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领带对闫嗔来说不是难事,当初给父亲送第一条领带作生日礼物的时候,她就学会了。
但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闫嗔还是被意外到了。
她和他之间还远远不到能给他打领带的程度。
闫嗔凝眸看他,他的长相的确很出色,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会很英气,可他若是用那双带了勾子的深眸一边盯着你看,一边对你笑的话,总觉得自己像是他的猎物。
见她表情懵了一瞬而又很快偏开视线,岑颂轻笑一声又问:“会吗?”
虽说他是带着询问的口吻,可又能听出几分要求的语调。
闫嗔余光睇了他一眼,摇头说不会。
以为自己这样说,他也就作罢了,结果却见他眉棱轻挑,嘴角掠过淡淡一丝笑:“那我教你。”
闫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自己会,那你还让我给你打?”
岑颂抬头看她,对上她眼里的复杂,他笑问:“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打了?”
闫嗔眉心一皱:“那你刚刚还问我——”话说到这里,随着她眸光忽顿,话戛然而止。
岑颂从她微窘的表情里猜到了她刚刚心中所想,一声低笑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会错意的窘意在闫嗔心尖盘旋,让她在原地越发无地自容,偏偏他还笑。
明明是他把话说的不清不楚。
闫嗔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才感觉说的不妥,这问题问的,等于是让他把她的难堪再说一遍。
结果却听对面那人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话锋转的让人一时跟不上他的节奏。
虽然闫嗔没懂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肯定还有下文。
就想看看他在耍什么心思。
闫嗔报出自己的年龄:“二十三,怎么了?”
“二十三......”岑颂轻念一遍,“二十三了还不会打领带啊?”
这话说的,好像谁规定女孩子二十三岁不会打领带就是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闫嗔偏开脸,不想理他。
可岑颂却抓着她的年龄说事:“二十三了,谈过男朋友没有?”
记得没错的话,他之前好像就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事,不过他当时的原话,她记不太清了,但她肯定没回答他,毕竟他不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而她每次面对这种问题都是一笑置之。
不过这次,闫嗔换了一种方式回答他:“我都没问你交没交过女朋友,你干嘛总问我?”
岑颂倒是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直言:“我这么忙,哪儿来的时间交朋友?”
结果他的直言不讳倒让闫嗔撇嘴失笑:“你哪儿忙了?”
她倒是觉得他很闲,不然怎么会大周一的还有时间来这做早饭,还要接送她。
不过,岑颂却没被她问住:“为了六个亿,我连大周末的私人时间都奉献出去了,这还不叫忙?”
什么话到他嘴里都成了理,闫嗔自知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了。
然后就听那人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都二十三了,说不好哪天就谈了男朋友,到时候男朋友让你给他打领带,你说你怎么办?”
他还为她焦虑上了。
闫嗔眉心拢出褶痕,好气又好笑:“照你这么说,我要是谈个男朋友,难不成他会因为我不会打领带跟我分手?”
岑颂肩膀一耸:“那种男人不要也罢。”
闫嗔刚给了他一个【这不就行了】的眼神,又听他说——
“但如果会的话,不是更好?”
闫嗔喉咙哽了一下,要不是刚刚嘴硬说了不会,她还真想顶回他一句。
一大早的纠缠这种问题,闫嗔觉得没意思,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
她转身绕出料理台,走到岑颂面前:“你要是送我去学校的话,一来一回,你这一个上午可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岑颂一脸的无所谓:“现在没什么事能比把你照顾好还重要的!”
本该是逗趣的话,偏偏被他用郑重的语气说出来,闫嗔再一次被他说的无言。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总”,真要有事,难道还分不出轻重缓急?
闫嗔干脆随他去。
“那我上去拿包,你等我一下。”
岑颂低头扣着手腕处的袖扣:“你去。”
等闫嗔从楼上下来,岑颂已经站在了楼梯口的平阶。
他站姿松懒,右手的手肘搭在楼梯扶手,正仰着头看她。
“好了?”
闫嗔脚下步子一顿,目光落到他脸上。
虽说他脸部轮廓英气凌厉,可只要朝你笑,暴露出来的气质和性格就会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别。
视线不自觉地看了眼他的衬衫领口,解开的那颗纽扣依旧敞着,再看向他手臂,那条黑色领带还和她上楼前一样,轻搭在弯着的左臂上。
不知怎的,闫嗔总觉得他像是在等她,等着她亲手把那条领系上......
