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
傅丞砚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颤音,再多一分都是隐忍的低吼。
眼眸中的震惊已经超脱此刻能想象到的极限,一颗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倏然沉了下去。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吊在他胳膊上黏糊撒娇的小女生,转眼之间就穿着暴露、浓妆艳抹地站在他面前。
闻卿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轻轻攀上他的手,然后推开那把明晃晃的利刃。
两个人四目相对,在阴暗幽黑、狭小|逼仄的包厢内,只余下浅浅的呼吸声和极速的心跳声。
傅丞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闻卿瑶倏然就踮脚抱住了他,然后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把他往下一拉。
充满急迫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没有给他片刻反应的机会。
傅丞砚震了一下,极力想推开她,却反被她抱得更紧。
她不顾一切地吻着他,热切急迫到近乎疯狂,然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吻我……”
血水混着乞求的娇嗔气息瞬间击垮了男人一半的防线。
闻卿瑶保持着理智,在疯狂又热烈的缠绵激吻之下,反手环住了傅丞砚的腰。
她把他推在沙发上,跨坐在他身上。
“阿瑶,你到底在干什么……”
傅丞砚托抱着她,低低吼了一句,带着警告。
闻卿瑶堵住他的嘴,舌尖探及至深,几乎从喉咙里生涩挤出来几个字:“傅丞砚,求求你……求求你……吻我……”
大脑差一点就要从此刻沉沦,而看着她快要哭的样子,傅丞砚忽然之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忧忌和惊愕,然后开始回应着,抚上她袒露的背。
男人的戒备完全被放下后,闻卿瑶压着他,伸手去解他的皮带和裤扣。
而就在这一刻,包厢的大门突然就被从外推开了。
闻卿瑶猛地推开他,披散着凌乱的头发,紧紧捂着胸口,冷不丁地给了他一脚。
她哭着,低着头朝门口跑去,“流氓!”
胖男人和矮个男人一脸懵逼地看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公主”跑出去,愣了半晌。
卧槽?
傅丞砚这么能玩?
直接就干上了?
仲槐走过来,示意了一下。
两个人立刻冲进去,一把按住了傅丞砚。
傅丞砚脸色一白,抬眼看去,仲槐站在面前,眯了眯眼。
“得罪了兄弟。”
然而一番搜寻之下。
傅丞砚身上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衣服被拧皱了,嘴角被咬破了,胳膊还被掐出好几条血痕。
仲槐都看不下去了,这他妈下手也太狠了。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傅丞砚扶起来。
傅丞砚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揪住他的衣领,几乎将人提了起来。
“仲槐,不是找我来喝酒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仲槐拂开他的手,然后递上一根烟。
“不好意思兄弟,搞错了。”
-
闻卿瑶从包厢出来,一路哭着往外跑。
正值夜总会繁忙时期,大家也见多了这些“公主”们受气包的样子,没人在意。
她一出来,径直绕进一条小路,然后从另一头出来,这才钻进车子。
关上车门,“抽泣”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犹豫,闻卿瑶将藏在胸前流苏里的东西拿出来,用一件外衣包好,放在副驾座位底部,然后发动车子,驶向傅丞砚的住所。
一路上,她极力保持着镇定。
她想去南城烟厂找郑淏,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万一打草惊蛇,傅丞砚还在他们手上……
她什么都不懂,只能配合好他们的原计划,等。
后天就是婚礼,再熬一天。
一天就够了。
一天,他们就会被一网打尽,剩下的,就是最后半个月的美好假期。
到时候她一定听他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写作业。
-
