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狗卷棘很快便得知来信息的人是伊克莉丝,他纠结了一下,还是将小姑娘的手机号存了起来。
身为咒言师,狗卷棘其实并不想和普通人有过多牵扯,但伊克莉丝的怪异举动又让他觉得那个小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类,或许她也在隐瞒着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而且当时的她虽然有些吞吞吐吐,但确实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提问,狗卷棘并不觉得不对他完全坦白的伊克莉丝有什么过错,说到底,他们根本就不熟。
嗯,确实不熟……
狗卷棘想到了月夜下的那个深吻。
即使他的年纪还小,却早就耳濡目染的已经明白很多事,虽然他们在接吻的时候狗卷棘表现的非常紧张,但他依旧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了,最明显的就是随之而来的喉咙的舒适感和清爽,他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清脆许多,完全没有被反噬的剧痛,如果她的能力是治疗咒言的反噬,对他来说这女孩岂不是天上掉的馅饼……但到底那间房间里有什么比他强的东西让他被反噬到,狗卷棘怎么也没发现,最起码的他能确认一件事,那肯定不是咒灵。
而一想到反噬,狗卷棘不由得便想到了那株已经枯萎焦黑却被伊克莉丝紧紧护在怀里的盆栽,它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狗卷棘甚至想不出有明显的特点,感觉就是公交车站旁边花店随便花五百円就能买来哄小孩子玩的多肉植物,或许这也是那个女孩隐藏的东西之一吧。只不过一株不起眼的弱小植物,就算能涉足梦境,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上报给老师恐怕都会被嘲笑,更何况还只是治个失眠,这么一想对普通人来说岂不是大好事嘛。
狗卷棘完全想歪了方向,却又觉得伊克莉丝所谓的能力根本不会对普通人造成威胁,不但没有威胁,甚至对他来说还挺实用,他隐隐觉得不能把她的事上报上去,虽然步入术师世界并不久,但年幼的狗卷棘早就知道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如果让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们看到有这种实用性这么强的能力,肯定会二话不说把她关起来,将她奴役到死……
一想到他上报后的后果,或许她会被逼着和其他人接吻来进行“治疗”,狗卷棘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堵堵的。小小的少年还不太能理解这样的情绪,他只将这种心情归纳为对生了怪病的伊克莉丝的怜悯……
此刻狗卷棘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人如果能逃离他所处的世界,或许他会觉得这还是好事,至少他们离得够远,远到那群人都找不到她。
他稳了稳心态,默默地给伊克莉丝回起信息来。
<<<
虽然和狗卷棘成为能互发信息的朋友,但伊克莉丝并不希望他们仅限于此,毕竟隔着屏幕能吃到什么?
可她迄今为止就没遇到过比狗卷棘更香的人类,这就导致伊克莉丝完全不想对他放手,但托普建议她,哪怕想要也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慢慢来,在那个人类对她敞开心扉之前,一定不能有过激的行为。
伊克莉丝不太理解什么叫过激行为,但托普的建议她还是全盘接收,并认真进行起它所有的提议。
于是她开始尽力模仿身边人类的行为举止,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偶然有一次她在手机上发现了搜索引擎,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提问,能解答她所有疑惑,伊克莉丝对这种发现感到非常惊喜,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网上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而不用去询问家人。她甚至在接触电子产品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学会了开玩笑,不过她的玩笑在旁人听起来实在过于无趣,伊克莉丝自己也不明白笑点在哪儿,久而久之便不再做这种事。
伦子渐渐发现伊克莉丝很喜欢用手机聊天,小姑娘很少和家人们谈心,即便是偶尔放假回家的龙雅和天天陪着她玩闹的龙马都没有和伊克莉丝谈天说地过,她有几次曾偷偷摸到伊克莉丝身后,想看看她是不是在网上被人骗了,结果发现她的聊天记录里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那个她非常不希望伊克莉丝和对方有来往的那位……内容除了家长里短几乎没有别的东西,完全不像被骗,更像流水账日记……
伦子顿时觉得很心塞,可是看小姑娘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又实在开不了口再叮嘱她,只能是自我安慰,好歹对方也是乖孩子,当朋友就行,嗯,当朋友就行……
只能期待于伊克莉丝在学校认识什么新朋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伦子的想法很简单,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虽然南次郎名声远扬,作为他的女儿,伊克莉丝一开始确实受到不小的欢迎,但时间一长,大家逐渐发现这个小女孩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上课时只会坐在远处呆滞地看着老师,午休的时候更是找不到人,私底下便渐渐传出了知名网球选手的女儿走后门上学还耍性子的传言,但实际上伊克莉丝对这种话也丝毫不在意,即使她在学校里会被指指点点。
她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朋友,也不在乎身边的人如何看待她,她每天乖乖的按照越前家人为她安排的行程表行动,除了学校以外的地方从来不去。
毕竟哪怕有人在她面前被下毒谋杀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发呆,又怎么会在乎那些被“噩梦”缠身浑身臭气的人类的想法,而且托普不在的日子,她不会接近任何“噩梦”,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而老师们也逐渐发现了伊克莉丝的异常,她虽然有着一副好嗓子,教导她唱歌也是件很容易的事,她确实学什么都很快,但也仅限于很快,她能完整的模仿每一首歌的唱法,却丝毫表达不出歌曲的感情,无论什么歌从她嘴里唱出来,永远是一种腔调,声音虽然好听,声线却十分冷漠,这就导致每个听众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古怪。
在伊克莉丝学习了有大半年之久时,堂本和也的主治医师总算认为他恢复了身体可以外出,他便立刻前来听她的学习成果,结果就是忍不住直皱眉,他望着伊克莉丝懵懂乖巧的样子欲言又止,说到底这孩子是他推荐来的,现在说人家不合适在这里学习,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堂本和也纠结了好一段日子,又和妻子商量许久,才决定找南次郎谈一下,他安慰自己,肯定是小姑娘年纪太小了,家里人关心不够,所以才会让她有这样的矛盾感。
听到老师表示事关伊克莉丝,南次郎立刻推了自己所有的事情,应邀前来。
结果听到堂本和也说了伊克莉丝的问题,南次郎直接愣在原地。
“她唱歌没感情?”南次郎不太理解这样的说辞,“什么叫没感情?大家唱歌不都是一个样吗?”
