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梵梨回家做好准备工作,和当当一起去参加婚礼。
风动宫殿是一座蓝色流线型的巨大宫殿,独立存在于辽阔的蓝色海洋中央。周围珊瑚花一般盛开,五光十色的神秘之光将它包围,银色的大门辉煌矗立,迎接着成千上万个向它游去的人鱼之影。
还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梵梨就听见了喧哗的人声、悠扬神圣的竖琴奏乐。而越是靠近宫殿,就越能体会到这座建筑的美感。奏乐又过神圣静谧,令人感觉心都融化在了天堂。
“哇,他们还搞了一对雕像!“当当看着广场的方向,双手交握在胸前,尾巴摇得很用力,“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时代婚礼’!”
宫殿门前的广场中,有新郎新娘的镀金雕像,蚁群般的宾客围观仰望。梵梨看清楚他们的样子,皱着眉,扭过头,指着雕像说:“他们俩……是夫妻?”
“不然呢?”当当一脸坦然。
“那个男人,是布可逆?”
“是啊。”
在布可宗族中,尽管布可逆只是旁支的成员,但也有纯净血统的宗神后裔。
所谓“宗神后裔”,就是指“圣海七宗神”的后裔。七宗神是无尽海洋之主深蓝七个精神碎片幻化的神灵,分别代表了深蓝的公义、美丽、勇敢、圣洁、无私、慈悲和和平。他们的称谓在古海族语里也有这七个单词的含义。因此,比起其它的海神族,宗神后裔拥有更长的寿命、更强的奥术天赋、更高贵的血统。
守护着红月海的宗神后裔“布可”,在古海族语里意思是“美丽”。换言之,颜狗的福利。所以,夜迦长成那样,一点也不奇怪。
梵梨本以为,布可宗族的外形都是夜迦风格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布可逆是一个身材发福的男人,看上去像人类的五十岁。
其实中老年男人长成这样不奇怪,但他身边的雕像是泡泡小姐的。泡泡小姐的颜值有多高?说是夜迦的妻子,若有人说“外形不配”,都会感到良心不安。
如此两座雕像放在一起对比,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梵梨虽然不是深度颜狗,但看到这样辣眼睛的配对,还是会有点不自在:“……你不是说,他们是在奥术学院认识的吗?为什么这个新郎,看上去,没比我们院长年轻多少……”
“布可逆先生不是我们这一届的啦,他已经毕业两万多年了。他来学校谈投资时,认识了泡泡小姐。”
“这个布可逆先生,寿命还真长啊……”
“这没什么的,普通海神族都有五千到一万岁的寿命,他是宗神后裔,活到四万岁都不奇怪呢。”
“那泡泡小姐呢?”
“泡泡小姐是鲉族,平均寿命在八百五十年上下。”
“那……她和布可逆岂不是没办法白头偕老了?”
“是这样没错,但你不觉得这反倒是一种浪漫吗?这样一来,她的整个生命里都有这个男人的守护呢!”
“然而他的生命里有无数个女人的陪伴。她死了以后,他还可以再继续娶很多个老婆。”
“哎呀,梵梨,你能不那么理性嘛?死都死了,管他以后还娶谁呢。我只知道,她这辈子都会得到最好的物质生活、最高贵血统的男人的宠爱。那些攻击她的人,我觉得都是嫉妒。”
“嫉妒泡泡小姐?”此刻,一个奥术学院的女生路过,刚好听到当当的话,小声笑道,“是是是,我嫉妒。嫉妒她肚子里的孩子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嫉妒她比近亲结婚还惨,毕竟近亲结婚只会生出智障而已。”
“说的就是你,你这辈子都达不到她的高度!”当当怒气冲冲地拽着梵梨,远离他们。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梵梨好奇地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
“因为生殖隔离呗。但那又怎样,她比这些繁殖狂魔幸福多了。你看她的孕照,满满都是母爱的光辉。就让这些酸柠檬酸到老死好啦!”
