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池晚不想承认,但是她已经依赖上了周怜。
或许他应该在自己身边呆得可以久一些。
典型的依赖性人格,只要建立起依赖,一点点的分离都会使人痛苦。
“我。”池晚看着他的眼睛。“我其实还好。”她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嗯,那就分开吧。”周怜语气淡淡。
他说完便离开了,剩下池晚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那就分开吧。
池晚手里攥着冰凉的香水瓶,内心乱作一团。
或许在周怜心里,他俩关系压根就没这么近。
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座位已经换好了,池晚坐在教室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同桌是个安静的女生,话不多,埋头写题效率超级高。
而周怜与她的距离现在是真的隔了大半个教室,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周怜在的地方,就是整个教室最热闹的地方。
关于他那些不好的传闻,创三一班没人会相信。
因为在大家的眼里,周怜就是众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池晚时而偏头会去看他,只是每一次,周怜的目光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好像不是同桌,就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和他接触。
晚自习结束后,雨还在下,连玻璃的窗户上也起了水雾,有些人抱怨着没有带伞,下课后班里躁动了起来。
冷风卷着雨滴吹入教室里,夹杂着草地的腥味。
池晚犹豫着,还是不打算联系何喻州送伞,毕竟才和他吵过架。
没准人现在正生气呢。
她趁所有人抱怨的时候,背起包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少女脱下校服,将它盖在头顶上。
短袖白衫几乎是瞬间被雨水沾湿,她冒雨就这么跑出了教学楼。
教学楼梯口,周怜手握着把黑伞,他一路跟着池晚从教室出来。
眼看着她一头扎进了雨夜里。
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那抹白色无瑕的身影格外刺眼。
周怜将手里的伞放下了,他正要随着池晚的身影走进这场雨夜。
身后却有人给他撑起了伞。
“少爷。”王继早早地就在教学楼门口等着周怜,贴心地撑伞。
“我说过,不允许进校园。”周怜冷声说道。
“可是外面下雨了,我怕您......”王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却专注着周怜。
伞遮过教学楼门口明亮的路灯,偌大的阴影遮挡着少年阴翳的侧脸,司机撑伞跟在他的身后。
阻隔了校园里其他人和周怜的距离。
水雾模糊了车窗,周怜侧过脸盯着窗外看,他今天没有说要去医院,也没有提前让王继准备好花束。
王继坐在驾驶座,观察着周怜的神情。
周怜看见在校园门口的转角处,池晚遇见了何喻州,那个男生撑着伞。
两人面对面说着什么,接着便肩并肩在同一伞下,消失在了人海里。
他看了很久,直到再也找不到那抹纯白的身影。
“回去吧王继,我累了。”周怜轻声说道。
他难得说累。
王继没有多问,将车开向周怜回家的方向。
池晚并没有察觉到身后异样的目光,她冒着雨跑出了校门,心里还暗骂着何喻州真的心狠。
她确实有些白眼狼的成分在其中,有的时候并不是气何喻州,而是气自己。
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也是很快就后悔的那种。
可当那把伞真正出现在头顶的时候,池晚又听见何喻州那欠欠的声音:“没小爷不行吧?”
