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招呼。”
明显的挑衅,谁都听得出来,旁边几个人又是一阵起哄,中尉脑子一热,脖子都红了。
傅丞砚早早扭了扭手腕,放松了一下肌肉,便摆出格斗姿势,示意对面那个陆军中尉放马过来。
闻卿瑶一见,心中凛然一悸,手中的外伤药捏得紧紧。
向来吃瓜于晋晗也发现了她的身影,见她担忧的神情,冲她摇了摇头,眼神给了个大大的“放心”。
她收了心神,没再往前探。
而这时,中尉挥拳而上,傅丞砚径直轻巧避开,连一丝儿衣服边都没挨上,让对方直接扑了个空。
僵持几个来回,明显中尉占了下风,吃力不说,甚至完全没有还手余地,没多久就被傅丞砚用膝盖和胳膊肘按在了地上。
他冷声:“服不服?”
中尉也没服软,“不服!”
周围几个人,包括伤了腿的郑淏,都洋洋洒洒地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七……”
“四,三,二,一!”
中尉动弹不得,咬着牙,皱着眉,好一会儿才低吼了一声,“服了!”
傅丞砚勾了勾嘴角,起身,弯腰,伸手递给他,“说了别跟我们武警特战比近身格斗。”
中尉怏怏搭上他手,用力站了起来,“知道你们科目不一样,我就想试试你水平。”
几个人笑了笑,郑淏道:“你想不开啊?试谁不好试傅队长?你知道傅队长体能训练多恐怖吗?”
年轻警卫摆了摆手,“我听说过,我一哥们机动的,在傅队长手里魔鬼周集训,啧啧,被罚得那叫一个酸爽。”
中尉一听,好奇道:“傅队长,你当新兵的时候,被罚过吗?”
傅丞砚皱了皱眉,眼中倒是有些无奈,没等他说话,就听于晋晗背手道:“有一次训练时候,我们负重两公里,攀十米大绳,然后狙击目标,结果……”
“怎么了?”
“傅队长打错靶了。”
傅丞砚:“……”
众人一愣,起哄问道:“当时你们班长怎么罚?”
于晋晗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傅丞砚瞥了他一眼,哂笑一声,淡淡道:“武装喊了三个我爱你。”
话音一落,几个男人屏气凝神,忽地往后半步,稀稀拉拉拍了拍手,“三个?艹,厉害厉害。”
傅丞砚没多言,拿起搁置一边的贝雷帽,夹在肩上,正要试试旁边的单杠,就听旁边传来一声软软的声音,“你对谁喊我爱你啊?”
闻言,大家齐刷刷都转过头来。
闻卿瑶瘦小,靠在门边,背着光线,倒是完全融入了军绿色的训练垫,看都看不清楚。
五秒钟沉默之后,一声不亚于“首长好”“嫂子好”就整齐划一地喊了出来,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闻卿瑶:“……”
真不应该来的。
傅丞砚眼神一凝,“阿瑶?”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晒太阳或者睡觉,出现在健身室,倒是着实没想到。
他解释道:“我爱你就是五公里。”
“五公里?”
几个人相视一笑,仰着头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五公里呀,我爱你呀,一天不跑,想死你呀……”
一声口号远去,健身室就剩下了闻卿瑶和傅丞砚,连郑淏都一瘸一拐地溜了出去。
闻卿瑶抱着手臂,紧了紧手里药膏,“你们跑步的口号还挺肉麻的,除了武警陆军,其余四个军种也这么喊吗?”
傅丞砚不置可否地敛了敛眉眼,“全军通用。”
“……”啊,那你们当兵的还蛮小仙女的。
真难以想象傅丞砚这么不苟言笑人,全副武装抱着枪越野五公里喊着“我爱你呀”,那画面,仿佛混进来什么奇怪的味道。
傅丞砚擦了擦手,走到一边,带上门。
健身室暗了下来,他低头,抬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找我做什么?”
明明是个居高临下姿势,却硬生生有了些撩拨的意思,闻卿瑶抬头看着他,视线在他清澈眸子里扫视了几秒,冲他身上抬了抬下巴,“把衣服脱了。”
“……”
“这是健身房,晚上我要执勤,没有事话,回你屋去待着。”
闻卿瑶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眼珠,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然后抬起脸正对他,“我知道这是健身房,这个时间也没人,所以天时地利人和。”
傅丞砚垂眸凝视她,略略有些窘迫,他眯了眯眼,倏地嗤笑一声,撇过头去,“别这么盯着我,我虽然久在军营,却不是个坐怀不乱之人。”
“……”好意思?
你推开我多少次了,你自己数过吗?