原来,海神族禁止与外族通婚,是因为他们与捕猎族、海洋族有生殖隔离,繁衍的后代像驴和马生出骡子一样不能生育。
在门口的感受还好。当梵梨看见这对新婚夫妻的真人,才知道,雕像已经把布可逆美化了很多。他本人身材发福,发际线后移,精心设计的衣服也盖不住啤酒肚。而是泡泡小姐小腹微微隆起,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她脸小而饱满,皮肤跟鸡蛋壳似的,素颜比化妆好看,化妆跟没化妆似的。
说他们是父女,所有人都会相信。若说这是新娘看上去比较年轻的祖父,也会有很多人愿意相信的。
而且,他已经离婚两次了。最大的儿子已经生了俩孩子。泡泡小姐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嫁给布可逆,她不仅可以收获一个断子绝孙的孩子,还可以收获一群比她年纪大很多的儿女,甚至孙子。
但是,这仅仅是上半身的观感。如果盖住他们的上半身,只看尾巴,会发现布可逆的尾巴是象征七宗神后裔的金色辉耀鳍,像跳跃着细碎的黄金一样夺目,尾鳍比普通海族大了两三倍。而泡泡小姐的尾巴就是普通的粉红尾,粉红鳍是透明薄纱状,少女感满满而已,没有任何能量可言。
梵梨终于明白这场婚礼争议如此大的原因了。
新郎新娘在迎宾堂热情接待每一位客人,泡泡小姐明显没有布可逆那么如鱼得水,想要表现得和丈夫亲近,但只有女儿跟父亲撒娇的即视感。
当当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了,频繁向泡泡小姐送上祝福,但对方大概是太紧张了,并没有很领情。梵梨拉不动当当,干脆自己先进去。
露天音乐殿里饲养了一只专门唱歌的座头鲸,它的哼唱舒缓动人,在为室内的吟游诗人、唱诗班当陪衬。
梵梨坐在角落里吃了点东西,听见旁边有几个人在讨论圣都的八卦。
一个男生说:“圣耶迦那最近是怎么回事,两个公主,一个死了,一个病危。”
他的女伴接道:“苏释耶大人也太惨了。一个是他未婚妻,一个是他妹妹,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统治。”
“他不会太悲伤吧,他和风晋公主本来就是政治联姻。别忘了,他的‘以太之躯’听起来很高大上,头发也和宗神后裔一样是纯白色,好像是和宗神后裔天生一对,但从生物角度来说,‘以太之躯’和海神族一点关系都没有,依然属于捕猎族分类。他娶风晋公主,为的就是巩固宗教、种族地位。现在他已经是独裁官了,风晋公主去世,没什么影响。他还可以顺理成章把她老家收了,不收就打,不用受到她宗族的牵制。”
“你把独裁官大人说得太坏了吧!明明他们互望的眼神是相爱的!”女生不屈不挠地说道。
“我真是服了你。基本演戏都不会的话,还当什么政治家。”
“我不管,在我心中独裁官大人就是爱风晋公主,他和风晋公主这一对我磕了!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的爱才不像你说的那么冷冰冰!”
“别争了,”另一个男生插嘴,“什么爱来爱去的,幼不幼稚。苏释耶爱的是权力。”
“我附议。女人的脑回路就是傻白甜。”前面的男生说道。
“你不要泼独裁官大人的脏水!”
后面的男生激动地说:“这哪里是泼他脏水?苏释耶不是名门之后,从无名小卒混到今天,如果只是靠善良和运气好,才不会变成这么多男人的偶像。以他的地位能追风晋公主,是因为宗神后裔们还在拿着金汤匙吃饭时,他已经混在名将之中,见尽了人性与战争的残忍和冷酷。这个男人,精通兵法,城府极深,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亲,又总是能向人展现他想展现的那一面。他的人格魅力、野心、抱负都是女人喜欢的吧,更别说杀伐决断,睿智聪敏……”
又一个女生举起手,阻止了他抑制不住的崇拜发言。
“我插一句。你们讨论的别的话题我没兴趣,但风晋公主嫁给独裁官,跟你吹的彩虹屁一点关系都没有。作为女人,我告诉你他追到圣提风晋的真正原因。”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是靠这个。”
“瞎几把扯,靠脸她为什么不嫁给布可夜迦?”
“搞笑,布可夜迦有苏释耶的霸气吗?”
“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刚才还说男人的野心不重要……”
“野心和霸气是一回事吗?”
“不是一回事吗?!”
……
那两个人越吵越幼稚,梵梨正听到一半,一个侍应过来,对她举起了一个餐盘,上面摆满蘸了酱汁的新鲜贝肉:“小姐,需要点心吗?”