不过他之前已经说了她会错意,所以闫嗔干脆装没看见,踩下楼梯的双脚不露声色地往旁边偏。
眼看就要从他旁边越过,那条搭着领带的手臂突然抬起。
闫嗔猛一停脚,那条纵横着青筋脉络的手臂,隔着不算轻薄的一层暗紫色布料,刚好斜横在她胸口。
自己的柔软碰到他结实的手臂,闫嗔呼吸一窒,条件反射地后退。
可她忘了自己是站在往下去的台阶上,脚后跟被后面的台阶绊住,整个人始料不及地往后栽。
闫嗔惊呼出声,却又随着腰肢间突然圈上来的一股力道戛然而止。
捞住她腰肢的那条手臂,往回一勾,她的柔软顿时撞进他结实的怀里。
黑色领带从他手臂滑落,一截蜿蜒在她的脚背,另一截,因他站低她一个台阶,从她雪白的脚背上悬下,刚好荡在他脚尖上。
男人身上的温度,总是莫名得高,不仅怀里,还有掌心。
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他长臂轻而易举地环住一圈,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掌心正滚烫地熨帖在她侧腰。
那是一股不容你轻易挣脱出去的掌控,好似你越挣他就收得越紧。
闫嗔不是不敢从他怀里抽出身,而是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
抛开国外的那些社交礼仪,长这么大,闫嗔是第一次与异性离得这么近。
近到,能清楚感受到他浓烈的男性气息正铺天盖地得笼罩着她。
原本能与他平视的,可闫嗔上身后仰着,看他时,被迫仰头。
而凝着她的那双黑漆漆的眼里,正含着秋水笑意,直直望进她眼底。
两人的脸高低相错不过咫尺,他呼出的热息刚好徐徐洒在她鼻尖。
攀在他前肩的两只手,因他滚烫的目光和温热的呼吸,指尖紧张到微蜷,把他的衬衫都拧出了褶。
跳舞的女孩子,身子骨柔软,掌心下的那一截,好似他不用力就能折断。
可又哪里舍得,别说折了,就这么掌在手心,都生怕自己的指骨会胳着她。
要命的是,怀里的人一呼吸,身前的柔软就往他结实的胸口压,那种感觉,像是要透过他轻薄的衬衫往里钻,稍不小心,就要将他此时狠狠压制着的兽给拽出来。
不过她的反应倒是出乎岑颂的意料,虽说今天与她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实属意外,可她那骨子里的小烈性,不知怎的,突然偃旗息鼓了似的。
把她搂进怀里的时候,他还在想,讲不好今天要吃她一巴掌。
却没想,她一丝抵抗都没有,格外乖顺地在他怀里。
咫尺之距,他只要轻低一下头,就能吻到她。
不过心里生出的这个贪念很快就被岑颂压制了下去。
虽说和她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岑颂已经多多少少摸到了她的一点性子。
因这一时的温存断了他以后的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在怀里人还扑簌着一双勾人心痒的眼睫看着他时,岑颂脸色微变,上一秒还满含笑意的一双眼突然冷肃了几分。
掌心从她腰上抽回的下一秒,他眉心微蹙:“好好的,你退什么?”
随着腰间没有他手臂的支撑,闫嗔双腿软了一下,但也因为从他怀里抽离,她飘散开的神识一股脑地收了回来。
目光定在对面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变脸变得这样快,闫嗔先是一愣,转而质问出声:“你不拦我,我会退吗?”
尽管她心跳还有些紊乱不平,可面对他上一秒颇有些教训人的语气,闫嗔心里的那点羞这会儿全变成了恼。
恼得她,耳圈都红了。
故意板着脸的人,瞬间又被她那傲娇的小模样逗笑,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闫嗔沉着一双眼瞪他,“你笑什么?”
总不能说笑她可爱吧?
岑颂眉棱轻挑的同时,嘴角往下一撇。
表情让人摸不清,更看不透。
闫嗔心里正泛着疑惑,面前的人突然弯腰。
她心里蓦然起跳,下意识又想往后退,但面前的人快她一步。
视线落到他从地上捡起的领带,闫嗔心里突然多了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虽说是他突然伸手拦她才导致她后退,可刚刚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绝对是要摔坐在台阶上的。
突然就不知该怪他还是谢他了。
岑颂抿了抿唇,想着不然就帮他打领带当做感谢吧,毕竟今天还要劳烦他送她去学校,结果没等她开口,就见面前的人转过了身。
走了几步,感觉到她没跟上来,岑颂半侧过身。
果然,小姑娘还杵在原地。
“不走?”
