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忘了他吧,瑶瑶。”

闻枫的一句话,来来回回,曲曲折折,在脑海里反复往来。

但是两个月下来,那些相处的细节,那些只字片语,那些一颦一笑,甚至最后一晚肌肤相贴的亲密,都那么的刻骨铭心。

她可以笑得很天真,什么都不在乎,也可以镇定自若地去夜总会勾引他偷枪,只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傅丞砚。

然而现在要她面对这个活生生的人忽然消失,她宁愿相信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从医院回到家,是闻枫亲自开车的,后面跟着两辆保镖车,她就算是跳车,也跑不了多远。

回到家里,闻母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一见到她回家,那种劫后余生的心疼顿时就迸发了。

闻母抱着她问道:“瑶瑶,你这个暑假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她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她自己都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闻卿瑶推开闻母,“妈,别问了,我想睡觉。”

闻父也很是担忧,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儿被当做人质挟持在酒店里四个小时,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了新闻。现在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没尽到半点责任。

闻枫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睡一觉。”

闻卿瑶点了点头,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是啊,这样就能见到他了。”

她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门“咔哒”上锁,再也没有别人了。

隔着一扇门,闻卿瑶顺着门滑落……滑落……落在地上,然后环抱着自己,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往下流。

一开始,只是很小声,她咬着手指头,眼睛憋得通红的,啜泣的声音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不断舔舐。

慢慢地,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脱了线似的,“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紧紧抱着双肩,紧到没有一丝缝隙。

明明前几天,还有人抱着他,明明前几天,还有人亲吻着她,亲口承诺她:“阿瑶,我等你毕业。”

然而等她睁开眼睛,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傅丞砚,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的世界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微信,连住过的地方都搬空了。

肩膀抖个不停,连续不断的哭泣声音来回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连余音都没有穿插的机会。

门外,闻枫懊恼地捶了捶墙。

闻母也是愁得没有办法了,“好好的,怎么认识了个当兵的,没钱没势工作又危险。”

闻枫低声道:“我找他谈过了,让他离开部队换一份工作,他没答应。”

闻母阖了阖眼,“武警特战,别的不说,大军区调动,在南城这种地方等于随时上前线,太危险了。”

闻枫不置可否,“所以,还不如我来做这个恶人,至少,现在断了,以后不用提心吊胆。”

闻母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闻枫起身走到酒柜边,拿出一瓶冰酒,倒了些出来。

“我威胁他,如果再和瑶瑶有来往,我就用她去联姻,我这人,说一不二。”

甜腻的冰酒端在手中,喝了几口,索然无味。

-

闻枫这几天没去上班,天天守在家里,与其说是守在家里,不如说是守着闻卿瑶。

直到开学了,闻卿瑶才浑浑噩噩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瘦了一圈,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要看清前方的路,却找不到摸不清。

到了学校宿舍,一切还是没变,同一间房,同一张床,同一把椅子,连门背后挂着的许愿符都还在。

两个月过去了,就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得让她忘记了应该做什么。

闻卿瑶收拾着行李,将床铺好,眼也不抬地说道:“你该走了,这是女生宿舍。”

闻枫靠着门框说道:“我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闻卿瑶坐在床边看着他,不咸不淡道:“所以你要一直监视我吗?”

闻枫低头思忖了片刻,也是,她没有电话没有微信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他想了想,沉声道:“好好读书,我走了。”

闻枫走后,闻卿瑶关上门,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看到太阳西下,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就跑了出去。

为了限制她出行,闻枫没收了她的车钥匙,只能打车。

她还记得傅丞砚身份证上的地址。

到了地点,是一栋居民楼的一层,简简单单,院子很是整洁。

见一个女孩在这张望打量,邻居大妈问道:“小姑娘,找谁?”

闻卿瑶指了指这个院子,“阿姨,这户人家还住在这吗?”

大妈摇了摇头,“空了好多年了。”

“这户人家是做什么的您还记得吗?”

“之前是一对母子住这的,儿子之前好像是在烟厂半工半学吧,后来考上大学就出去读书了,考的还是军校呢,反正他妈妈早几年前就过世了。”

闻卿瑶一听,神色渐渐黯淡下来,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她忖度了一下,又问道:“阿姨,这家人姓什么?”

