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离开部队,要么,离开她。”
闻枫语调平淡,但眼底却坚定不移,没有给他任何回旋,没有给他任何退路,也就是说,傅丞砚今天必须当着他的面,做出抉择。
傅丞砚攥紧了手里的咖啡杯,眼底幽邃,深不可测。
他最恨要挟,就像那夜仲槐拿闻卿瑶来要挟他,他扣下扳机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而此刻,他面对的人,是闻卿瑶的亲哥哥,而放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就像一条分叉路,走了一条,另一条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脚下。
他垂眼,淡淡说道:“闻先生,我认为我的职业和阿瑶没有冲突关系。”
“没有冲突?”闻枫掀了掀眼皮,“那傅队长你告诉我,这两个月来,你为什么刻意接近她?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谁?”
“……”傅丞砚皱了皱眉,沉声道:“这是上级命令,我必须执行。”
闻枫嗤了一声,“我没当过兵,我也不知道你们部队是什么规定,我只知道我妹妹喜欢上你了,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
他说完,口干舌燥,对着咖啡猛喝了一大口,却又觉得更渴了。
傅丞砚默了一会儿,道:“因为那个头目的未婚妻是路婧。”
闻枫一听,稍微有些愣,这几天他的心思只放在闻卿瑶身上,他确实还不知道这一点。
傅丞砚继续道:“当时警方还不能确定路婧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所以不能打草惊蛇,而阿瑶和路婧是闺蜜,这是个突破点。”
闻枫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你利用她?用她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来给你们探路?”
傅丞砚沉了沉了声线,“这不是利用,这是我接到的任务,包括保护她。”
闻枫确实不懂什么服从第一,军令如山,他甚至连军人的天职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闻卿瑶已经深陷其中了,她在被当成人质劫持之后的三天里,睡得昏昏沉沉,只喊他一个人的名字。
——傅丞砚。
而这个男人,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这,一身军装,当着他的武警特战支队队长,甚至还立了功。
闻枫轻轻嗤了一声,问道:“瑶瑶黏着你黏了两个月,然后你告诉我你就是在执行任务?你这狗屁上级任务包括让我妹妹发疯一样地喜欢你吗?”
“闻先生。”傅丞砚打断他,“注意一下你的言语。”
他抬眼看来,眼神凛冽,触及底线的话,他不会留情。
闻枫敛了敛眉眼,深吸了一口气,刚拿出一包烟忽地想起这是在室内,又将烟收了起来。
他沉心说道:“傅队长,我们闻家是商人,也需要商业联姻来壮大。但是瑶瑶喜欢你……”
他往前探了探,继续道:“所以,离开部队,找一份不危险的工作,瑶瑶跟着你,我不反对。”
傅丞砚:“闻先生……”
“听我说完。”闻枫伸手打住,“反之,你再跟她纠缠不清,我保证你还没来得及退伍,她就已经嫁给别人了,即使哭一辈子,至少命还在。”
闻枫掀了掀眼皮,冷冷道:“我这个人,你打听打听,手段狠,谋划绝,说到做到。”
傅丞砚指尖攥着杯子,已然发白,他眼神凝滞了一下,抬眼道:“闻先生,我不认为我这份工作危险,至于阿瑶,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保护她?”
闻枫不禁笑了笑,“那你告诉我,瑶瑶被挟持的时候,你在哪?”
“……”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狙击手?正拿着枪对着她的脑袋静静等着时机?”
“是。”
“她当时是不是害怕得都哭了?”
“是。”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保护的?如果你保护得好,她为什么会被挟持?”
闻枫扬高了声音,“傅队长,回答我!”
话音一落,周围几桌人都看了过来,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穿迷彩服的军人对峙着,不约而同又收回了视线。
傅丞砚沉默了许久,说道:“抱歉,是我的失误。”
闻枫拍了拍手,抿着嘴酝酿忖度了一下,“那我再问你一遍,部队,瑶瑶,选哪个?”
咖啡已然见了底,苦涩却依然漂浮在味蕾,去不掉抹不尽。
傅丞砚没有说话,眼神却坚定如一,分毫不动摇。
他静静攥着那个小小的杯子,手指森森发白,再多一分力,似乎就能捏碎。
良久,闻枫拿起西装外套挽在手上,站起来道:“好,我知道了,傅队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推过去,“自己填。”
一张空白支票。
正要转身,他脚步一顿,“她睡了三天,来来回回只喊你一个人的名字,去看看她,然后,别再找她。”
闻枫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出门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径直离去。
傅丞砚坐在那,沉吟了许久,把玩着打火机,然后将那张支票点燃。
转眼间,灰烬散落一桌。
余烬星火点点,却迸不出一点温度。
他抵了抵下颌,“好。”
-
闻卿瑶又做了一个梦,她在海边栈道走着,一个人走着,然后看到了傅丞砚。
他也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眼望穿,好像要把她深深刻在脑海里。
“傅丞砚……”
“是我,阿瑶。”
他伸手抱了抱她,那个怀抱,依然很温暖,温暖得让她挪不开眼睛,就这么认真看着他。
傅丞砚托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走了,阿瑶。”
“你去哪?”