“不用,谢谢……咦?!”梵梨有些意外,眼前穿着侍应打扮的男人是红先生。
“梵梨,这么巧!我来这里赚点外快,没想到会遇到……”说到这里,有人路过撞了红先生一下,不慎把他一只手里攥着的项链撞飞出去。他赶紧接住,把项链装回包里:“那个,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
“嗯,好。”
这时,座头鲸的吟唱进入了一个小高潮,中断了旁边的八卦话题,一个女歌唱家用古海族语轻唱才改编的诗篇:
布可宗主的小姐与公子,
个个以美貌闻名于世。
诞生于落亚的夜迦殿下,
他更是富裕而多智。
紫水母轻舞芭蕾缎带,
比不过海水冲淡的紫罗兰发丝;
海洋雪展翅洒落分子,
赛不过辉耀笼罩的白蔷薇肤质。
名满红月海的纨绔公子,
游戏花丛是你的政治。
你的微笑是夏季巨藻中的轻浪,
撩动着每一个心怀春情的女子。
布可,无人比你更配你的姓氏。
胜过从熔岩缝隙腾飞而出的白鸽,
解锁深海鱼冲入高空的钥匙,
你奇迹般的美丽已用微笑诠释。
多情而神秘的夜迦,
玩世不恭是你的名字。
与独裁官并肩只是一段幽默,
超脱了辉煌的历史,
是你心中一串虚无的数字。
谁也看不见你的浓郁,你的坚持,
你灵魂中的固执……
在精灵般的歌声演绎中,夜迦正巧出现在正厅中。他总算用海生状现身了,尾和布可逆是同款,但更加修长璀璨,跟他的手臂、颈项比例很搭。
“我表伯和表伯母正在外面忙,让我来替大家说一声,谢谢各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夜迦声音不大不小,动作不疾不徐,跟在校园门口那个浪荡的公子哥儿完全是两个人。
看过了这么辣眼睛的新郎,来了个夜迦,简直就像白马王子牌滴眼液,把梵梨在他表伯布可逆那受到伤害都洗涤了。
接待过一些重要宾客以后,夜迦走过来,对梵梨甜甜一笑:“这不是我们的庶民小仙女吗?没跟星海一起来?”
梵梨被呛住了。她和星海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为什么要跟星海一起来?可是这样反问好像又怪怪的,只好说:“我不太确定,没遇到他,可能他有别的事吧。”
“他有别的事?为什么我看他就在隔壁噢?”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跟他一起来?!
“跟其他男同学一起。没有女生。”
“……”为什么要强调这个?
“还是说,其实你并不是很想在这里看见星海……”夜迦好像眼睛都会说情话了,“而是想看见老师?”
梵梨快窒息在了尬聊中。但夜迦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自问自答起来:“老师也很高兴看见那么漂亮的你。但是,这位美丽的庶民小姐,好像不是很重视今晚呢。”他上下打量着梵梨。
梵梨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重新审视自己的衣服……
怎……怎么了……
“真是个不修边幅的小天使,我带你重新去收拾一下。”
还不等梵梨说话,夜迦已经拉着梵梨的手腕,一路穿过人群,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衣帽间。他一边扫视挂着的各种晚装,一边冥思苦想。
几分钟后,他挥了挥手指,变魔术般把几件衣服与首饰“指挥”到了面前,悬浮着。他摸着下巴,摇摇头,指了一下耳环,这对耳环顺着水流飞回首饰盒,又有一对飞到面前。他看着长长的紫色晚宴手套眨眨眼,指了一下,又换来一对露手背的雪花短手套。
就这样东指西指,一套衣服搭配完成了。梵梨被他推到了更衣间。
又过了十多分钟,梵梨出来了,抱着自己的胳膊,缩成一团:“这,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嘘。”
夜迦认真地盯着她,就像在观察一件令他骄傲的艺术作品。最后,他打了个响指,捧着她脸颊双侧的短发,缓缓往下滑,隐藏了她的耳鳍。银光随着他的动作延伸,波浪形的玫瑰色长发也跟着流淌下来,一直蔓延到她腰部的位置。
“完美!这样就很完……额。”夜迦对着她的狗啃刘海皱了皱眉,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刘海,刘海也跟着长长,变成了偏分状,“完美,去照照镜子吧。”
梵梨缓缓游到全身镜前,倒吸了一大口水,而后捂住嘴。
“布可教授,我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毕竟,这是别人的婚礼啊……”
“哪里招摇了?就是普通的晚礼服而已。外面的女孩们都是这样穿的,就你背个麻布袋来,那才是失礼哦。”
“好、好吧。”
“如果被其他女孩知道我如此偏心你,那就不好了。”夜迦对她眨了眨左眼,“我在外面等你。”
梵梨又整理了十分钟首饰、头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游出去。
在宽阔的水晶长廊中,她听到了一男一女在吵架。
女方声音高亢,情绪激动至极:“别再说了!我知道一切真相,那天他们谈话我都已经听到了!你们都以为我是傻子吗?!”
