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安静的教室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还未来得及擦干净,课桌上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风吹动窗帘拂过桌面,池晚坐在周怜旁边的位置。
“你在我旁边坐会,我有不会的可以问问你。”池晚边说着,边专心继续写着复习书。
周怜没吭声,没同意也没拒绝。
他垂着眼帘看向池晚手里的物理复习资料:“你在浪费时间。”
“等我补完就好了,很快的。”池晚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尾,她发现确实有用,周怜在身边,她就不再焦躁想咬自己。
对方不反驳她,默默扯过自己的领带。
池晚的余光瞥见他脱下了黑色风衣,接着又是里面的小外套,最后就剩下白色衬衫。
他好像很热,又动手将袖口挽起来,露出来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冷白皮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上面的淤青伤痕相较于之前淡了不少。
接着手指又不安分地撩起额间的碎发,长眉微皱。
在池晚对周怜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穿长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中的校服分两款,外套里面其实还有短袖样式的polo衫,九月份天气还热的时候,大家都是把外套脱了只穿短袖。
只有周怜像是个怪人,所有人都喊热,而他一件没脱。
他好像很忌讳别人看见他的手臂。
“你的伤,好多了?”池晚关心地问了句。
“嗯。”周怜话依旧不多。
“最近不打架了?”池晚试探着问道。
“不打了。”周怜顺着她的话回答。
池晚心下一惊,敢情表白墙上的传言都是真的。
“那你以后还打吗?”池晚小心翼翼注意着他的脸色。
“看情况。”周怜回答得认真。
“怎么不捂着了,不怕外人看见?”池晚问。
“你不是外人。”对方回答得很快。
这句话之后,两人都很久没说话。
池晚低下头写题,速度较于之前加快了些,她和周怜之间太过安静了,安静到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周怜俯身用手臂枕着,脸侧在池晚的面前,缓缓闭上眼睛。
平稳安静的呼吸声淡淡,像是熟睡的猫。
池晚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写完最后一道题的,她只记得在教室钟表指向13点的时候,自己停下了笔。
然后鬼使神差地贴近了周怜的手臂,她伸出了手指,小心碰了碰上面的淤青。
周怜的皮肤很冰凉,光滑柔软,和他这个人外表有很大的反差。
池晚想得寸进尺地戳一下的时候,周怜撩起眼皮正盯着她看。
带有防备警惕的眼神冰冷如利刃戳穿着她。
池晚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管白色的药膏。
“这个可以消除伤痕,我打算给你试试来着。”池晚心虚地将药膏在周怜面前晃了晃。
而周怜没有看,略过它去拿了池晚桌子上的复习题,“写完了吗?”
“嗯。”池晚只好将药膏收起来。
“有不会的?”周怜看见了几处题在角落里空着,都是些填空压轴,短时间内很难做出来。
“嗯,空了点难题。”池晚点头。
“怎么不问我。”周怜随手拿了支铅笔将题号画了下来。
“因为你在睡觉......不敢打扰。”池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其实她就是一心想补完,这些空出来的,李忱肯定不会认真检查,能在一早上补完这本书已经很不错了,到最后她确实有些松懈。
“所以你就碰了我。”周怜又将话绕了回去。
池晚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刚刚收回去的药膏,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周怜的眼里。
他倦怠地起身,将右手臂摊在池晚的面前,“试试吧。”
池晚见状,快速掏出药膏,拧开铁质的管瓶口,将雪白的药膏挤在了周怜的手臂上。
她眨眨眼看向周怜,示意他可以涂开了。
但是周怜没动,似乎等着她下一步。
僵持了小会。
池晚颤颤巍巍将手指覆盖在了他的手腕上。
因为刚补完题目,手一直在用力,指尖便温热,和周怜冰冷的肌肤鲜明对比。
像是小小的暖炉在他的手腕上滑动。
药膏粘腻清凉,白色膏体黏着池晚的指尖,在周怜的手腕上揉开。
她擦拭着,打着圈,动作尽可能温柔,怕周怜疼。
不敢懈怠,眼睛直直盯着他的手臂。
冷白肤色上任何印迹都变得格外明显,池晚在碰上他手臂内侧的时候,不小心用了力,指尖似乎是剐蹭到了他。
还没来及抱歉,池晚就注意到自己留下的抓痕。
很轻易地就这么留下来,她用厚重的药膏涂抹要掩盖罪证。
周怜神色依旧平淡,没有责怪池晚的意思。
但池晚却觉得唇齿间开始泛痒,她头脑昏沉控制不住地想要低下去。
她想咬周怜,就轻轻咬一口。
周怜看着池晚越来越靠近,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浅浅的呼吸,温热洒在自己的肌肤上。
她的鼻尖几乎是要贴近周怜的手腕了。
周怜没动,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嗯,这药膏气味还挺特别。”池晚如大梦初醒,猛然抬头。
她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且悬崖勒马。
“是吗?”周怜突然握住了池晚刚刚替他抹药的那只手。
池晚心下一慌,来不及反抗,任由他拽着。
她眼看着手靠近了周怜的脸,以为周怜会和她一样病态地去闻的时候,对方用纸巾擦拭了她指尖残留的药膏。
淡淡薄荷参杂着药香弥漫在空气里。
他动作不轻不重,很温柔,没有逾矩的其他行为。
“这个是新的,送你。”池晚抽出手,将桌子上的药膏拧好盖子递给周怜。“就当是上次香水的回礼。”
提起上次香水的滚珠瓶,池晚的脸颊就有些发热。
周怜接过了药膏,他凑近了池晚,“你今天用它了吗?”
