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学着他的样子在桌子上趴下，背对着他，脑袋埋进手臂里，假寐。
他们的座位靠近窗户，池晚头顶的窗帘似乎坏了，靠在一旁遮不住晚风，她发尾凌乱吹拂在脸上，惹得她烦躁地拨弄着碎发。
周怜安静地看着，“我知道不是你传的。”他说。
此时窗外有蝉鸣，他的声音清晰在池晚的耳边。
池晚松了口气，她转身看向周怜，没有去问传言的真假，只是瞥见了他手腕上多了新的伤痕，之前的淤青明明应该早就愈合了，可他袖口那截冷白的手腕处依旧泛着青紫。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牌子，好特别。”池晚转移了话题，她将周怜当朋友一样问着。
周怜有些迟疑，许久没回答。
池晚觉得他是念不出香水的牌子，便又说：“加个联系方式吧，回头方便把链接发给我吗？”
一生都在要链接的中国女人。
周怜看她，“你喜欢这种气味？”
池晚点点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怜拿出手机，当着教室里几个摄像头下，光明正大。
池晚都替他害怕，还想用什么东西遮掩，接过下一秒，周怜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她。
“自己加吧。”他点开微信的界面。
池晚习惯地将手机藏于桌下，熟练地在添加页面输入了一串数字和字母，周怜的手机界面很多地方和自己的不一样，用得并不顺手。
“好了。”池晚用完就将手机还给了他，像是扔掉烫手山芋那样，因为她眼看着班主任就要走进教室了。
晚上回到家之后，池晚才同意的好友申请，她盯着手机屏幕里那条“你已经添加了怜，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发呆。
她想给周怜发些什么，但是点开聊天框却一个字也打不出。
正苦恼着，柳语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池晚选择了接通。
她开了台灯，在桌前安静听着手机里女人的消息。
“你们老师说你转班了，怎么回事，是不是不遵守纪律被调班了？你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
“家长动员会让你阿姨先去吧，妈妈实在赶不回去。”
池晚一直没说话。
“喂？你这孩子怎么不理人？”柳语又说。
“元旦前，你们能赶回来吧。”池晚终于开口，她只需要一个答案。
这下沉默的又是对方了。
“你答应过的。”池晚手捏着笔杆，指尖用力捏得有些发白，手也在微微颤抖，好像随时会失控。
“好，妈妈到时候看啊，先不说了。”柳语女士这么说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根本不知道池晚为了进创三一班付出的努力，根本不记得答应过池晚的诺言。
电话打断后，对方发来了转账。
是五千元。
她只会在转账的数额上多添一些零当做补偿。
池晚心里空落落的，她盯着微信聊天框的屏幕看。
不再理会柳语女士。
而刚添加周怜的那一条，也没有发来消息。
对方好像将晚自习前的对话忘记了，并没有发来有关香水牌子的链接。
可能压根就没在意。
不在意。
池晚知道的，没人会在意这些小事。
翌日。
早读下课之后，池晚就习惯性地趴在座位上补觉，昨晚她又失眠，将近凌晨一点多才睡，困的要死。
可是刚趴下没多久，耳边就传来很多声音。
男女声都有。
“周怜，帮我看看这道题吧。”
“怜哥，你帮我去求求老李头把我手机还给我吧，我还要联系家里人呢。”
“周怜......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我是隔壁班的xxx。”
他们围在自己的同桌身边，连同着池晚补不好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怜流言多了，因为他很受欢迎，围过来的女生占了八成，能上来说句话的都是少数，更多的是在创三一班的门口盯着看。
池晚换了个姿势，余光打量着此时的周怜，手持红笔，安静地在纸上画着草图，写着公式，他讲题很简便，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会再说第二遍。
但是问的人都是感激得点头，夸他是学神。
她眼看着周怜送走一个个人，至于那些上来搭讪的女生，周怜几乎都不需要说什么，单单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能将人吓走。
池晚打着哈哈，“你桃花运不错。”
周怜扫了眼她桌洞里堆着的早饭，那是今早凌晨几个男生从窗户递过来，拜托周怜放在池晚桌洞里的。