大妈说道:“姓傅。”

闻卿瑶咬了咬下唇,“谢谢。”

她转身,一条小巷曲曲折折,走上了大路,梧桐树下,阳光早就斑驳,只在窸窣中留下淡淡的余温。

闻卿瑶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偏离学校的方向,只剩下了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她又打车去了海边栈道。

这个点了,一定能等到。

果然刚刚停下车,就见一队迷彩服的兵哥哥负重跑过,往前是山路,往后是沙滩泥泞。

她急急地冲过去,拦下来,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南城支队武警特战吗?”

一个队员说道:“是。”

闻卿瑶沉了口气,“认识傅丞砚吗?”

闻言,打头的几个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闻卿瑶神色一黯,没再多言。

“还有事吗?”

闻卿瑶没说话,径直让开路,走到一边。

队伍又整装出发,步伐稳健,一如男人之前每天在这雷打不动地绕圈跑。

可能这就是她不懂的毅力吧。

正恍恍惚惚看着队伍跑过,她倏地就注意到了队伍的尾巴。

那个小小的身影,竖着的耳朵,漆黑的直背。

“阿呆!——”

闻卿瑶大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阿呆猛地回过头来,叫了两声。

闻卿瑶跑过去,蹲下来抱住了阿呆,许久没见,阿呆也兴奋地不行,一个劲地摇尾巴。

队伍又停了下来。

闻卿瑶狠狠咬了咬嘴唇,又问了一遍,“不认识傅丞砚,那为什么阿呆会在这?”

良久,队伍没人说话。

闻卿瑶知道,傅丞砚肯定交代过,谁都不会说,她问不出来半个字,纵使阿呆这个活生生的证据杵在眼前,也没人会告诉她傅丞砚去了哪里。

她摸了摸阿呆的头,“阿呆,姐姐以后每天都来这看你跑步好不好?”

-

天渐渐凉了,没有了夏季的炎热,没有了那种潮湃的悸动,也没有了想要见的人。

临近凛冬,闻卿瑶应付完了上学期的课程,正准备放寒假,路婧忽然打来电话。

“瑶瑶,我要出国了,我想见你一面。”

见面地点约在了中学附近的一间下午茶店。

小半年没见了,路婧也瘦了,面色有些蜡黄,看来这些日子也没有休息好。

闻卿瑶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只用小勺子搅着茶杯,金属和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激不起两个人之间半点情绪的波澜。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路婧缓缓道:“对不起。”

闻卿瑶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你应该直接去自首。”

路婧抿了抿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路婧点点头,“我不知道,仲槐什么都没和我说过,要不然警方也不会放过我了。”

闻卿瑶把勺子一丢,“那你为什么帮仲槐逃跑,还把我推给他当人质?”

憋了小半年的话,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问出来了。

如果不是路婧这一推,她本该安安稳稳地跑出去,没有后面被挟持,没有四个小时的对峙,没有那把对准她脑袋找机会的狙击|枪,更没有三天三夜的昏睡。

这样,她还来得及问问傅丞砚,为什么要离开她。

路婧红了红眼睛,手中的小甜点稀稀落落掉在盘子里,混着眼泪,晕在其中。

“当时警察冲进来的时候我都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他跟我说他犯了事,让我先走,我不肯,就趁乱掩护他。”

“他说他被抓了可能活不了,所以需要一个人质,这样就能活。我脑子一热,想着他应该不会伤害你,就推开你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真的对不起……”

路婧哭得很厉害,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我其实很无助。”

闻卿瑶抬眼静静看着她,“你不是无助,你是无知。你跟他在一起五个月,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吗?你真信他是保安?”

路婧怔了怔,一边抽泣一边反问道:“那傅丞砚呢?你不是也相信他是烟厂的保安吗?”

“……”

话音一落,随着“傅丞砚”三个字从路婧口中道出,那段本来藏在心里深处、难过的、心酸的、一幕幕、一篇篇,就这么又被揪扯出来摆在了眼前。

闻卿瑶愣了很久很久,半年来,她已经不做挣扎,努力去忘记他了,却还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他。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最后,闻卿瑶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推到路婧面前。

“这是那天晚上仲槐塞进我口袋里的,应该是给你的,我没看。”

她说完,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但我希望你问心无愧。”

闻卿瑶拿上包,大步走出甜品店,路婧喊住她。

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我问心无愧。”

闻卿瑶阖了阖眼,没再多言,径直离去。

半年的时间,她拥有了爱人,却又转眼间失去了爱人,同时还失去了至亲的朋友。

正如她最怕的,枪响的那一刻,她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三年后重逢了,傅队长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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