“宝贝,你还年轻,对于很多事情解读得太过偏激。大家没有你想得那么坏,真的。”
“没有我想得那么坏?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不想把你们想得那么坏!!”
“成人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打个比方说,你从前经常觉得我离开你活不了,现在又觉得我完全不爱你,人的感情可能这么快就消失吗?你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我谈一谈呢?”
“我不想跟你谈!我现在就要去告诉所有人真相!!!”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水波荡漾了一下,似乎是被男方抓住了,于是尖叫了一声。
隔得那么远,那一声尖叫的余威都刺激得梵梨耳膜直跳。但是,男方离女方那么近,没有被影响到丝毫,反倒平静地说:“宝贝,你就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你说。”虽说如此,她还是在大口大口喘气,心情完全没能得到平复。
“你如此难过,究竟是因为觉得我骗了你,还是觉得他们骗了你?”
喘气声停止了,但她也迟迟没有回答。
“如果是因为他们骗了你,那你得问问自己了,为什么你会因此感到如此愤怒?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呢?”
男人的语调始终平稳儒雅,和女人的不淡定形成了强烈反差。这是仅凭几句话就能听出涵养与出身的交流方式,尽管他没用任何具有文学气质的词汇。
“我有秘密?!”女方反倒比刚才更加暴怒了,“现在是贼喊捉贼了是吗?我告诉你,咱们这个婚不要结了!走,我们现在就出去跟大家聊聊,看看谁的说辞更具说服力!”
原来,吵架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新婚夫妻。但令人意外的是,布可逆的气质并不像他的外貌那样衰老油腻,泡泡小姐的气质也不像她的外貌那样纯洁淡定。
布可逆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们的婚礼,我们的爱情,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评价?其实,你跟他们说出所谓你单方面理解的‘真相’,他们不会同情你,只会嘲笑你。你想跟他们谈‘公平’,但在大众眼里,你的存在就是‘不公平’。宝贝,我知道你也完完全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为权势跟我在一起。我也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和非议,我很心疼,但这是我们走向幸福结局必须经历的一道坎。我们一起去克服,好吗?”
果然,泡泡小姐再次陷入了沉默。
布可逆继续耐心地说道:“老婆,我们之间是有真爱的,你肚子里的宝宝就可以证明。也是因为刚有了这个宝宝,激素分泌紊乱,你才会钻牛角尖、不信任我们,才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泡泡小姐轻轻说:“是……我钻牛角尖了吗?”
“是的。”布可逆加重了语气,坚定地说道。
泡泡小姐沉默了很久很久,呜咽着说:“是我钻牛角尖了吗……不是啊,我的脑子是清醒的,我没法相信任何人!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信了……”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信任你,百分百地信任。而且,我会永远爱你。或许你不够爱我,毕竟你那么优秀,那么漂亮,那么年轻,还有着超出同龄人一大截的卓越智慧,明明可以嫁给更好的男人,却选择了不够好的我。谢谢你,让我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妻子。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你、给我们的宝宝最好的生活。”
谁都不会猜到,布可宗族的男人会对一个海洋族小女生说出这一番话。多么深情的告白,梵梨这个旁听者都有些动容了。
渐渐地,泡泡小姐的愤怒变成了伤心,抽泣声断断续续:“我就是一个傻逼!我就是一个大傻逼!”