车子停靠在附近的便利店门口,闻卿瑶披了件短袖风衣,怀抱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俨然一副刚刚“血拼”回来的富家女模样。
她绕上小路,打开铁门,进了院子。
阿呆警觉地站起来,见是熟人,兴奋地摇了摇尾巴,看着她。
“对不起,阿呆,我现在没空陪你玩。”
闻卿瑶放下东西,走到水池边,抬手洗尽脸上被自己哭花的妆。
她其实是被吓哭的。
那种场合,那种疯狂的举动,要毫无尺度地勾引男人,还要保持理智去“偷”他的枪,最后全身而退。
换谁都不一定能胜任。
水龙头下,流水哗哗不断,冲击在池底,触脸冰凉。
看着水池倒映下的自己,闻卿瑶忽地愣了一下。
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地混日子。
她这演技,可比顾碧彤好多了。
洗完脸,她走进左侧的平房,关上门,只开了一盏小灯。
衣服被一层层打开,露出藏匿其中的东西。
那把92|式手|枪,就这么静静躺在眼前。
闻卿瑶坐在床上,默默地等着,她不敢给傅丞砚打电话,只能抱着那件包裹着手|枪的衣服,一秒一秒地熬。
夜色分外浓郁,周围寂静得只余下了知了叫声,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几不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就传来了阿呆的叫声。
闻卿瑶猛然间懵了一下。
她往后一缩,胡乱地拿起那把枪,也没管正反颠倒,直接就攥在手里。
门被推开。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迎着月色,满身酒气,身边还跟着兴奋的阿呆。
闻卿瑶缩在床里面,长呼了一口气。
“傅丞砚。”
傅丞砚抬手打开了顶灯,见她满脸害怕地蜷在那,连枪都拿倒了,心中不禁遽临了一丝异样的后怕。
他把阿呆撵出去,关上门,然后拉上窗帘,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
环视一圈,除了床上多了个女人,没有什么异常,这才伸手,眼底一沉。
“还给我。”
闻卿瑶依然紧紧攥着,没动,就这么盯着他,寸目不移。
“阿瑶。”
傅丞砚又唤了一声,声音放缓了很多,柔和了很多。
见她依然纹丝不动,傅丞砚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轻声道:“拿倒了,小心走火。”
闻卿瑶一听,回过神来,倏地把枪扔在了一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
傅丞砚伸手拿过,把玩着,就像是在玩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具。
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熟稔地在她面前拆下弹匣,卸除套筒,取下复进簧及枪管。
一系列动作不过几秒,一把92|式就这么被他盲拆了,七零八乱地躺在了桌上。
“保险都没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不会走火,逗你的。”
闻卿瑶:“……”
她酝酿了一会儿,问道:“你又跟仲槐喝酒了?”
傅丞砚皱了皱眉,坐在她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嗯,应付一下,没喝多少。”
“喔。”
他起身,然后走到一边的衣柜,拿了一件黑色T恤递给她。
“换上。”
闻卿瑶接过他的T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在夜总会的那件衣服。
因为屋内热,她脱掉了外罩的短袖风衣,里面这件暴露的衣服,几乎等同于两块布。
——可能两块布都说多了。
她抬手,解开后脖颈上的带子,这种衣服基本上也就遮个羞,里面根本就没有穿内衣,没了吊带的束缚,衣服松垮地垂落下来,一片雪白。
傅丞砚没料到她直接在自己面前换衣服,立刻转过脸去。
闻卿瑶的手蓦地收紧,指尖摩挲着柔软的布料,自嘲般哂笑道:“怎么了?我身上你哪没摸过?”
“阿瑶,……”
“你是不是想说刚才那只是权宜之计?”
“……”
“然后你是不是想跟我道个歉?”
“……”
“傅丞砚,你转过来!”
他猝不及防地、就像应激反应,攥紧了拳,沉声道:“你先换好衣服,然后我送你回家。”
闻卿瑶看着他的背影,深沉凝重,宽厚的肩膀仿佛此时如负千斤,却又在她面前恨不得尽数卸下。
她咬着下唇,把那件黑色T恤用力扔到他身上。
“傅丞砚!你特么刚才硬的速度比你反应过来枪被我拿走的速度快多了!你在这跟我装什么装?”
“要不是我,明年的今天我就带着阿呆去烈士陵园给你献菊花了!”
