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没有什么人,阳光耀眼照在绿色草坪上,单杠绿漆被光反射着泛光,红色跑道干燥散发着橡胶气味。
池晚嘴咬着冰棍,背光坐在草坪上,何喻州站着替她遮光。
水润的嘴唇触碰着冰棍,只是啃咬着,池晚没说话。
“你和他什么关系?”何喻州率先开口,直入主题。
池晚想笑。
“高三不应该很紧张吗?”何喻州又说,似乎已经断定了池晚和那个人有点什么。
池晚咬下最后一口冰棍后,又咬了咬木棍,这是她个人的小习惯。
她转身看向何喻州,“你脑子里只有这些吗?”
“什么?”何喻州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你眼中的所有男生接近我,都是和我有什么另一层关系。”池晚正视着他说道,“那你呢,你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又是什么?”
何喻州微愣。
“我只是想让你注意点。”他语气软了下来。
“我注意得还少吗?我难道现在在别人口中,不应该是何喻州的小女朋友吗?”池晚丝毫不打算放过他。
她什么都知道,连同那些人在何喻州面前开的那些玩笑,池晚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绪一直积攒着,在昨晚和柳语女士吵完一架后,池晚觉得全世界都最好别惹她。
从高中开始。
在池晚和他保持距离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没有分寸地接近她。
何喻州是体育生,从小生得模样好,个子高,体能方面也几乎能碾压没有训练过的平常男生,所以上初中开始就是学校里耀眼的存在。
追求者也是源源不断,从刚开始的小女生,到后来甚至有一些男生。
池晚从未否认过他的魅力。
只是何喻州总是把池晚的名字挂在嘴边,他太过没有分寸,以前开玩笑他俩互相用彼此挡桃花,到后来有了“何喻州小女朋友”的传闻。
几乎是和他出现的每一个场合,池晚都没办法甩开和他的关系。
甚至有一天,家里人竟然劝说池晚以后和何喻州考一个城市,让他照顾自己。
好像在他天才体育选手的光环之下,池晚所有的努力都是附加品。
那池晚自己的想法呢,她所努力的一切呢。
何喻州沉默了会,他在池晚的身边坐下,他们曾经的距离很近,在彼此相互靠近的情况下,他迟疑地开口。
“这样不好吗?”他问。
池晚没说话,她盯着手里那根木棍,上面印着咬痕,斑斑点点。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从这个恶习开始的时候,她就迷失了曾经的自己。
她巴不得甩开所有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啃咬着能接触到的一切。
池晚需要安慰,是心理上的,而她确实明白,何喻州给不了。
这或许也不是他的错。
他们曾经是朝夕相处关系这么好的伙伴。
“不好。”池晚给了他答案。
许久,何喻州垂下头,伸手想要拿过池晚手里的那根木棍替她扔进垃圾桶,这种照顾她的微小细节对于何喻州来说太过习惯了。
而池晚微微皱眉,躲闪了过去。
“赛点这次有一中,在后天。”何喻州只好收回了手,“你会来看吗?”
