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鸦雀无声,平常这个时间交作业是班里最吵的时候,周围同学佯装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余光却在偷偷打量着周怜的座位,眼神里有好奇,有关心,还有些别的复杂情绪。
周怜脱去了校服外套,单薄白色衬衫在清晨的阳光下勾勒出他脊骨直挺,他淡然垂眸看着手里的英语报刊,清冷自若。
池晚路过他,盯着他嘴角的伤,目不转睛。
周怜在她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狭长漆黑眼眸如昨夜那般冷冽,眼神有些躲闪,可是又像是控制不住地移过眼神继续看着她。
和她对视。
池晚木讷地伸出了胳膊,冲他招了招手,“早。”
少女轻柔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紧接着同学关注的焦点就从周怜转移到池晚身上。
“嗯。”周怜回应着她,“早。”
“你嘴上的伤怎么回事?”池晚问出了世纪难题。
周围人全都竖起耳朵准备听周怜的解释。
安静等了两秒,对方说。
“有点疼。”周怜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
“是因为昨晚吗?”池晚认真思考,昨晚离开的时候,周怜还好好的。
她这句话问了出去,坐在前排的陈钊喝了口水正好呛住,信息量大得让他没反应过来。
周围人更是一副听到瓜的表情。
池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等不到他回答就先去自己座位了。
周怜目送她的背影,眼里藏着不清不白的情绪。
池晚坐在座位上,正好看见周怜转回过身,眼里捕捉到他模糊的侧脸,脖颈地方也有利器的划痕,很长一道红印,池晚这才发现。
她觉得周怜每次的伤痕看起来都触目惊心,他的皮肤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池晚觉得如果他不受伤就好了。
她后知后觉自己在心疼他。
因为昨晚的失眠,导致池晚今天上课根本提不起精神,两节语文连堂顿时让她犯困,头低在课本上抬也抬不起来。
池晚咬着自己的手指,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瞌睡却让她脑袋越来越沉重。
在被老师抓之前,池晚决定自己先罚自己。
她拿着语文试卷,默默朝教室后面走去。
这是传统,通常创新班学生犯困了,都会拿着教材去教室后面站着听保持清醒。
除了池晚,后排还站了个陈钊。
他倒不是犯困,而是偷偷在写理综题。
“怎么?你也来偷卷啊?”陈钊默默给池晚让了一个人的空位。
池晚张嘴刚想小声回他,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眶湿润朦胧像是刚睡醒,她垂着脑袋靠着教室的后黑板,费劲撩起眼皮盯黑板。
可是余光却瞥见了周怜的身影,他正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低头写数学试卷。
果然这种语文课都是各干各的,后三排清一色是写理科题的大佬,老李头这时候来查班,一抓一个准。
池晚愣着,捏了捏手里语文试卷的一角,是他们里面的清流。
可不知怎么的,瞥见周怜,池晚觉得自己就突然不困了。
她余光时而落在周怜身上,时而落在黑板。
“你站那边去,我怕被老李头抓。”陈钊戳了戳池晚,示意让她站窗边的位置。
池晚被迫和他换了地方,距离周怜更近了。
讲台上语文老师声音还在响起,谈起了某句文言文,而周怜笔下那道压轴题也解了出来。
他放下笔,转头看见了池晚。
正好撞见池晚在偷偷看他。
他将身边的空位椅子抽开,眼神在池晚身上停留了会。
“不带这样吧,你都不让我坐。”陈钊站着写题腿都麻了,他求过周怜几次要他旁白的空位都无果。
周怜好像没听见,只是看着池晚。
池晚知道自己坐过去后,这节语文课算是白瞎了。
但是周怜的诱惑又是那么大,他好像有很多事要告诉她,或许关于嘴角的伤,或许关于其他别的什么。
反正比语文课好玩。
周怜只是淡淡眨了下眼,池晚就做贼似的灰溜溜地在他身边坐下。
她将试卷微微竖起,确定老师没有发现,才小声和周怜说话:“喊我有什么事?”