“……”
闻言,傅丞砚攥紧的拳头忽地就松懈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往门外走。
闻卿瑶愣了一下,喊住他,“你去哪?”
傅丞砚脚步稍稍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抽烟。”
换好衣服,闻卿瑶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被拆散的零件,走到窗口,撩起窗帘一角。
男人背对着这间屋子,正对着阿呆,手中一根烟,背影寂然,烟雾缭绕。
闻卿瑶摩挲着窗沿,心底猛地一抽。
刚才在包厢,仅仅是试探,别无其它,可能对他而言,谁都可以,她闻卿瑶不过就是个突破口,甚至就是一个借口。
傅丞砚一直没有回头,只是不断地抽烟,火花星点,随着呼吸吐纳,一点一点闪烁在眼前。
不多时,一地烟头。
闻卿瑶推开门,来到院子,轻轻走近他,然后从后抱住他的腰,脸贴紧了他的后背。
他没躲开,也没拒绝,甚至覆上她的手,罕见地温柔问道:“换好了?我抽完这根就送你回家。”
闻卿瑶抱得更紧了,“都快十二点了,你让我这个点回家找骂吗?”
他没回话,只皱了皱眉头,“那我给你拿毛巾,你洗漱一下去睡觉。”
他顿了顿,回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别怕,我在外面守着你。”
她不动,就这么怔怔地环着他的腰,慢慢收紧手肘,磨出一个毫无空隙的拥抱。
“傅丞砚,我想听你亲口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卿瑶的声音很低,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听不出语调,也没有情绪,就这么安静地等。
傅丞砚没有正面回答,缓缓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背对着她,任由她抱着,直到烟烧到指间,风起之时,他都不觉得烫了。
闻卿瑶抬眼看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忽地扯开笑容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傅丞砚一听,明显愣滞了两秒,还未等他开口,她又继续道:“路婧也什么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傅丞砚忽然觉得有些诧异。以前他看闻卿瑶,总是觉得她还没长大,直言直语,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而现在,她却拿捏有度,甚至自退阵仗,因为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如果路婧知道了,必定打草惊蛇,他们和公安那边的配合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傅丞砚抽了口烟,拍了拍她的手,“睡觉去。”
他的指腹和掌心带着粗粝,却格外温柔,闻卿瑶“嗯”了一声,松开他,往屋内走。
折腾了一晚上,神经一直紧绷在最高处,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片刻的安宁。
然而还没到门口,她脚步忽地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傅丞砚,今天仲槐是想随便找个女人来试探你,如果当时不是我,你还会……”
“会。”
这个字既在她的意料之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神色黯淡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思忖,抬脚进了屋。
身后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傅丞砚按灭了手里的烟,阖了阖眼,然后一拳打在了墙上。
痛吗?
不觉得。
阿呆打着瞌睡,耳朵一竖,吓了一跳。
-
第二天上午回到家,闻母正喝着燕窝。
见她从外面回来,不由问道:“瑶瑶,你昨晚不在家吗?”
闻卿瑶边换鞋边说:“在家啊,我很早就睡了,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买了些首饰,明天路婧结婚了。”
闻母点了点头,顺手指了一下燕窝,“阿姨刚做的,尝尝?”