这里的“它”自然指的是那瓶香水。
他眸色黑沉意味不明,语气像是和池晚在耳边说悄悄话那样,引诱着她实话实说。
池晚看着他的眼睛,难以启齿。
她将香水的气味覆盖在了床边的小熊身上,睡前安抚着自己内心焦虑,见效很快,池晚很久没有失眠了。
她贪婪迷恋的味道逐渐上瘾。
而这一切的创造者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池晚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没有,我收起来了。”她说了谎。
“我闻得到。”周怜说。
两人安静了下来。
秘密的情绪在两人对视眼神里流转,猜不透是谁在心乱。
“啪——”
池晚往后退了一步猛然起身,她的举动不小心碰掉了隔壁桌子上的书,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我,我去把作业送到办公室。”池晚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她抱起那本厚厚的物理复习书,起身走向教室的门口。
周怜在她起身的时候,伸手挡住了桌角尖锐的地方,池晚后腰原本会撞上那里,但是被周怜用手护住了。
尖锐的桌角刺进了周怜的手心。
她匆忙小声道谢,就像逃命一样离开了教室。
周怜低着头,看向手心里很快红肿的一块,微皱了皱眉,像是隐忍。
但是当池晚离开后,他又对着尖锐的桌角将手心按压上去,感受到刺痛几乎贯穿全部的感官,周怜才松手。
他厌恶这具身体。
池晚站在办公室门口徘徊,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办公室上了锁,她找的理由太过拙劣。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要逃走。
只要周怜不断地看穿揭露她的内心,池晚就没了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的她容易焦躁,而解药就是咬身边的周怜。
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这种病态的行为,池晚觉得周怜肯定会害怕,池晚不想在他眼里成为一个怪人。
一个只会咬人,像是疯狗的怪人。
回忆里的碎片拼凑出来,池晚小时候在学校里和何喻州玩闹,急了的时候她会咬他。
因为小时候在家就是这么玩的,她有时候也会咬柳语女士。
小孩子耍无赖那种咬,不会很重,池晚把它当做亲昵的行为。
她自己也没想过这个东西会上瘾。
成为习惯。
但是到了初中不一样了,这个秘密被人发现之后,池晚被当成了会咬人的怪物。
彼时是何喻州体育天赋大展身手的高光时刻,而池晚将病态当做羞耻藏匿心事。
孩子们之间的玩笑是暂时的,但是却在池晚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
好在中考成绩出色,在重点高中和曾经学校认识的人脱节,加上心理医疗效果不错,池晚才算是好转起来。
只是高中之后又更加严重。
她不希望周怜也会害怕自己。
池晚在黑暗的楼梯口角落蹲下,蜷缩着身体,嗅着自己的手腕。
上面残余是昨晚涂上的香水气味。
剩的不多了,池晚急需要找替代品。
她嗅觉格外敏感,不同气味带来的心理作用也不相同,这也是口欲期焦虑人格的一种。
只是这一款,足以让她安心。
池晚意识到自己要和周怜保持距离了,对他和自己都好。
这种病态的感情滋生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教室里,独剩下周怜一个人。
他盯着手腕发呆,失落池晚没有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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