闻卿瑶浅浅剜了个白眼,把拿药的手背在身后,往下一滑,就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绕到后方,伸手就去撩他衣摆。
她的反应自然比不过傅丞砚,下一秒,手就被紧紧握住。
他有些紧张,还有些局促,试探性地去看她的眸子,好像察觉出什么。
“到底干什么?”
闻卿瑶本来也没打算跟他斡旋,便将手里药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赵医生给我,让我帮你上药。”
傅丞砚一听,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身体,立刻就明白过来赵军医绝对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明知道他不想让闻卿瑶知晓自己伤,却毅然决然把药交给她,说不是成心所为,他才不会相信。
他伸手,摊开手掌,“我自己来吧。”
前天早上,他护着她,虽有防弹衣和携行具,却抵不过乱石横飞。
闻卿瑶挑眉看着他,没把药给他,却又往前迈了半步,踮脚道:“后背是吗?我帮你。”
傅丞砚锁紧眉头沉吟片刻,没再执意,她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瞒了。
而且,后背这个位置,确实需要人帮。
他走到旁边的划船器,坐下,凝神一秒之后抬手便将上衣脱下,放松了一下身体,“多谢。”
见他一本正经地道谢,闻卿瑶诧异地睨了他一眼,嘟嘟囔囔走到他身后,“你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你脱衣服……”
话还没说话,在近距离看到他身上伤痕时候,顿时噤了声。
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酸楚和悸然刹那间就充斥到整个大脑,震得她瞳孔遽然凝缩起来。
宽阔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新伤旧伤掺杂在一起,着实狰目。
她稍稍有些怔,手中动作直接顿在了半空中,踟蹰不前。
似乎是察觉到她异样,傅丞砚偏过头,低声道:“害羞了?”
“啊?”
“害羞话就换个人来。”
闻卿瑶一听,立刻回过神来,斜睨了他一眼,撅着嘴没好气道:“傅丞砚,你故意的吧?”
她说完,拧开药盖子,帮他上药。
因为作战背心非常厚实,伤口不多,更多是淤青,闻卿瑶涂着涂着就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嘶……”
猛地,触碰到一个伤口,傅丞砚疼得轻轻颤了一下,皱紧了眉头,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闻卿瑶一愣,手指往回缩了缩,“弄疼你了?”
“没有,你继续。”
傅丞砚收了收声,深吸一气,挺直了腰板,后背和肩部的肌肉轮廓分明,突出来好看弧线和偾张力。
闻卿瑶抿了抿嘴,指尖绕过那处伤口,将其余伤口和淤青擦好后,便将药膏放在了一旁。
“擦完了,你把衣服穿好吧。”
刚说完,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心底一丝动容倏忽而至,伤口的触目直接烧灼到喉咙口,让她遽然之间屏住了呼吸。
鬼使神差地,她忽地低下头,在那处伤口、轻轻地、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男人身体一震,刚拿起衣服紧攥在手中,后背更加绷直了几分,连带着整个人都倏然矗立了。
温热的嘴唇,像混着糖蜜,包裹着皮肤上伤口,只浅尝辄止。
紧接着,闻卿瑶伸手,从后环住他,将脸贴在他颈窝处,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极轻。
午后日下,整个房间都格外静谧,透过狭小窗户,阳光斜照进来,把影子拉得颀长。
傅丞砚微微侧过头,看着女人姣好白皙侧颜,耐下心来,问道:“怕吗?”
闻卿瑶没睁眼睛,动了动嘴唇,“怕什么?”
“我身上伤。”
不说狰狞,但也触目惊心,谁会接受?哪个女人又能喜欢呢?
她没多加思考,安之若素直言道:“不怕。”
眉头愈渐舒展,攥拳的手也渐渐放松下来,傅丞砚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闻卿瑶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睁开眼看着他,眼底倏忽有光。
盯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脸好看就行了。”
“……”
“我认识你时候就光看你脸了。”
“……”
“要不然你以为一见钟情都是靠着意念吗?”
“……”傅丞砚皱了皱眉,本就不善言辞,忽然间便哑然了。他深吸一气,有些无语地说道:“除了脸,我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吗?”
“那倒不是。”闻卿瑶睁圆了眼睛,往前探了探,凑在他脸颊边,“还有身材。”
傅丞砚:“……”
撩火的话有点不合时宜。
她说完,转了转眼珠,收敛了一下神情,缓和地问道:“傅丞砚,满了十二年,你真要转业吗?”
似乎是没料到闻卿瑶忽然又提及这个问题,傅丞砚一听,眼神凝滞了一瞬,咬了咬下颌,拧紧眉头淡淡道:“转业。”
三年前,他选了部队。
三年后他,如她所愿,他愿意放弃部队选择她。
十二年军官转业,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闻卿瑶却开心不起来。
她平静地看着他,虽然他脸上毫无波澜,但是可以从他眼眸里看出来,他说出“转业”这两个字时候,眼底仿若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