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金铺，吴雪岚拿着两只钻石胸针，比较来比较去，不知道选哪个。
“都买了吧，千金难买心头好。”施一诺递上恭维，善解人意地。
“可是今天花得钱太多了，我怕旭谦要说我。”吴雪岚看去姐姐，寻求支持。
“那就你买一只，另一只送给一诺。”吴雪岩替她做好婆婆。
“我不用的。”施一诺坐在高脚椅上，身子靠着柜台，揉了揉左腿脚踝和膝盖，哪哪都有点痛，脸上却丝毫不显倦怠。一心想着这是一份挣大钱的工作，说什么也得拼下去。
“算了，我都买了吧。”最后，吴雪岚勉为其难得都给自己买下了。
“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吴雪岩泛上一点疲惫。
施一诺暗暗叫好，陪走路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谁知，未来婆婆兴致不减：“一诺，你去上树买两杯咖啡来，我们在这等你。”
上树是一家咖啡店，这两年刚刚蹿红，名声响亮，在隔着一条街的另一个购物广场内。
“我陪着你给你拎包嘛，买咖啡叫老许去吧。”施一诺想着那路程，腿脚发软。
“他一个司机知道什么？而且就跨一个街，车也不好开。你走路去，还快点。”吴雪岚说得头头是道。
“小姨，我腿疼。”施一诺只好吐出实话，摸了摸左膝盖，脸上露出一点哀怜之色，“之前被车撞了，一直没好。”
“我说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怪怪的。”吴雪岩看着她，眼里有了几分心疼，“什么时候撞的？严重吗？”
“上个星期，不是很严重，多休息就能好。”施一诺感激得回了个笑。
吴雪岚却没那份柔情，眼眸一垂，放下脸：“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偷懒，会耍嘴皮子的嘛？你这个时候说要休息，什么意思？你要休息就不要出来。”
施一诺坐在高脚椅上，脊背一直，依着自己性子就要把她撕了。可一想谢旭谦，一想他的钱。
哀叹一声，原来用灵魂换金钱的感觉是这样的。
可如果这口气不忍下来，翻了脸会怎样？
算了算了，多想想自己的公司，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
施一诺敛了情绪，脸上迅速恢复平静，嘴唇微启：“行吧，是我不懂事。小姨，你真想喝，我现在去买。”
“算了吧，三楼就有咖啡厅，我们去那吧。”吴雪岩打起圆场。
“不行，难得出来一趟，我就想喝上树的。”吴雪岚气势强硬，从钱包里摸出两张粉红票子，搁到施一诺面前的玻璃柜台上，“快去，多余的都给你了。”
施一诺笑了，站起身，把钞票推回她面前：“小姨，将来要做一家人，这么见外未免有些难看。两杯咖啡嘛，我还孝敬得起，你等着。”
说完，就出了金铺，往大门走去。
“你说你，这么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吴雪岩宽厚，劝起妹妹来，“她才22，你已经58了，你大方一点，不行吗？”
“我怎么不大方了？我不是给她200块了？是她自己不要。”吴雪岚把钱收回自己钱包，勾过一张高脚椅，坐下，抖了抖腿。
金铺的售货员趁机又恭维了一通，吴雪岚笑得下巴皱褶都挤成堆了。
*
上树创店两年了，火爆的风头强盛不衰。
平时排队10分钟能轮上就算运气不错，到了周末，蜿蜒曲折的队伍便似乎永远没有缩短的可能，总是那么长。可也就有那么多人愿意花上一个多小时，只为等那一杯喝了能上树的咖啡。
施一诺远远走过来，看到那长龙的队伍，眉眼弯弯，笑了。
上树的投资人是羽飞资本，当初投入并不多，可两年下来，收益滚了近百倍。
她给姚承志打了个电话，因为上树的人只认得姚承志，不认得她。
10分钟后，上树有人提了三杯咖啡出来，转过街角，送到了施一诺手里。
再回到两位老太太跟前，吴雪岚又在试鞋子了。
吴雪岚一见咖啡，惊奇地叫了声：“这么快？”
原来她是故意要喝上树的咖啡，为的就是想让施一诺去街上站一个小时，吹吹冷风。
可惜，施一诺让她失望了。
不过，吴雪岚逛街的能力真不是盖的，逛到晚上7点多，几乎把商场里每一家店铺都走过了，她才意兴阑珊地想起来该吃晚饭了。
三人电梯到负一楼，上车。汽车转出去过个街，停到上树咖啡店所在的购物中心的负一楼。三人再上电梯，到五楼“都市牧人”用餐。
想起先前吴雪岚说司机不方便开车过来买咖啡的话，施一诺冷笑了笑。
西餐厅生意好，包厢全订出去了，饶是老板的妈没有提前预订也坐不上。
三人只好在大厅选了个卡座就座。
吴氏两姐妹都点了牛排，施一诺点了一份披萨。
她想着披萨用手抓着吃就可以，不用使刀叉，方便，省事。
吴雪岩不明就里，跟她强烈推荐牛排：“真的，牛排才是招牌，最好吃。都是去筋捶打过的，我这么大年纪也嚼得动，非常不错。”
“我上次吃过了，披萨却没有，就想试试。”施一诺委婉推却。
“就你搞特殊，搞得好像我舍不得给你吃牛排似的。”吴雪岚拉下脸，又嫌弃上了。
