
太子也没让贺阎等多久,这会儿就来了,瞧见贺阎在同良山公公说话,他是多看了一眼。
贺阎见太子来了,立刻上前请安:“贺阎请太子殿下安。”
“起来吧,你们几个都出去吧。” 太子带着贺阎直接进了书房内室,问道:“事情办妥了?”
“是。” 贺阎素来言简意赅,一个字就让太子放心了。
太子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奏折同贺阎说道:“这个,是他第三次上折子要请立世子了。”
这个‘他’自然说的就是宁国侯了。
太子同贺阎交好,又看重贺阎,这样的一个讯息在金陵已然不是秘密。这么多年过去,太子心中对贺阎早已经不是当年看着的同情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把人放在了至交和心腹的位置上。
早在小时候,他就答应过赵宁煊,宁国侯府世子的位置是贺阎的,哪怕是贺阎不要,也轮不到贺晋来拿。
故而这么多年,宁国侯几次上折子给圣上说要请立世子,都被驳回了。这当中若说没有太子的手笔,那是不可能的。
宁国侯当年第一次请立世子的时候,还被圣上斥责了,第二次则太子动了些小心思,宁国侯按捺不住,又上了折子。偏偏那时候皇后即将临产,不少人都在猜测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太子自己遭受了不少非议。
圣上本就不悦此事,因为皇后临产将近,心中情绪复杂得很。偏偏他宁国侯又是把小妾扶正,还要威胁正统嫡长子的身份,这样的一个人撞在这样敏感的枪口上,直接把圣上惹急了。
在朝堂之上就毫不客气的点名骂了宁国侯,还说申氏什么品性什么家世,怎么配得上诰命夫人?这一出,也算是直接灭了申氏想要成为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的心了。
要知道圣上都说整个人品性不行了,还会准她成为带品级的国公夫人?
这怕不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吧?
那么折腾了一回,宁国侯也老实了好多年。可申氏大概是不甘心的,自己成为不了国公夫人,可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成为了世子的话,她自然也是世子的母亲了,那世子的母亲自然就是国公府的主人了!
于是申氏这些年不断的在撺掇宁国侯,宁国侯对她也是真爱,圣上都这样说申氏了,宁国侯对申氏还是放不开手。
今日这折子,怕多半都是申氏努力的结果。
贺阎听了太子的话,心里没有一点儿波澜:“殿下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此事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太子却很不赞同:“什么叫不放在心上?世子之位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别想要。”
贺阎沉默了一下,他心中还是有些执着的想要凭自己的本事来拥有更强的实力。
太子看了贺阎一眼,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太子这一次却不打算惯着他了:“孤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快要成年,这个世子之位也该尘埃落定了。从前宁煊就说过,该你的东西,就应该好好拿着。不必计较是不是自己实力得来的,就好比我这个太子之位一样,你明白吗?”
太子的话让贺阎心中一震,他猛然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却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又冷不丁的说了句话,“孤的大婚,海宁郡主会带着海宁世子一同前往金陵,大概能在金陵住个一年半载的吧。”
贺阎愣了一下,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这四个字了。
海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