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如听到这样的调查结果,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虽说这事儿跟她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间接关系肯定跑不了。
她自幼在外读书,每年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跟自己的堂表兄弟姐妹见个面。
陈洛如对陈泳的印象一直就是三叔家吊儿郎当的堂哥,这态度不含褒贬,她想不到旧日里不思进取的堂哥,竟然背着家里人做出这样的事。
游手好闲归游手好闲,他怎么能搞经济诈骗呢?这可是板上钉钉的犯罪行为啊。
更让陈洛如难受的是,这件事实质上是她的娘家人坑了她的夫家人,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陈洛如当即打了个电话问陈漾这事儿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漾口气很冲,显然她也是被陈泳给气了个半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好好的战略合作伙伴,中间插进来这么一根搅屎棍。以后岭盛的人在京弘面前还抬不抬得起头来了?
旁人也就罢了,这陈泳除了坑他自己,还把无辜的陈洛如一道坑了——虽然孟家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肯定会颇有微词。
陈洛如只身一人北上嫁入孟家换来岭盛现在的资源,出了这事叫她有何颜面去面对孟见琛呢?
“诈骗人家五千万,等着牢底坐穿吧他!”陈漾气急败坏道。
陈洛如正想说什么,只听陈漾电话那头传来三婶呼天抢地的声音:“怎么能让阿泳去坐牢呢?我就他一个儿子啊!我们赔五千万就是了!”
陈洛如扶额,果不其然,东窗事发后,这堆亲戚纠集到了陈家,发挥患难与共的传统家族精神,势要把三伯家的独苗给保住。
陈漾听了这话,厉声说道:“三婶,要拿五千万你就自己拿,别指望让我们给你分担。”
“陈泳这小子天天不务正业,我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了,你们管过他没?”陈漾叉着腰反问道,“现在出事了知道后悔了?你去问问警察能不能原谅他?”
三婶嘟嘟囔囔道:“又不是杀人放火,不就是五千万吗?多大点儿事。”
三叔也在一旁帮腔:“对啊,阿琛是咱们陈家的女婿,两家人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怎么能叫坑呢?”
陈漾顿时火冒三丈:“敢情嫁给孟见琛的不是你们亲闺女是不是?你儿子打着我妹妹的旗号坑了人家老公,让我妹妹在夫家丢尽脸面,你们说得倒轻巧。”
陈漾又骂道:“他不光坑了京弘,还把那个照明公司也坑了。没那个脑子还妄图学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配吗?”
此话一出,三叔三婶不做声了。
陈洛如适时地缓和气氛,她在电话里说道:“阿姐,这事儿等我回家再说吧。”
“你要回来?”陈漾问。
“嗯,我明天就回去一趟。”陈洛如道。
当天晚上孟见琛回家后,就瞧见陈洛如在收拾行李箱。
“你要去哪?”孟见琛问。
“回家。”陈洛如把她的化妆品塞进化妆袋中,发生了这种事,她在孟见琛面前着实抬不起头来,还不如回娘家避一避。
“你要回去干吗?”孟见琛又问。
“我、我也不知道。”陈洛如心绪烦乱,她问道,“你们报案了吗?”
“没有报案,”孟见琛一手摁住了她的行李箱,说道,“别回去。”
“我必须回去,”陈洛如皱眉,“我回国以后还没回过家。”
孟见琛不让她走是一方面,她家里不希望她回去是另一方面。
可现在出了这种事,她回去一趟比较好。
“这里就是你的家。”孟见琛将她手里的衣物夺走,严禁她继续收拾行李。
陈洛如一听这话,顿时委屈了。
之前陈家把她像踢皮球一样踢到了孟家来,好不容易她能在孟家安身立命了,这下又出了这么一件事,孟家怎么看她呢?
她现在感觉两边都不是她的家,她突然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乖,听话。”孟见琛坐到沙发上,顺手将陈洛如抱了过来。
陈洛如闷不做声地坐在他腿上,郁郁不得欢。
“他是你堂哥,我不会做得绝情。”孟见琛的手抚上陈洛如的后背,指尖挑起她的一缕长发。
陈洛如心情复杂,犹如一团乱麻。孟见琛这是要对陈泳网开一面吗?
说实在,陈洛如打心眼里无法同情她的堂哥,他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可是她无法像陈漾那样说出决绝的话,毕竟她也是受陈家恩泽长大,三叔三婶待她不算差。
把自己堂哥送进监狱里,陈洛如下不了那个狠手。
“让你家里人跟对方谈谈,看看补上五千万工程款能不能避免被起诉。”孟见琛说道。
陈洛如歪过头看他,她竟不知孟见琛还有这样圣母心的一面,居然替她那个败类堂哥着想。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陈洛如冷哼道,“是他活该。”
“这件事跟京弘已经没关系了,是你堂哥和那个公司之间的事。”孟见琛环住她的腰,将她往上带了带,“我没必要跟他过不去。”
“可是他把京弘给坑了呀。”陈洛如不想帮陈泳说好话。
“你没坑过?”孟见琛挑眉,伸手捏了捏陈洛如的耳垂。
陈洛如想起前些日子她搞出的“乌龙指”事件,不禁羞愧。
她道:“我不是故意的,可他就是存心的。”
“嗯。”孟见琛点头,“该怎么处理看你家,你现在回去并不是个好时机。”
“为什么?”陈洛如问。
“你要是回家,他们肯定会让你来跟我说,但我并没有打算对他做什么。”孟见琛道,“你回去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会火上浇油。”
“可是我……”陈洛如低下头,敛下黑色羽睫,一双眼睛小鹿似的望着他,“我、我不好意思待在这。”
“嗯?”孟见琛不解。
“总觉得哪里对不起你。”陈洛如的手指抠着他衣襟上的透明纽扣,语气和姿态低到尘埃里。
都怪陈泳,害她在孟见琛面前抬不起头!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别在意。”孟见琛的手抚上她的脸,“你是我太太,又不是他妈,没责任管着他。”
说到底,陈家一大家子一百来号人,难免会出几个败类,这是陈洛如左右不了的事。
再说了,孟见琛娶的是陈洛如,又不是她家里那些人。
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陈洛如还是少插一脚为好。
孟见琛对这事比陈洛如看得通透,可陈洛如见他这不痛不痒的态度,不禁问出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跟家里有往来?”
这是委婉的问法,陈洛如总觉得孟见琛似乎不太瞧得上她娘家。
陈家是陈洛如这么多年来作天作地的底气,可现在她的娘家被蛀虫啃了洞,这让陈洛如颇为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打击。
今天能闹出陈泳的事,明天指不定会闹出别的什么事。
孟见琛一次两次可以不计较,可谁知道三次四次以后又会怎样?
如果陈家跟孟家的合作黄了,那她这个太太是不是也该下台了?她跟孟见琛本来就是商业联姻,为了两家共同的利益才结合到一起。
陈洛如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这段婚姻的本质,原本她以为这婚姻的地基异常牢固,可现在她想起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万一两家在利益上产生分化,陈洛如该何去何从呢?
最幸运是她,最倒霉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