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队长,夏护士走了,你不追吗?”
傅丞砚一听,目光募地凝聚了几秒,因为这句话落入耳中,明明白白就是告诉自己,她昨天什么都看到了。
本来误会就大。
现在更是百口莫辩。
算了,负隅顽抗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傅丞砚疲惫地皱了皱眉,放下筷子,然后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阿瑶,你听我说……”
虎口处的陈茧擦过细腻的手背,闻卿瑶愣了一下,倏地收回手,冷冷打断他,“傅队长,你说话就说话,上什么手,我现在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傅丞砚蹙眉问道:“那你直接全营通告我是你男朋友?”
“……”闻卿瑶不是滋味地咬了咬下唇,“我如果不那么说,你们营长会带我去医院吗?”
这个男朋友,只是少了个前缀。
不过,谁又没个前任呢。
她垂眼,攥紧了筷子。
说实话,她也没有想到谢营长就这么直接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了。
果然老一辈的想法更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顿了会儿,闻卿瑶淡淡哂笑,“真是抱歉,妨碍你成为别人的男朋友了。”
傅丞砚沉了口气,见她跟个小刺猬似的,只能耐心地哄,毕竟,她不扎他就只能扎自己了。
他宁愿鲜血淋漓的是他。
傅丞砚沉气:“昨天,夏芷答应我,喝了那碗药,就不再纠缠我了。”
基于对傅丞砚的了解,闻卿瑶其实也不愿意相信他转头就跟别人好了,所以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心底反倒更加酸涩。
她侧目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冷静道:“然后你就信了?”
“……”
“你这么好骗?毒药你也喝咯?”
“……”
“我当年追你的时候,你也没那么好说话啊。”
“……”
“也是,谁让我有小脾气,又黏人又作精,你躲我也正常。”
“阿瑶……”
“你别喊我阿瑶。”
“你们营长说的话你还记得吧?男朋友消失了一天也得找。”
闻卿瑶收回目光,滞了一瞬,然后喝了口水,将鼻尖的酸涩压了下去。
“傅丞砚,你可是消失了三年。”
是啊,消失了一天都要找,更何况是消失了三年呢。
三年杳无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让她一个人默默忍受着。
傅丞砚捏了捏拳,手心攥得生疼,但是说出口的,也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闻卿瑶怔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心底就像一坛死灰般沉寂,说来说去又是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自嘲般笑了笑,问道:“我这辈子还能等到你一个答案吗?”
她说完,起身将餐盘送回,径直离开了食堂。
-
三天后,另一个赵军医过来给闻卿瑶拆线。
因为白天医疗分队都要出诊附近民庄或者联利医院,所以赵医生也只能晚上过来。
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厚痂,抽线的时候,丝丝作痛。
赵军医比较年轻,胖胖的,戴着眼镜。他眯着眼睛仔细查看着歪歪扭扭的伤口,摇了摇头,“真是刀枪无眼,这么漂亮的姑娘,幸好只是伤在了腿上。”
闻卿瑶问道:“可以做手术去掉吧?”
她从小就爱漂亮,衣柜里多是小裙子,这样的疤,当然无法接受。
赵军医仔细看了看,“可以分几次切除,只是过程比较漫长。”
疤痕切除,意味着要上好几次手术台,又要养好几次伤。
赵军医安慰道:“也可以纹个身嘛。”
“……?”
正说着,半掩着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傅丞砚稍稍一顿,礼貌道:“赵医生好。”
闻卿瑶抬眼看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诧异咂了咂舌。
这男人恢复力也是够强的,吊着胳膊打着石膏还能继续执勤,一身装备齐齐整整,连衣领都理得一丝不苟。
赵军医笑呵呵:“傅队长,我刚想说你,你就来了。”
见傅丞砚疑惑,赵军医道:“闻小姐觉得疤难看,我就建议她可以纹个身。”
“纹身?”
“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在身上纹男女朋友的名字吗?”
闻卿瑶:“……”
医生,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但是已经打不住了,赵军医越说越激动,“闻小姐男朋友不就是傅队长吗?”
“……”
看,谢营长凭一己之力千里传音,连医疗分队都知道了。
闻卿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谢谢赵医生了,这个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赵军医一听自己的建议得到认可,喜不自胜,收拾了一下医疗箱,又道:“哦对了,傅队长,正好你在……”
傅丞砚:“嗯,赵医生你说。”
赵军医指了指闻卿瑶,极其认真道:“闻小姐的伤口刚刚拆线,你的左臂也轻微骨折,这些天先忍忍,实在忍不住也务必小心些。”
忍忍?
小心?
还务必?
傅丞砚蹙眉道:“忍什么?”
闻卿瑶也没听懂,转眼去看傅丞砚,二人四目相对,忽地就明白过来赵军医指的是什么。
世人眼中,一对情侣,大晚上的独处一室,还能干什么?
闻卿瑶正不知道怎么回应,哪知傅丞砚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好整以暇地说道:“好。”
“……”
好你个头啊?
你没看你胳膊都断了吗?