施一诺笑笑，没回应，内心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了。
饭吃到一半，施一诺的手机振动，是谢旭谦：“在哪？”
“在你西餐厅。”
“帮我叫个牛排，我马上到。”
施一诺疑惑了下：“你不是在外地出差吗？”
“刚下飞机。”谢旭谦声音里带着奔波的气息。
以往出差回来，每次都是步履平缓，不慌不忙。今天却是步行扶梯上都觉得速度太慢，迫使他脚步匆匆。
心头，像鸟儿飞久了想归巢，像有牵绊在收线，更像是有了思念的人，想快点见到她。
这种感觉，在听到她的声音时，确定了。
“施一诺……”
“嗯？”
有没有想我？
算了，太肉麻了。
“见面说吧。”谢旭谦挂了电话。
“什么？旭谦回来了？”吴雪岚一喜又一气，“居然不给我打？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小两口恩爱不好吗？你肚量大一点。”吴雪岩笑着劝解。
施一诺没法接腔，把谢旭谦的牛排点了，继续低头吃披萨。
半个小时后，谢旭谦到了，风尘仆仆。
他先去了趟卫生间，回到座位上，牛排端了上来。
吴雪岩原来和施一诺并排坐的，这会她转到对面坐到了妹妹身边，让小两口坐在了一起。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都没听你说。”吴雪岚满脸笑意，跟先前说白养了儿子的人判若两人。
她把桌上的菜往儿子面前推：“快吃吧，这么晚了，饿坏了没？”把菜重新摆了一遍，见儿子不动筷子，“是不是凉了？叫厨房重新上吧，你想吃什么？”
“你别烦了，让我安静地吃饭。”谢旭谦抬头，语气几分不耐。
吴雪岚一边点头接受儿子的埋怨，一边我行我素继续摆弄菜盘子。
吴雪岩坐在旁边，发笑，眼里看着面前一对年轻人：“越看越登对，鼻梁一样直挺，额头一样饱满，都是一样的贵相，太般配了。”
施一诺没说话，只把身子往墙边挪了挪，给谢旭谦腾大一点空间。
谢旭谦转头看她：“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挺好的。”施一诺语气淡淡，却是连个眼色也不匀给他。
“逛街逛一下午，都买什么了？”谢旭谦眼角含笑，那是你花钱我骄傲的笑。
“没买什么。”施一诺嘴角也轻轻扯了个讥笑，笑男人自我感觉太好。
“有，有，有个胸针。”吴雪岚忽然有点慌，急忙从手提包里翻出一个饰品盒，递到施一诺面前，“别放我这了，你自己收起来，一会要忘记了。”
她刷的卡是谢旭谦的，消费有短信提醒，每一笔儿子都会知道。而今天自己出手是大了点，但她相信儿子不会说什么，只是此刻当面问到施一诺，那就不太妙了。
毕竟她买了那么多，施一诺却一样没买，落差有点大。
可是此时，她这补救反而弄巧成拙。
谢旭谦扫了她一眼，沉了眸，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
回去的路上，谢旭谦的车送施一诺。
两人坐在后座，施一诺靠着左车门，双手插在衣兜里，神情寡淡。
今天这街逛得，要是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表演到位。
可是，这都是自己找来的，怨不得别人。
此时，她只想静静消释这份情绪，不想再应酬旁边的人。
谢旭谦感觉到了。
他低估了他老妈的飞扬跋扈，毕竟吴雪岚从不会把别人与他同等对待。
他暗叫失策。
道路两边，街灯璀璨，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金色弧线。
谢旭谦把自己往女人身边挪近一点：“今天逛街是不是很累？”声线压在喉咙里，有种怜惜。
“还好。”
男人这么说话，太挠人。
施一诺心上一紧，把自己坐直了。
“以后，我妈再叫你，你如果不想去，就不要去。”
谢旭谦靠近她，悄无声息的距离里，他伸过一只手，想拉拉女人的手。可是施一诺的手插在衣兜里，攥了拳头一动不动，还暗暗使了点力对抗。
男人一个气急，抓住她手腕，一把蛮力拉出衣兜。
“痛。”施一诺胳膊肘生生被撕扯了下，痛得牙根打颤。
这一声，叫进谢旭谦心里，端着她的胳膊，感觉自己犯了大错。
施一诺抬起左手把自己右胳膊扯了回去，揉了揉，眼眸垂下，慢慢缓了情绪。
“对不起。”谢旭谦脑海里闪过两颗钢钉，闪过那天车祸现场，两只手小心翼翼捧起女人的胳膊，轻轻给她抚摸。
他看去施一诺，时明时暗的光线里，女人小巧清雅的脸上，娇柔，怜爱，令人心疼，却也有种坚韧，百折不饶的，不需同情的——冷傲。
莫名袭来一阵伤感，谢旭谦握过她的手：“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
“大佬，这是不是超出交易范畴了？”施一诺收回自己的手，塞进衣兜，脸上一片漠然。
谢旭谦双眸幽沉，喉咙口有很多话在冲撞，却没有一句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