闫嗔这才松开搭在扶手上的手,踩下了台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别墅,闫嗔跟在他身后,目光定在他手里被折了两道的黑色上,心里纠结着,到底是将这事翻篇,还是在上车前找个机会帮他把领带打上。
就算是还他今天早上做的那道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了。
结果出了庭院,锁了门,走在前面的人径直走到车边,打开了车门。
“嗳——”
岑颂刚要抬脚上车的动作顿住,越过车顶,他看向副驾驶那边。
眉心皱着,小脸也拧巴着。
岑颂笑了声:“这个点正赶上早高峰,晚了可不怪我!”
说完他坐进车里。
车子驶出小区,闫嗔余光看了眼被他随手放在中控台上的领带。
几度犹豫后,她语气故作随意:“你以前的领带都是你自己打的吗?”
他说不是。
闫嗔扭头看他,刚想问那是谁,旁边人说:“秘书。”
闫嗔想到那天在悦玺墅自称是他秘书的男人。
男人给男人打领带?
她脑海里浮出画面,心里一阵别扭。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闫嗔又开始好奇:“你几个秘书?”
“两个。”
所以一男一女喽?
闫嗔偏开眼:“那等你回公司让你那个秘书给你打吧!”
她声音需要细听才能听出情绪。
岑颂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偏向侧面玻璃。
他扬起嘴角,无声笑了下:“还生气呢?”
闫嗔对着玻璃,语气平静:“没有啊,”结果下一句,她声线低了几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虽说岑颂平日里很少和女人打交道,但女孩子的小心思小脾气也不难猜。
但是今天几件事堆在一起,岑颂还是有点摸不准。
到底是因为搂她那一下让她不高兴,还是因为让她打领带才她心里生了芥蒂。
好在无论哪一个,他都及时止损了。
经过几个拥堵的路段,车子一路向东。
刺眼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直直射进他眼底,几次眯眼之后,岑颂把手往中控台的储物箱那儿伸。
见状,闫嗔忙问:“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墨镜,”他偏了下脸:“在这里面。”
闫嗔伸手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到他侧脸轮廓,能看见他眼角微眯。
早知道就把昨天准备送他的墨镜带来了。
闫嗔将一个黑色的眼镜盒拿出来,看见盒盖上的logo,她眸光一亮。
好巧,昨天她买的也是这个牌子。
结果盒盖一打开,她眼里的光顿时就暗了。
这也太巧了。
她昨天买的也是这个款式。
所以怎么办?
总不能送他个一模一样的吧?
闫嗔一脸失落地将墨镜取出来递给他。
昨天在选墨镜款式的时候,闫嗔只关注品牌和价格,没有去想他可能喜欢的款式又或者他戴着好不好看。
但是现在她有点好奇了。
闫嗔朝他轻“嗳”一声:“你转过来给我看看。”
岑颂扭头看她一眼,倒不是真的给她看,而是一时没懂她的意思。
“看什么?”
是挺好看的,黑色镜片把他那双漆黑眼眸一遮,风流痞相顿时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的严肃凛然。
闫嗔收回视线,唇角有丝缕轻笑,她说没事:“你专心开车吧!”
这女人还真是越来越难琢磨。
岑颂好笑一声:“怎么觉得你在逗我玩似的?”
闫嗔两眸轻转,蓦地,她扭头看他,又问:“同样一款墨镜,你会买两副吗?”
这叫什么问题?
岑颂没有多加思索,摇头说不会。
好吧,虽然猜到他会这么说,可闫嗔心里还是生出几分可惜。
也不知她买的那家店给不给换别的款式。
车子开到星怀学校门口的时候,还差十分钟到九点。
“今天只是面试还是就正式上班了?”
“还不知道呢,等下和联系我的那个人见了面,看他安排吧!”
闫嗔解掉安全带,“今天谢谢你了。”
岑颂把话说的轻松:“早饭都给你做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语气娴熟,听在耳里,好像他们并不只是刚认识两天的关系。
可闫嗔并不这么认为。
她一点都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可从遇见他开始,她就在不停地给他添麻烦。
“今晚你有时间吗?”闫嗔扭头看他:“我请你吃个饭吧!”
隔着那副黑色镜片,闫嗔看不见他眼里得逞的狡黠,只听他颇有遗憾地说——
“今晚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里看有的姐妹说看不出他高冷,在这里说一下哈,他不是高冷人设嗷,有点痞有点坏,有点混不吝的。他的认真和沉默寡言都体现公事上。
公私,他分得很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