你想表演单手开法拉利吗?
赵军医走后,房内还有不适宜的尴尬。
毕竟分开了三年,再做那些亲密行为,说不紧张不局促,那是假的。
傅丞砚稍稍迟疑了片刻,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你还真以为我想跟你发生点什么?
闻卿瑶没理睬傅丞砚,站起来提了提裙子,仔细比划了一下。
傅丞砚问道:“怎么了?”
闻卿瑶盯着自己的腿,叹了一口气,“超短裙是穿不了了。”
傅丞砚:“……”
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想着超短裙。
闻卿瑶斜睨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黑线,便放下长裙,转身倒了杯水。
仔细想想,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她确实很爱穿超短裙,可是现在,穿给谁看?
她嗤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三年前你就不爱看我穿超短裙,还指望你现在看吗?”
然而紧接着,傅丞砚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来了一句:“谁说我不爱看你穿超短裙?”
“……”
听见这话,闻卿瑶瞳孔一凝,水杯都差点没拿稳。
此时正背对着他,除了能感受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背后,根本就看不到他说这话的表情。
作为一个话本来就不多的男人,能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要说带点骚气的话,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从傅丞砚嘴里说出来这句话,闻卿瑶着实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是傅丞砚吗?
她滞了两秒,不自然地耸了耸肩,直接把话题给扯开了,“那个……你今天晚上不执勤吗?”
“刚交接班。”
“喔……”
“你来找我干什么?”
“看看你的伤。”
闻卿瑶静静沉默了一会儿,猛地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把水杯一放,转过身来,“怎么?你刚才没看到吗?”
然而,傅丞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后的。
将将转身。
迎面,就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惯性使然,闻卿瑶没来得及刹住身形,一头就磕在了他厚重的作战背心上。
“唔……”
闷哼一声。
闻卿瑶往后一仰,随即被男人伸手揽住了腰,径直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这次,闻卿瑶顺势攥紧了傅丞砚的领口,不管他抗拒与否,踮起脚攀住了他的脖子,把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几乎就是那一瞬,傅丞砚俨然做出一副要推开她的姿势。
不等他真正反应,闻卿瑶急促地说:“傅丞砚,抱抱我。”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
她不奢望,只是贪恋。
可能,这个怀抱,自始至终就没有忘怀过,她想永远拥有,却总是若即若离。
就这么交颈相拥,闻卿瑶静静靠在他的怀里。
二人之间,隔阂着冰凉的作战背心,为了汲取一丝丝的温度,她攀紧了他,然后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
“闻卿瑶!”
傅丞砚猛地一颤。
这种天气,这种密不透风的房间,这种交织月色的夜晚,这个举动太过于危险。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闻卿瑶喃喃道:“你又想推开我吗?”
有那么一瞬,她十分庆幸傅丞砚断了条胳膊,至少,他想要推开她的时候,她能与他势均力敌地抗衡几秒。
于是,闻卿瑶拥得更紧,攀得更牢,吻得更加疯狂,从喉结到下巴,从下巴又到嘴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最后,压着他,推倒在了床上。
两个人的重量,外加沉重的衣服,本来就嘎吱作响的床直接陷下去一块。
虽然闻卿瑶很瘦很轻,也极其谨慎地避开了他的左胳膊,但还是不小心压到了他身上的一处小伤。
傅丞砚不怕痛,成为军人以来,他什么痛没挨过呢。但此刻的那种痛,胜过十指连心,是从心底蔓延开来,一不小心就散及五脏六腑。
他皱了皱眉,视线模糊了一瞬,而正是这一瞬,忽地,一滴,就感觉脸上浸润了什么。
待看清。
闻卿瑶眼睛红红的,怔怔盯着他,倔强得一动不动。
良久,她缓缓伏下身,很小心地,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把脸贴在他的颈窝处,轻轻道:“傅丞砚,最后的那一夜,是你唯一一次主动吻我,你说你等我,等我毕业……”
傅丞砚怕伤到她,没有推开她,只伸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安抚着:“阿瑶,你先起来。”
闻卿瑶岿然不动。
“你等了吗?”
“你没等我啊。”
“我已经念完大学了,我已经毕业两年了。”
“傅丞砚,你说好娶我的啊……”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只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弱小的猫。
正如那夜枪响,他第一时间冲进去把她抱出来,也正如那夜在海上,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无意识地唤他的名字。
傅丞砚抱着她,她太瘦了,一只手就能把她环抱住。脖颈那处早就被眼泪浸湿,混着汗水,黏腻着。
他耐心哄着:“阿瑶,别哭,好吗?”
闻卿瑶抬起头,问道:“傅丞砚,我感觉得到,你一直爱着我。”
傅丞砚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虽然眼底没什么情绪变化,但是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就像一种信号,一发出来,就被捕获到。
虽然他藏得很深,压制得很沉,但闻卿瑶能看出来,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一直有爱。
于是,在得到答案后,闻卿瑶缓缓抬起身,放开了他。
然后,当着他的面,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扣子。
“所以,你要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