“还不知道,可能很远,山岭?海边……?”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恋,甚至连额头的那个吻,都没有留下温度。
“……”
闻卿瑶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光线刺眼得很,不由紧紧闭上了眼睛。
“瑶瑶?”
顾碧彤攥着她的手。
闻卿瑶努力又睁开了眼睛,怔怔看着天花板反应了好久,这才倏地坐起来。
闻枫闻声而来,脸上喜悦藏不住,“瑶瑶醒了?”
闻卿瑶揉了揉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然后环视一圈,问道:“傅丞砚呢?他来过吗?”
闻言,顾碧彤稍稍有些愣,她垂下眼没说话,闻枫淡然自若道:“他没来过。”
闻卿瑶按了按太阳穴,那声枪声还不断回荡在脑海里,而傅丞砚落在额头上的吻又那么的真实,自己的感觉不可能错。
她皱了皱眉,顿了几秒钟,疑惑道:“等会,你怎么知道傅丞砚是谁?”
“……”闻枫遽然一愣。
闻卿瑶静静看着他,见他脸色霎时微变,又抬眼去看顾碧彤。
而顾碧彤早就躲开了视线,抱着手臂看着门外,一言不发。
她问道:“顾碧彤,你说的?”
“……”
她扬高了声调,“你们去查他了?”
顾碧彤掩了掩脸,眼睛红了红,也不知道往哪看。
闻卿瑶掀开被子,“他来过是不是?”
“瑶瑶。”
“你们把他赶走了?”
闻枫抬手搂住她,“瑶瑶,你听我说……”
闻卿瑶一把挥开他的手,“我手机呢?我要去找他……”
闻枫拿出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找不到的,他走了。”
闻卿瑶抱着手机一脸不解,“他走了?什么意思?”
闻枫说:“他就是个警方线人,利用完你就走了。”
“警方线人?”
“不可能啊……”
脑袋里忽然乱得很,她明明记得阿呆是军犬,他带着枪,他在婚宴上一直护着她,甚至最后击毙仲槐的那一枪也是他开的。
闻枫沉声道:“那你自己找找他,看能不能找到。”
闻卿瑶颤了颤,只觉得眼前一切太不真实了,这两个月,好像从看到傅丞砚第一眼到现在,就像一个人在一团迷雾里走来走去,没有终点。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果不其然是关机。
又发微信,却直接显示“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回头想想,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军人,也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谁。但是一个线人,又怎么可能配枪?又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身手和临阵不乱的镇定。
闻卿瑶站起来拽过顾碧彤的胳膊,“顾碧彤,你不是说他是军人吗!”
顾碧彤难为道:“我猜错了……”
闻卿瑶用力推了她一把,“你撒谎!”
“瑶瑶!”闻枫拉住她,“你怎么跟嫂子说话的?”
“嫂子?”闻卿瑶愣了一下,然后电光火石般,恍悟了。
“顾碧彤!你为了进我们闻家大门,拿我和傅丞砚的事来做交易是不是?”
顾碧彤瞪圆了眼睛,“不是,我没有啊。”
闻卿瑶看着他们,没再说话,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拔掉了输液管,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
闻枫追了出来。
闻卿瑶跑得很快,一到医院大厅就混入了人群,出了医院,打了一辆车。
司机一看,还穿着病号服,眉头一皱,“姑娘……你这造型……”
闻卿瑶不耐烦道:“着急回家。”说完,她报了傅丞砚住处的地址。
司机也没再多问。
等到了地方,闻卿瑶直奔小铁门,虽然手上没劲,但也用了吃奶的力气去推开。
“嘎吱——”
随着门被推开,闻卿瑶满心期待地抬眼看去,即使没有傅丞砚,也至少有阿呆和郑淏吧,这样还能问问他们他在哪……
然而随着铁门敞开,却入眼幽寂。
没有阿呆,没有院子里的竹椅,更没有晾在树梢上的被单。
她走进左侧的房间。
空空荡荡,除了剩下那几样熟悉的家具,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除了冷,还是冷。
静静坐了片刻,闻卿瑶抬手去撩房间玻璃窗上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来,不禁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就看到外面站了个男人,背对着她,抽着烟,烟雾缭绕,一点都看不真切。
她放下窗帘,转头跑出去。
“傅丞砚!”
然而在看到男人的确切背影时,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了。
闻枫回过头,将烟掐灭。
他张开双臂,心疼地抱了抱她,“忘了他吧,瑶瑶。”
作者有话要说:大舅哥之所以那么偏执霸道,是因为……
闻枫:“我是霸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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