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的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高中毕业典礼，他来学校找她那一次。
那天还挺冷的，她想喝杯奶茶，他那天正好出现。
一手拿着自己红色录取通知书，一手拿着她想喝的奶茶。
他考上双一流大学，她考上普通本科大学。
就这么一个高考，就已经把他们的距离拉得个彻底。
现在，他穿着白色大褂成了医生，而她还是个刚被试用小护士。
由于季节原因，室内光线有些昏沉，却在他的脸上落了几道暖阳的痕迹。
他半倚在桌沿一侧，穿着医生白大褂，里面穿着得体的米色毛衣，右侧夹着个人工作证，双臂交叉，显得整个人都修长高大。
他似是与另几个女护士在那笑谈，时不时看着玻璃映出的像影，捋捋额前的刘海。丝毫没有被突兀的敲门声所影响。
看到眼前时隔几年未见的面孔，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她真的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在那一瞬间，他们所有的过往夹杂着刮痕在她脑海中闪过。
“噢，你就是今天迟到的实习生啊，人家都安排好工作啦，你怎么这个点才来！”一道女性沉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她从惊讶中回神看向了那个人，她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纹痕迹，那厚墩墩的嘴唇，看起来很是笨重，身穿白色工作服，头戴一顶雪白帽子。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眼前的女人像是确认了陈萧笙的身份一样，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她一步走近，陈萧笙瞄了一眼她胸前的证件，连忙向护士长道歉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没及时赶到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她全身忐忑不安的畏缩着，她自己最清楚是什么原因迟到－－堵车。但......就这俩字堵车，她是真没勇气说出口。
“呵，这位小姐，你该怎么保证下次不会再犯。第一天上班，一个连自己早餐都还没时间解决的人，你让护士长怎么放心录用啊。嗯？”李炳轩戏虐地说道，不知何时他与那位长相娇艳的女护士结束了交谈。
他双手插兜，剑眉轻挑，嘴角淡扯着，整个人都变得放荡不羁起来。而她听到这句话，微微怔愣，弯翘的睫毛也连着颤动了下。
李炳轩直起身正色道：“咱们是干医护的，我们工作时流逝的时间都是抢来的。你连一个早餐时间都挤不出的人，哪有精力去照顾病人。”视线淡淡扫向窗台。
护士站外的玻璃都贴着白膜，里外都是不透明的。但窗台上的黑影却明显地让别人知道那边放了东西。
可他怎么知道那是包子的。
定格几秒。
他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除了冷漠就没别的了。
李炳轩的意思其实很明了，她还没有开始上班就迟到了几分钟，迟到不说饭还没时间吃。干他们这一行，把病人放在第一位，随叫随到。但自己都没法照顾好自己，更不用说有时间精力去照顾病人。
周围其他人也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刚刚他们刚见到的平常温和绅士的李医生为何突然间说话如此尖酸刻薄起来。
他这是在记恨自己吗？因为当年的事？
陈萧笙低头浅笑，到现在还记恨着她，亏自己还一直......
她抿了一下紧张而发干的薄唇，抬头微笑道：“您说的对，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转头又看向护士长，语气满是抱歉道：“真的对不起，护士长。这次是我的错，希望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个工作对我挺重要的。”
不让她留在这儿，她还偏不，非要在这儿碍他的眼。
护士长看着女孩的态度，紧绷的脸也有些缓和。刚要开口说话......
“当然，也念及这位小姐初犯。张姐您也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李炳轩转身又向护士长笑了笑，搭着话。
陈萧笙：？？？
护士长从拔刃张弩的气氛中脱离了出来，笑道：“你这个小李，确实是初犯，也还好这个点来也不算太晚。”
总是这样，和李医生说话总是挂着笑。刚刚确实有被李炳轩刚刚的态度惊诧到，平时温文儒雅的大小伙子，突然就变得这般模样。今天发生在这女孩身上的事可大可小，医院规章制度再怎么要求苛刻，怎么说都是头一次，其实没那必要弄得这么难看。
一旁的人都看着，李医生在那针对着这个新来的小护士。
护士长转身朝着陈萧笙说道：“好了，怪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待会我叫小赵给你安排一下工作，在医院工作可马虎不得。虽然今天只是迟到，但这是态度上的问题。人家都能提前来，为什么你就不能。以后，可别像今天这样了。”护士长苦口婆心的样子，这一态度转变让陈萧笙也是一愣。
陈萧笙连忙回答道：“好的，谢谢您！”
护士长：“诶，你快去吧！”招呼着，“小赵！过来给她说一下工作，其他的人也散了吧。”
陈萧笙离开前，眼眸又不自觉地扫向李炳轩，但他面色冷然眼瞳内毫无波澜，刚刚的事情似是他无关一样。
虽然她算是成功留下来了，但是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室外
须臾。
两个女孩结伴而行，离开了护士站，窗台上的一团黑影不见了，女孩拿走了她的包子。
李炳轩收起自己下垂而又呆滞的眼眸，刚刚她离开前向他投过来的视线他注意到了。因女孩而搅动的情绪还不断荡着波纹，但眼眸里的黑色漩涡却归于平静。
“李医生，要不要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小护士红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不用了，谢谢。”礼貌地拒绝了。
李炳轩也是刚刚来这家医院的，在峘城上完大学的他又奔去留学。而昨晚刚下了飞机，第二天就执意来医院报道。
他眨了眨打了哈切而变得迷离的眼眸，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就这样拖着身子一步一步离开护士站。
冬季的光线照不到封闭的楼道，只有黄色的灯还在那照着本应昏暗的地方。李炳轩从过来，上身就慵懒地倚着白墙，阖上眼睛，头顶的灯光留下了光斑。又像是想到什么，狭长的眼睛微微张开，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他想抽烟了。
可是这里又是医院没有办法。
想想他自己什么时候会酗酒抽烟的呢？
好像是高中毕业吧，他听信了一个学生的话。那天他学会了抽烟，抽了快一包的烟吧。第一根的时候，有点呛。他还学了喝酒，第一杯酒下去的时候，有点辣有点烧胃。喝完那一杯之后，他就一杯倒下去了，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喝过酒只抽烟了。
“叮叮叮......”思绪被一通电话拉回。李炳轩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杜佳琪的声音。
“喂老弟，见到萧笙了吗？”
李炳轩在这待的时间长了些，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沙哑，“嗯，见到了。”
杜佳琪：“见到就好。”听到这消息，杜佳琪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置气到现在。我跟你说哈，这边的事我还没有处理完，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听说屿子也准备来峘城了。”顿了顿，听着手机那边的反应，续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炳轩坐在台阶上，垂着头低声嗯了一下，就没再说什么了。
杜佳琪这么算来，她们也算是分开有三年了吧。出国前她只要有时间就回去找她一块出去玩，出国留学到现在也一直和陈萧笙保持着联系，杜佳琪一直都是直言坦率的女孩，有什么事不喜欢憋在心里，唯独她弟弟的事一直被她埋在心里不敢向自己闺蜜坦言。
说完李炳轩就挂断了电话，电话的声音在楼道里消寂。
李炳轩垂下头，睫毛渐渐阖上。握着手机的白皙的手力道不断加重，手背青筋隐隐若现。
沉寂已久的楼道响起男人沉哑声音。
“好久不见，陈萧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