“不,南次郎,你不懂音乐不理解很正常,但伊克莉丝的问题不仅仅是这样……”堂本和也仔细地向南次郎解释了伊克莉丝感情淡漠的问题,他犹豫了好半天才没有告诉南次郎学校想要将伊克莉丝退学的事,毕竟是他挖掘的孩子,堂本和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埋没了她,于是他将这件事直接挡了回去。
南次郎越听越糊涂,虽然他确实不懂音乐,但唱歌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唱的好听不就可以了,什么感情不感情的。
看南次郎还是一副迷糊的样子,堂本和也叹了口气,他换了个角度发问:“我想问你,平时伊克莉丝在家里和家人相处的如何?”
“家人吗?她和家里人相处的很融洽,也会和家里的小鬼头们一起玩游戏。”南次郎回忆着伊克莉丝在家里的表现,倒也不是他神经大条,毕竟伊克莉丝实在太乖了,大家又是朝夕相处,他怎么都想不出伊克莉丝有哪里不对劲,无非就是怎么都学不会打球,看起来有点呆,好像也就是很普通的女孩子,除了重度挑食以外没什么更大的毛病。
几人聊了许久,也实在是没找出伊克莉丝那股违和感的来源,堂本和也叹息着和南次郎分开,表示接下来他会负责单独指导伊克莉丝,希望等小姑娘长大后,心智成熟起来,就能学会用感情来唱歌了吧。
南次郎带着疑惑与堂本和也道别,回到家时,伊克莉丝正和龙马一起在草地上玩跳格子,看到他回到家,小姑娘立刻乖巧地走过去打招呼,“爸爸,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南次郎摸了摸她的头,伊克莉丝的脸上适时地露出笑容,她这副模样更让南次郎确定学校那群老师肯定是弄错了什么,他的女儿才不会没感情的,只不过是年纪还小罢了。
不过在饭桌上他还是提起了这件事,伦子的反应也跟他一样,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龙马甚至哼了几声表示不满,而伊克莉丝看起来仿佛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题,她只是静静地将面前的白菜叶啃完,又喝了半杯水,便回房间休息了。
伊克莉丝的房间内,托普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不少,只是她太害怕没有彻底恢复的托普会出事,坚持不想让它遇到危险才不将它带去学校,只要她躲的快,“噩梦”就找不上她。
看到小姑娘有些沉默,它狐疑地问:「怎么了,椛,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顿了顿,它又补充道:「有心事是好事,你在成长,会更贴近人类。」
“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像人类。”伊克莉丝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乖巧又甜美的笑容,任谁看到她都会夸奖她的可爱,笑了一会儿,她收起嘴角的弯度,笑容像潮水般褪去,小姑娘疑惑地问她的植物,“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我没有感情,我觉得我表现的很好。”
「那些人类的话你不用在意。」托普回答道:「但是你确实隐藏的没有你的母亲好,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没关系,你现在的外表很完美,你也有时间可以隐藏自己。」
“是呢……”伊克莉丝躺在床上,有些无奈,“可是感情是什么?母亲没有告诉过我。”母亲离开的太快了,还没来得及等伊克莉丝成熟就消失,现在的她只能仰仗着托普,和其他新家人。
「嗯,这个很难解释……因为我也不懂。」托普毕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植物没有感情,它很是可惜地摇摇叶子,「或许你可以问问那个人类,这也是个机会。」
“嗯。”伊克莉丝摸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着和狗卷棘的聊天页面,干脆地发了信息过去。
当狗卷棘感受到手机震动时,他就知道伊克莉丝又来信息了,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只感觉伊克莉丝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每天想的事做的事单纯到找不出什么破绽,他当然知道伊克莉丝去念音乐学校的事,狗卷棘为她能越来越远离他的世界而感到高兴。
于是他点开手机的聊天页面,然后他愣在原地。
[棘,你觉得感情是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今天的话题为何如此深奥?她是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