“你不是傻这个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傻瓜。专属我一人的小傻瓜。”布可逆的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宠爱的意味,“答应我,出去乖乖的,不要乱说话,好吗?我们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的爱情,而不是让他们来相信你乱猜的‘天大阴谋’……”
就在这时,室外似乎正在主持什么仪式,露天的殿堂上方有一道奥术彩光飞过,把梵梨的影子从后方带到了前方,拉得长长的,直冲门外。
布可逆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们的隔音术早就失效了,警惕地抬起头:“什么人?!”
梵梨吓了一跳,凭着惧怕的本能逃跑,飞速游向楼梯下方。
布可逆和泡泡小姐陆续游出来四处探看,她早就没了踪影。布可逆年事已高,身体机能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敏锐,判断不出来偷听者游到了哪里。他搂住妻子的肩,游向了相反的方向,检查了两个房间,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看了一眼拐角的楼梯。
梵梨本以为下面只是单间地下室,没想到沿着楼梯走下去,居然看见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长廊两侧都是蓝色调为主的彩绘玻璃,占据了墙面的五分之四,因而采光足够,让整个深蓝色的走廊都透露着天蓝色。每隔两米都有大理石制廊柱,柱墩底座都是由同样大小的千年扇贝加工雕刻制成,柱子上挂着金色的环状奥术能量提灯,与窗之光在白纹黑底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镜面倒影。穹顶上的肋架上有镀金镶嵌画,画上都是一些描绘远古神话的艺术作品,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半掩着的门前。
这里的装修风格和之前看到的所有建筑都有云泥之别,似乎更神圣庄重、更有历史感一些,装了时光机一般,把从其它古老文明建筑的内部直接搬了过来。
沿着走廊游了近十分钟,穿过那道门,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殿堂。
殿堂里风格和走廊一致,空间骤然增大,由四个巨大的柱墩支撑。彩绘玻璃升高,主要由提灯照亮,墙上出现大量光海神灵的金铜雕刻画,内部装潢因而变得威严而庄重。中央有一个石制祭坛,祭坛前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他披着镶嵌金线的雪白斗篷,帽檐低低地耷拉着,一缕雪白的刘海垂在高挺的鼻梁前。他低着头,轻轻朗读摊开的千页古铜漆黑经书。
“无尽海洋之主深蓝,爱万物于深海之中,守吾于灵魂之上。一心赦免吾之罪,赞吾荣光,赐吾圣规。终痛悟此生重罪。以神之名,回馈吾主《四谢礼赞》。一谢深蓝造海之恩。二谢深蓝救赎之恩……”
这里如此安静,海水像沉睡了万年一样,几乎没有波澜。
他的声音是冷色调的,刻意压低了,语调有着和布可逆类似的平稳,每个句子收尾词却念得干脆利落,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军人式的气质:
“三谢深蓝击退恶魔守护之恩。四谢深蓝七分海域牺牲之恩。五谢这位小姐打扰吾休息之恩。”
因为他的语气没有改变,也一直低头看着经书,听到最后这一句,梵梨的数学脑第一个疑惑是“怎么多谢了一次”,随后才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赶紧说:“对不起,我只是好奇下来的……”
男人抬起头。他的尖耳一侧佩戴着圣光海羽,宣召了他在光海中的统治地位。
他朝她投来了淡淡的目光。
梵梨心脏中的血液一秒沸腾了。
这这这……这男人是长在她的萌点上吗?不行不行了,心脏要炸了……
当他低下头时,眉眼纤细,额发微乱,像是从雪月中徐徐走来的神圣祭司。即便托加是开领式的,露出了一些锁骨与胸肌,却只有艺术之美,并不色气。但当他抬起头后,分明眼睛是干净的淡金黄色,分明举止一分一毫都遵纪守礼、恰到好处,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几乎要压制不住的雄性魅力,就算只是呼吸,也会让任何已尝情事的女性脑子里装满不可说画面。
梵梨想起来了,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她心跳太快了,只能晃晃脑袋,告诉自己,你还是学生,牢记自己的人生使命是考试,而不是看见哪个男人就走不动路。
“见过苏释耶大人。”梵梨对他行了左手礼,“……是本人吗?”
但是,看见她之后,苏释耶的细长的眸子却略微睁大。
***4.3小剧场***
苏释耶:“对照前一章小剧场。打脸现场。”
夜迦:“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