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对于闻卿瑶的问题回答,傅丞砚还是有所预料准备的。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闻卿瑶很明显已经有所察觉。她在一步步地试探,不论是半个月前那个狂热的吻,还是前几天夜里的肌肤相依,她都发现了自己的顾虑忌惮。

两个人之间横着的是,是一道鸿沟,一道深壑,她走不过来,他也跨不过去。

傅丞砚皱了皱眉,沉声道:“阿瑶,你先回去。”

闻卿瑶:“不要。”

傅丞砚:“听话。”

闻卿瑶不紧不慢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

“我是你的下级吗?”

“你是我的长官吗?”

“你暂代纠察职权了吗?”

“……”

“傅丞砚,我是你女朋友啊,在外面我可以听你的,但是关上门你应该听我的。”

傅丞砚抬手捏了捏眉骨,抚上她的背,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回去,我换完药去找你。”

闻卿瑶平静地问道:“你又躲我?”

傅丞砚:“……”

两个人说话很小声,但在这不大的屋子里,狭小又逼仄,听着也有些乱心。

这边两相对峙,那边已经换好了药。

“傅队长,该你了。”赵军医扬声说道:“欸,对,我记得你那伤一开始还是夏军医的女儿包扎的,也不知小姑娘脑子在想什么,包得乱七八糟的。”

“………………”

话毕,屋内三个年轻男人登时愣怔在了那。

赵军医,医术高人热情,就是不会说话,一个爆竹杵在那还非要点把火,你说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卿瑶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傅丞砚,视线逐步从他紧张滚动的喉结往下滑,直至停留在左胸口。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攥着手心,冷冷看了傅丞砚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就在说:我都没摸过,就已经有别人摸过了?!

傅丞砚:“阿瑶,你别生气……”

他伸手,然而还没等他拉住她,闻卿瑶已然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头都没回。

腿伤一好,她跑得比谁都快。

傅丞砚揉了揉太阳穴。

完了,又要哄了。

-

平平静静过了两周。

闻卿瑶没再黏着傅丞砚,而傅丞砚也任务繁忙,早晚都要执勤,偶尔来看她一下。

一个冷淡窝火,一个寡言少语,最后不欢而散。

赵军医来了两次。

“疤痕恢复不错,没有增生。”他仔细看了一眼闻卿瑶的脸,“闻小姐,我建议你多运动运动,气血两虚啊。”

闻卿瑶:“不想动。”

“跑步呢?”

“跑不动,头疼,胳膊疼,腿疼,哪都疼。”

赵军医:“……”

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富贵病。

-

赵军医来过的第二天,闻卿瑶起了个大早。

几乎是压着六点半这个起床的时间点,匆匆洗漱完,就往营区前的集合地点赶去。

因为利布斯坎机场被炸,又加上好几起非法武装袭击UN维士兵的事件,附近的各国营区几乎都严装待发。

今天会有半天的应急防卫演练,由警卫分队负责,主要就是针对医疗分队的医护人员撤离。

因为一个报社记者、一个画家、还有闻卿瑶的滞留,他们三个人也被纳入了演练行列。

不能很好地配合,但至少不要拖后腿。

闻卿瑶出门的时候,正遇上那个画家,她很年轻,戴着厚厚的黑框眼睛,画家看了闻卿瑶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往集合地跑去。

赶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集合好了。留守营区的医疗人员不多,闻卿瑶站在了最后,左边是还没睡醒的画家,右边是报社记者,而前面就是胖胖的赵军医,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闻卿瑶今天罕见地换了一套长袖长裤,扎着丸子头,脖颈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醒目又吸睛。

正悄悄摸摸抬眼打量,前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浑厚低沉,不带丝毫温度。

“警卫人员要严格按照计划掩护撤离人员,真正实战,刀枪无眼,必须牢记路线,根据战术要求进行撤离!”

闻卿瑶赶紧收回视线,傅丞砚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最后,低着头一声不吭,脊背涔涔发凉。

画家拉了拉闻卿瑶的手,低声问道:“姐儿们,你来这多久了?”

闻卿瑶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压着声音道:“再过一周就两个月了。”

“你怎么滞留在营区的?”

“我是科考船随行记者,路过这的时候遇到海盗,中弹了,动了两次手术。”

“……”画家:“我去,你这也太惨了吧。”

“你呢?”

“旅游画家。我刚来营区,我叫言慈,你叫什么?”

闻卿瑶还没回话,下一秒,就有人走到了身后。

“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记牢。”

闻卿瑶:……?

你刚说什么了?

“尤其是,我说话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

身后猝不及防的一声,闻卿瑶言慈吓了一跳,两个人都颤了颤,然后同时往后面看去。

傅丞砚正面色不虞地盯着她们俩,虽然没有太大的表情,但眼如深潭,目光似朔风冰河。

他今天全副武装,纵使左臂还打着石膏,也没有影响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阳光下,气场逼近,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出于求生的本能,言慈倏地一下拉紧了闻卿瑶的手指,而闻卿瑶比她反应还大,反手握住了言慈的手腕,甚至抓得更紧。

傅丞砚沉声问道:“我刚才说什么了?”