“你自己坐过来的。”周怜俯身,贴近她,语文试卷显然遮不住两张脸,周怜学着她的样子轻声说。
好,耍她。
池晚立即就想起身,周怜拽过了她的衣角,“不逗你。”语气又哄着她。
“所以你真和别人打架了?”池晚趁机开门见山。
“嗯。”周怜自顾自拿过她的语文试卷,“一起看。”
池晚拿着红笔,想要在试卷上记笔记,但是要写的地方被周怜的手腕挡住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周怜的左手。
后者安静地拿过她的红笔,帮她在纸上写着。
字迹错落有致,笔锋外而不张扬。
“你关心我。”周怜声音很小,气息落在池晚的耳畔。
“我只是出于朋友应有的关怀。”池晚怕他多想。
“嗯。”周怜不轻不重又说了两个字:“朋友。”
池晚坐在他的身边,又回到了当初短暂的同桌生活,她只要微微抬眸就能看见他的侧脸,周怜面部的肉很少,骨相透皮,五官立体。
可她偏偏想起昨晚周怜吃东西的模样,低着头,腮帮子微微鼓起,反差显得很乖。
在他脸上咬一口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周怜发现了,他看着池晚眼都不眨盯着自己看,像是看一种食物。
“丑吗?”他却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嘴角附近的伤疤。
池晚缓过神,“没,我发呆呢,不丑。”
“那就是好看。”周怜还是没松手。
池晚不擅长当面夸人家好看,对方是女孩子还好,但是对方是周怜,她夸着的话,会像是犯花痴。
池晚已经忘记自己来教室后排是干什么的了,周怜拿着她的红笔已经将笔记全部整理好填在试卷空白的地方,偶尔还腾出手和她说几道数学题。
他做这些行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挡住嘴角那块疤痕。
语文课结束有大课间休息,周围同学伸伸懒腰基本都跑出去小卖部了,距离中午放学还有段时间,高三饿得快。
池晚收拾东西也想离开位置,周怜却没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管白色药膏。
是上次池晚送他的那个。
他一声不响地盯着池晚看,修长白皙的手指遮盖嘴角伤疤,暗示意味明显。
池晚看看药膏又看看他,“你......没手吗?”
“我看不见位置。”他表情淡然。
池晚想起那个午后无人的教室里,她将药膏抹在周怜手臂的时候,指尖触碰到肌肤温热,让她差点失控。
更何况现在伤痕在嘴角,这显然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可是他的眼神不夹杂别的情绪,清冷薄凉,多想的只有她自己。
“晚自习结束,地下车库,你来找我。”池晚深呼吸,硬着头皮默许了他。
“嗯。”他依旧寡言,听不出情绪变化,无所谓的神情。
直到池晚最后离开了位置,周怜才将药膏重新握在手心里,指腹摩擦着光滑冰凉的药管瓶体,直到它有了些温度。
他从不轻易和别人约定什么,但是偏偏对这个随口许诺的话,牢记在心。
收到何喻州出事的消息是在傍晚,池晚正在书店里买教辅资料,柳语女士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说何喻州今天训练的时候拉伤很严重,现在都已经住院了。
“你晚自习请个假来医院看看吧?”柳语在电话那边说。
池晚正蹲在地上,手里翻着《高考最新模拟卷》,听到这个消息,试卷直接从手里掉落。
“她都高三了,别再耽误了,没事,就是普通拉伤。”赵韵的声音也传来,两人现在就在一起。
池晚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揪了下,她想起昨晚何喻州发的消息,明明就是最正常不过的训练,怎么会突然拉伤?
池晚匆匆回到了教室,她准备收拾东西去医院。
晚自习还有十分钟开始,教室里已经坐着些同学写题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周怜的位置,不在教室。
池晚撕了张美乐蒂图案的便签纸,在上面匆匆写下一句话夹进了周怜桌子上的书里。
——晚自习有事,放学别等我了。
然后她又迅速地撕了张稿纸写请假条,起身送到办公室老李头那里,给他签字。
池晚担心何喻州,担心他因为受伤的原因失去这次出国集训的机会,她明白这个机会对何喻州的前途多么重要。
心跳得很快,有根线牵挂在心头,她着急。
拿到签过字的请假条,池晚回到教室背上书包,逆着人群走向学校大门。
教学楼西边的楼梯口灯有些坏了,在三楼的时候会暗些。
池晚就是在这种情况匆匆下楼梯撞见了周怜。
他手里正拿着刚刚池晚写的字条,美乐蒂粉色图案在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指间很违和。
“什么事?”周怜站在黑暗里,墙壁上的灯光落在他面前的瓷砖地,他垂眸看着池晚的眼睛。
池晚一时间来不及和他解释,“回头再和你说。”
“池晚。”
在她快要走到楼梯拐口的时候,周怜喊了她的名字。
池晚抬头,撞进他阴翳冷冽的眸色里,没有温度。
“如果我把你男朋友打了,你会怪我吗。”他云淡风轻地问着,偏是陈述句的语气。
池晚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池晚:我哪来的男朋友?
周怜:她应该不会怪我。感谢在2024-01-30 23:28:24~2024-02-01 22: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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