“不吃了。”闻卿瑶漫不经心地说着,“路婧他们在景井阙酒店结婚,很远,明天一早就迎亲,我是伴娘,今天晚上就要赶到酒店。”
闻母一听,说道:“晚上赶过去?让你哥陪你去吧。”
闻卿瑶拜拜手,“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独来独往惯了。”
她说完,径直回了屋,把明天要穿的小礼裙拿出来试了试。
淡紫色的连衣裙,从法国纯手工定制的,绸缎感很强,裙边有着细细密密的花纹。
对着阳光拍了好几张,她把照片发给傅丞砚,问道:【好看吗?】
傅丞砚:【嗯。】
想了想,她又回复:【我今天晚上去你那。】
傅丞砚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来做什么,直接回复了一个【好。】
-
吃过晚饭,闻卿瑶跟家里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去傅丞砚的住所。
郑淏不在,阿呆也不在。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去哪了,明天一早就要行动,所有准备工作都要做足,所有埋伏都要到位。
她又不傻,早就知道。
傅丞砚正走出来,见到她,下意识地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桌上有奶茶,温的,你爱喝的口味。”
闻卿瑶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走进屋里,自顾自地抱着奶茶,然后随手翻看起桌上的广告杂志。
傅丞砚:“……”
因为昨晚那个“会”字,傅丞砚早有预料到她冷漠的态度。
他走到旁边,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闻卿瑶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我是个打气筒吗?这么想我生气?”
傅丞砚捏了捏眉骨,“阿瑶……”
酝酿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剑走偏锋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闻卿瑶想了想,喝了口奶茶,认真问道:“我在想,我昨天勾引你,应该是成功了吧?”
不成功,他根本不可能站在这。
而成功了,意味着他动心了。
傅丞砚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他说不了谎,再者,他也不想说谎。
闻卿瑶眼神亮了亮,“所以,也算是救你了吧?能立功吗?”
“……”
“能立的话,几等功?”
“……”
狭小的屋子,在炎热的夏季不免有些不透风,让两个人之间的对峙似乎更加白热化起来。
傅丞砚的目光浅浅逡巡在她脸上,停留在她饱满的、沾着奶茶的嘴唇上。
“啪嗒”一声,他抬手合上了她翻动的那本杂志。
然后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阿瑶,你想立几等功?”
闻卿瑶愣了一下,视线凝聚在他的手上,又迅速涣散开,直勾勾盯着他。
“至少也是个一等功吧,这样被你占便宜了也挺划算的。”
“……”占便宜?
穿着透视裙扑上来又咬又啃还乱摸的人难道是他傅丞砚吗?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傅丞砚不觉哑然失笑。
他抵了抵下颌,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奶茶,“少喝点,今天早点睡,明天凌晨就出发。”
闻卿瑶闻言,眼神沉了一下。
景井阙酒店离这里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明天七点之前就要赶到那里,不能太早,更不能晚。
闻卿瑶从包里拿出一条睡裙,道:“我换衣服。”
傅丞砚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
心中莫名有些燥热,正想点烟,就听闻卿瑶道:“傅丞砚,你帮我一下。”
他一听,没做多想就转了过来,而入眼,却是她站在那,睡裙凌乱,一条肩带卡在下肋,上不去下不来,背后一片白皙惹眼。
“帮我把肩带拉上来。”
她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傅丞砚放回烟,走过来,拉住肩带,用力扯了扯。
折腾了半天,没扯上来。
闻卿瑶把头发撩拨到一边,回头看着他,“傅丞砚,你到底行不行啊?”
“……”
随着她的这句话,屋内的气氛愈加暧昧起来。
这句话本意很简单,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倏然间就裂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昏暗的灯光下,闻卿瑶的腰就在手边,她的腰很细,只需盈盈一握,就能拥她入怀。
傅丞砚松开她的肩带,静静看着她光滑的后背和脖颈。
闻卿瑶忽地愣在了那,没做声,也没动,甚至不用回头,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眼底的幽邃。
男人的手,从后揽上她的腰,把她轻轻拉向他的胸膛,然后拂开她的碎发……
闻卿瑶屏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只紧紧攥着拳,任由他将自己揽在怀中。
意料之中的,温热的唇,落在后脖颈上。
一开始,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随着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抬了抬脖子,他轻轻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
细细密密的吻,不由让她颤栗了起来。
放过了她的唇,触及至耳边,傅丞砚蹙紧眉头阖了阖眼,哑声道:“阿瑶,明天任务结束,我等你,等你毕业……”
他说完,放开她,转身推门,大步离去。
可能这个晚上,又需要一整包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包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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