池晚“嗯”了下,算是答应,她起身用头绳重新将头发绑好,“你回去吧。”
下午回到班级里,教室依旧安安静静,中午的插曲没人再提起。
防止犯困,池晚去洗手间的水池旁洗了把脸,清凉的水珠挂在少女白皙的脸上,眉眼温顺乖巧,只是眸里透露出心烦。
烦心事确实不少,突然转班导致复习压力增大,池晚在学习上不敢松懈,还要在某些眼里沦为不专心不用功的学生。
池晚并没有想要怪何喻州或者妈妈,只是有些时候和他们的交流就像是隔了堵墙。
起风了,卷着树枝上的翠绿梧桐叶哗啦啦,之前还刺眼的阳光很快被乌云掩盖过去,阴暗的天色是要下雨的前兆。
桌子上的试卷被风吹得乱在一起,纸张摩擦的声音“哗哗”的,池晚起身关了窗户。
周怜的位置还空着,他人并没有回来。
池晚将属于他那份的试卷整理好用夹子夹在一起。
上课前一秒,池晚最后看眼手机,确定没有别的消息后准备熄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点开了昨晚和周怜的聊天记录。
发现周怜还是没有发所谓香水的链接,才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忘了。
雨真正下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结束,距离晚自习中间有长达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用来学生吃晚饭。
一打下课铃,教室几乎就没有什么人。
池晚起身也想离开,但是周怜喊住了她。
“池晚。”他很喜欢突然这么喊她的名字,等她回头看向自己。
“嗯?”池晚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后,疑惑偏过脸看他。
周怜从包里拿出来了个丝绒盒子,他将盒子递给了池晚。
那是深灰色的丝绒盒,触摸起来手感很好,像是高档的首饰盒,银色挂链镶嵌着紫宝石颜色的花纹,池晚轻轻扯开。
便发现里面是香水瓶。
大概30ml左右,没有任何logo,拧开瓶口,是滚珠型的香水。
而散发出的气味,正是周怜身上那种,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是小样吗?”池晚好奇地打量着问他,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她以为周怜肯定知道自己买不起才不告诉链接,神神秘秘带了个小样供自己欣赏。
“嗯?”周怜没听清她的话,“不是,家里材料剩得不多了。”
可是池晚万万没想到,这些是周怜自己调的。
“你还会调香?”池晚吃惊得看向他。
周怜拿过她手里的香水瓶,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有滚珠瓶,它的用法一般像这样。”
他探出手示意了下。
池晚没理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要自己的手。
于是便将手伸了过去。
周怜看了她一眼,像是征得她某种同意,接着拉过了她的手,将滚珠放在了她的手腕处。
丝丝冰凉的液体停留在她白皙的手腕处留下水痕。
浓烈的香水气味便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池晚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感受到周怜在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到那小小的滚珠一点点擦蹭着自己的肌肤。
心跳得很快,沉闷得像是窗外雨点打击玻璃的声音。
她下意识环顾了四周,害怕此时有老师或者同学看向这里。
但是很安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是一种方法,还有......”周怜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他抬眸注意到池晚正盯着自己看。
接着,池晚感受到耳垂后方一凉,刺激得她几乎要将身体蜷缩起来。
她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要躲闪,周怜坐在外面,几乎是将她的空余占满,无路可逃。
他看似有着分寸,但是滚珠却一点点打圈涂抹在池晚耳后最敏感的肌肤上。
淡淡香气平息着池晚紧张的内心。
“是不是觉得这种气味很令人安心。”周怜放开了她,将玻璃瓶送到了她的手中,他轻声问道,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
池晚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好像刚刚滚珠触碰过的肌肤,变得异常滚烫。
她不和周怜对视,低着头却正好能看见周怜的手指。
那天医务室同样的想法此时在池晚的内心滋生着。
她慢慢俯身弯下腰,在周怜的面前。
周怜没有动,只是垂头看她。
池晚几乎是要贴在他的手侧,但是最后低头。
将散开的鞋带系好,“我,我系个鞋带。”她埋头这么说着。
周怜低声笑笑,看着她飞快地打了个蝴蝶结,然后看她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说:“我学会了,谢谢。”
又补充道:“其实和风油精那种滚珠型差不多对不对?”
后者点头,没反驳。
其实没必要教的,这么简单的小事情。
只是周怜看见池晚的时候,就想着亲手在她身上沾染着这样的气味。
这个香气不是什么昂贵牌子的香水,也不是什么洗衣液自带的味道,而是香氛蜡烛的气味,和周怜母亲病房里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一种令人安心,缓解疼痛的有效香气。
周怜当初点它的初衷,是为了遮盖自己身上医院的酒精消毒水的味道。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对这个感兴趣。
“池晚。”周怜又喊了她。
“嗯?”池晚回应着。
“晚自习开始前,要换座位了。”他说道,好似这个消息,他很早就知道了。
很突然,就像是池晚第一次来到这个教室就和周怜当同桌一样突然,不到一星期就要分开。
池晚这才想起来,这个班级,她唯一熟络的就是周怜了,她其实接受陌生环境的能力很差,也就是和周怜有过几次接触,才给了她熟人的错觉。
可是马上就要分开了。
“我们不能坐一起了吗?”池晚问他。
虽然听上去像是她渴求着不想分开的样子。
周怜没说话,答案便很清楚了。
创三一班很少有男女同桌的例子,也就是刚开学会松懈一点,毕竟高三,往后的压力和规矩只会越来越多。
“你想吗?”周怜最后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