池晚狼狈地抬头,便撞见何喻州坏笑着。
她嘴上依旧不留情说了几句,下一秒何喻州就要将伞移开,吓得池晚又赶紧讨好他。
“你大人有大量。”池晚可不想再淋雨了。
吹干了头发后,池晚穿着睡裙躺在了床上,她和何喻州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到最后还是会和好如初。
池晚觉得自己内心太过敏感,她将被子裹在一起,整个钻进去。
她的床靠着墙壁,缩在这个地方比较有安全感。
这个姿势使她能够闻到手腕上淡淡的香水味,她又想起周怜了,冰凉的滚珠涂抹在她的皮肤上,不知道当时的周怜在想什么。
他是故意的吗。
书包里的东西被池晚掏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她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怜送她的那瓶香水盒。
丝绒盒子也蔓延着同样的香气,池晚再次打开,取出里面的玻璃瓶,拧开盖子,便能看见里面的滚珠。
她模仿着周怜下午涂在自己手上的动作,将滚珠沾着香水涂在自己的手腕上。
只是动作没有周怜当时的温柔。
淡淡佛手柑清甜弥漫在空气里,很奇怪,并不像周怜身上有股特殊的药香气息,在池晚身上体现更多的是果香的清甜味。
池晚贪婪地闻着这样的味道,很独特,莫名让人安心。
她压抑了焦躁时候想要啃咬东西的冲动,反而就这么靠在枕头上,几乎下一秒就要这么沉沉地睡去。
池晚很好奇,周怜会不会也有失眠的时候,他失眠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闻着这样的味道安神睡去吗。
第一夜这么克制着,池晚没咬任何东西。
一中的体育馆建在田径场的后方,距离教学楼区域很远,高三学习紧张,连体育课都被取消,所以去体育馆的机会少之又少。
但是池晚答应过何喻州会去看他的比赛。
她也认真调查过课表,下午两节语文连堂,一节化学和英语,没有物理和数学这样重要的课。
于是池晚准备找老师请假。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门上贴着的禁烟标识如同虚设,创三一班的班主任正是整个高三的年级主任“老李头”李忱。
他此时正训斥着年级刚被抓逃课的学生,口水沫子几乎都要喷在他们的脸上。
池晚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生怕下一秒他连着自己一起骂了。
“池晚。”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是周怜。
他此时坐在李忱旁边的位置整理上周测验的试卷。
池晚觉得面对周怜比面对李忱要好得多,便如见救星一样走到周怜的身边。
“我下午能不能请假?”池晚眨着眼,小声对着周怜说道。
周怜抬眸看了她一眼,“生病了?”
池晚刚想说没有,但她觉得周怜除了病假估计也不会批,便脑筋一转找了个理由。
“嗯,是的。”池晚点点头,撒了谎。
“哪里病了?”周怜语气有了些温度,他打量着眼前面色红润的小姑娘,对方看起来十分健康,五分钟前他还看见池晚在教学楼走廊上蹦蹦跳跳。
“发烧,有点严重,我怕传染给同学。”池晚装模作样地说,还故意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也传染给了周怜。
“坐这。”周怜眼神示意了身边的座位。
池晚木讷地走过去,眼看着周怜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掏出了水银体温计。
“测一下。”他语气漠然地像是医务室那个老头。
池晚人傻了。
“周医生。呸,周同学,不必如此吧。”她纠结着早知道和周怜说实话好了,没想到他这么较真。
“过来。”语气不容抗拒。
池晚乖顺地坐在他身边,测着体温。
等五分钟,她撒谎的结果就水落石出。
办公室里没人注意到他们,来来往往学生很多,李忱骂完这个骂那个,池晚看戏看得入迷,看到有个男生被“老李头”踹屁股踢出办公室的时候,她还笑出了声。
“心情不错?”周怜冷不丁地问她。
池晚很快收起来笑容,不说话。
周怜已经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专注地趴在桌子上,脸侧着对向池晚,安静地看着她。
就像以前和她做同桌的时候一样。
池晚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自然是不敢和他对视的,加上撒谎本就心虚,她别过了脸。
“你怕我吗?”周怜突然问她,像是不经意的一句。
池晚这才看着他,“为什么怕你?”
周怜扯开了自己的袖口,狰狞的淤青遍布他冷白的手腕上,“这个。”
他好像并不在意会不会有人发现,或者有人看见。
倒是池晚有些怕,因为当初答应他不告诉别人的那个秘密,至今她还在保留。
池晚找了张试卷替他遮住。
“我答应你,没告诉别人。”池晚又重复了句曾经说过的话。
周怜任由她这么弄着,手腕上被纸张触碰得很痒,但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动。
“可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池晚想问这句话很久了,趁着现在周怜自己提起来了,正好顺嘴问。
而周怜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她的眼睛。
办公室的位置向阳,角度很好,阳光正好能够照进来。
光落在试卷的一角,落在少年的眼眸里,周怜看着她,神情倦怠,“你当时也在想这个问题吗?”他莫名问了句池晚听不懂的话。
“什么?”池晚疑惑。
“在你看到我那副样子的瞬间,你就想问这个吗?”周怜的话将她带回那日下午的思绪。
怎么会呢,池晚当时哪会想这么多。
她只是在想,她要怎么咬他一口。
池晚心跳得很快,她知道如果实话实说,那么该害怕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周怜了。
周怜没有等她答案,而是停止了话题,他伸手让池晚拿出体温计。
对着光仔细看了后,周怜顿了下。
39℃。
她不但真的生病了,还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