闻卿瑶:“……”

言慈:“……”

队伍前面的郑淏不禁捏了一把汗,傅丞砚平时训练起来,不是变态就魔鬼,迟到早退从不讲交情,这下直接被他撞上了,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傅丞砚皱了皱眉,“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从哪里来的,进了营地,就遵守营地的规矩。”

“……”

你不是知道我从哪来的吗?

还是你救回来的呢。

傅丞砚没再多看她们一眼,大步超前走去,边走边说:“于晋晗。”

“到!”

“一会儿结束,监督她们跑一圈。”

于晋晗一听,在闻卿瑶傅丞砚之间来回扫视了两下。

“是,队长。”

闻卿瑶言慈怔了两秒。

跑一圈?

标准跑道一圈四百米,还好、还好。

两人相视一笑。

只有旁边的报社记者朝她们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仿佛在说:这个我跑过,你们保重。

-

比起早就训练有素的医疗分队,闻卿瑶言慈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可言。

她们以为的撤离只是顺着一条路狂奔,但是身体过高,动作幅度过大,都会导致撤离演练重新进行一遍。

除了负责掩护的警卫,剩下的撤离人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护士。于是,不是这个有问题,就是那个有问题,前前后后一共演习了九遍。

好不容易结束,一想到还要跑一圈,闻卿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歇了一会儿,两个人跟着傅丞砚、于晋晗还有另外几个警卫队员往营区后面走。

先过了一片菜地,然后是障碍训练场,最后,抬眼看去,一个椭圆形的湖出现在眼前。

言慈当时就傻眼了,“绕这个跑一圈?”

闻卿瑶也呆滞住了。

放眼望去,这湖连尽头都看不到,一圈下来少说两三公里,跑完腿都不在了吧?!

傅丞砚蹙了蹙眉,右手随搭在腰间,“对,有问题吗?”

言慈僵硬地摇了摇头,干巴巴地说道:“没有,傅队长。”

傅丞砚转过脸,“你呢,闻小姐?”

闻卿瑶眯了眯眼,冷静了一会儿,努力酝酿出一个势均力敌的眼神,然后去看他的表情。

闻卿瑶:“……………………”

他居然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平静如水,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毫无感情可言,连一丝儿温度都没有。

身在军营,命令为上。

好吧,闻卿瑶咬了咬下唇,“没有。”

于是,在于晋晗的带领下,两个毫无运动细胞的女人围着这个湖开始跑圈。

一开始,还算有点力气,大概八百米后,闻卿瑶就受不了了。

言慈回身拉住她,“姐儿们,真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了你。”

“没关系的,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欸。”

“对了,你叫什么?”

“闻卿瑶。”

言慈喘着气,红色的球鞋在粗粝的地面上带起一阵尘土。

“这么拗口,闻姓不常见啊,好像南城那边比较多。这样,回去我给你泡茶,给你赔罪。”

闻卿瑶摆了摆手,“谢谢,喝茶我睡不着。”

两个人没再说话,因为实在是没力气说了。

跑着跑着,言慈也跑不动了,两个人拖拖拉拉,你拉我拽,终于跑了一半。

于晋晗几乎都是跑一分钟,等五分钟,再跑一分钟,再等五分钟。

对讲机里传来傅丞砚的声音,“你们到哪了?”

于晋晗回道:“队长,一半了。”

傅丞砚冷冷道:“跟她们说,十五分钟内还跑不完明天继续跑一圈。”

“……”

“???”

闻卿瑶一愣,下识地抬头去看言慈,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咬牙跟上了于晋晗的身影。

好不容易又跑了一段,闻卿瑶气喘吁吁地扯住了言慈的衣角。

“不行了……”

言慈抹了抹汗,卷起袖子,说道:“我跟你说,你就想象前面有个你特别讨厌的人,你拿着把刀追他呢。”

闻卿瑶两眼发昏,“我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人。”

“前男友呢?”

“……”

言慈抬了抬眉毛,“怎么样?前男友,够讨厌的吧?”

闻卿瑶:“……”

确实。

她俩这一圈,还是拜他所赐。

于是,言慈一边催促闻卿瑶,一边帮她骂前男友,两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硬着头皮咬着牙,跑完了剩下的半圈。

跑到的时候,闻卿瑶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几乎是拖着言慈的胳膊歪在了她身上。

“啊——”

言慈往前一个踉跄,勉强抱住了前面于晋晗的腰,稳住身形后,回头拉了一把闻卿瑶。

于晋晗倒是坐怀不乱,僵硬地撇开她的手之后,转身跑到傅丞砚面前。

傅丞砚看了一眼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在他规定的范围内。

他问道:“中间休息了多久?”

于晋晗回道:“报告,没多久,偶尔停一下,然后慢慢地跑。”

“没哭没闹?”

傅丞砚说着,扬了扬下巴,眼神停留在闻卿瑶身上,微微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心疼。

不远处,两个女人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径直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于晋晗摇摇头,“没有,就是说话,互相鼓励。”

互相鼓励?

这倒是没想到。

看来这一个多月的营区生活确实很磨炼人的毅力耐性。

傅丞砚捏了捏眉骨,又看了一眼闻卿瑶。

按理说,闻卿瑶应该恨他恨得要死了,而此刻,她正言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脸上还漾着一丝笑。

心里有些毛骨悚然的没底。

他问道:“怎么鼓励的?”

于晋晗一本正经:“她们骂了一路前男友。”

作者有话要说:骂的就是你啊。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