池晚来了之后一口没动，就那么放着。
相比桃花，她也不少。
中午临近午休，阳光刺眼，池晚趴在桌子反复找了好几个角度都没办法安稳入睡。
四周安安静静的，有人小声讨论着题目，周怜还没有回来，所以来找他的人少了些。
池晚将头绳解了，栗色长卷发搭在她的肩膀上，被她往额头拨弄，活生生像个女鬼，然后垂头往手臂里埋着，才觉得阳光不那么刺眼。
她听见了身边有动静，猜测可能是周怜回来了，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光滑薄凉的布料轻飘飘落在头顶上。
紧接着浓烈佛手柑夹杂清苦的药香充斥着池晚的鼻腔。
周怜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了池晚的头上，“睡吧。”他隔着校服，轻声对池晚说着。
黑暗里，池晚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从前这种气味若隐若现难以捕捉，而现在，整个校服都是他的气味。
池晚不自觉地嗅着，她真觉得自己现在像只狗。
她假装自己睡着了，不回应周怜，嘴唇咬上了自己的手腕。
咬得生疼后，闻见气味便莫名地缓和内心的焦虑，池晚感觉眼皮下沉，难得睡得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些躁动，恍惚中池晚听到了何喻州的名字。
其实何喻州早就来这了，他最近有场市区比赛，在一中训练，本来这个消息他一直忍着没有告诉池晚，害怕耽误她学习。
只是今天训练提前结束，路过了高三楼，他才忍不住进来。
打幌子他是来找创三一班其他朋友的，他朋友很多，基本哪个学校都有说得上话的人。
男孩子们一起聊天难免就会开玩笑。
比如那些同学问何喻州“你这次怎么没去找那个小女朋友？”“怎么不去找池晚？”
何喻州只是也同样开玩笑应对着，没有太当真。
这些话当然传进了周怜的耳边，而话里的当事人正盖在周怜的校服睡得正香，谁都没有注意到。
周怜并没有喊醒她的打算。
何喻州早就去找池晚了，他跑到了池晚之前的教室里，才得知她转了班。
几乎是找遍了同楼层所有的班级，才把希望放在创三一班。
只是进了教室也没看到池晚的身影，倒是见到了那个名叫周怜的人。
何喻州看着他就不耐烦，说不上什么异样，最近从池晚口中听到关于这人不少事情。
直觉告诉何喻州，他俩最近走得挺近。
但是何喻州想，再近也近不过自己和池晚几乎住在同一屋檐下。
只是他这么想着，下一秒。
周怜身边的校服动了动，从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少女凌乱的头发黏在她脸上，睡眼朦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懂地转头和身边的周怜说着什么。
那个女孩不是池晚是谁？
何喻州眼睛都看直了。
而周怜察觉到池晚醒来了，目光淡淡看向何喻州的位置，才开口：“哦，你的朋友，似乎在找你。”
何喻州找了整个教学楼都没有找到的人，此时正安稳趴在别的男生身边睡觉。
“什么？”池晚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不认为何喻州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当她抬眸朝前方看去，何喻州确确实实就在她面前。
高大壮硕的身型在人群中很显眼，穿着花里胡哨的运动服，和一中死气沉沉的校服形成鲜明对比。
他阳光鲜活充满动力，本来和身边人笑着正开心，看见池晚后就笑不出来了。
一时间，何喻州僵在原地，他起身推开身边站着的同学，一步步走向池晚的位置。
池晚揉了揉眼，看着他这么走来。
周怜继续写着手里的题，也是没动。
“出来。”何喻州站着，居高临下地说着，语气很不好。
池晚没太在意，以为他又要犯什么病，“怎么了？”
周围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像是瓜田里乱跳的猹。
两人僵持着，中间隔了个周怜。
顿时狗血三角恋的戏码就在众人脑海中上演。
周怜向后挪动了下，主动给池晚让出了一条路。
池晚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配合。
于是她将校服脱下随手还给了周怜，起身从他的面前经过，想要出去。
过道狭窄，通过的时候难免要碰到周怜。
可周怜似乎并不打算再做让步。
池晚小心翼翼想要挪出去，却在桌角的位置不小心磕绊了下，没站稳，直接手撑在了周怜的肩上。
周怜支撑着她的重量，从容对上少女紧张的眼神。
池晚垂着头，只觉得挨得周怜太近了，连发丝都几乎拂到了他的脸上。
而何喻州目睹了全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