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怪异的影子向我压过来,嗖地一下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本来是想尖叫的,但是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叫不出来,只是在喘气。
“嘘,是我,”杰米小声说。圆形的大东西,轻轻地从他肩膀上滑落到地上。随后,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杰米轻盈的身影。
我摸着喉咙,用力地吸了几口气。
“对不起”,他轻轻说道,顺势坐在了席子边上,“我知道那样做很傻。我只是不想把医生吵醒——我一点也没有想吓你,你还好吧?”他拍拍我的脚踝,这是我身体离他最近的部分。
“你当然吓着我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杰米,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你还不睡?”
“所以我要来这里啊,杰布叔叔打呼噜的声音响得你都不敢相信,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难道平时你不是和杰布一起睡的吗?”
杰米打了个哈欠,弯腰去解开他放在地上的大铺盖:“没有啊,我平时和杰莱德一起睡。他从来不打呼噜,但是你知道的,杰莱德现在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睡在杰莱德的房问昵?你害怕一个人睡吗?”我本来不想责怪他,但是,如果我不说,就好像我很害怕在这里。
“害怕?”他喃喃地说,有点生气,“没有,这就是杰莱德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问。”
“什么?”我倒抽了一口气,“杰布让我住进了杰莱德的房间吗?”
我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杰莱德会杀了我的。不对,他会先杀了杰布,然后再来杀我。
“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告诉杰布你可以住在这里。”
“杰莱德会气疯厂。”我小声说。
“我的房间,我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杰米抗议道,但是随后他咬紧嘴唇,“我们不会告诉他,他也不必知道。”
我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你不介意我也睡在这里吧,是吗?杰布叔叔的呼噜声太响了。”
“不,我当然不介意,但是杰米,我认为你不应该这样做。”
他紧蹙眉头,想表现得强硬些,不想露出受伤的神情:“为什么不应该?”
“因为这里不安全,有时候晚上会有人过来找我。”
他睁大了眼睛:“他们会来吗?”
“杰莱德以前总是带着枪——他们就走了。”
“谁?”
“我不知道——有时候,凯尔会来,但是还有其他的人,他们依然还在这里。”
杰米点点头:“有更多的理由说明我应该留下,医生也许需要帮手。”
“杰米”
“我不是孩子,小漫,我能够照顾自己。”
很明显,继续争论只会让他更坚持自己的想法。“至少你得睡在床上”我投降了,“我睡在地上,这里是你的房间。”
“不行,你是客人。”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哈!不行,你睡床。”
“不行。”他躺在席子上,双臂紧紧地交叉在胸前。
又来了,我明白和杰米争辩绝对是错误的选择。好吧,等他一睡着,我就可以让他去睡床了。杰米睡觉睡得很沉,就好像昏迷一样。过去,一旦杰米睡着了,梅兰妮可以把他抱到任何地方。
“你可以用我的枕头,”他拍着他旁边的枕头对我说,“你不必蜷缩在床的角落里。”
我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慢慢地挪到了床头。
“这就对了嘛,”他赞许地表示,“现在,你可以把杰莱德的枕头扔给我吗?”
我犹豫了一下,正想去拿我枕下的枕头,杰米一下子跳了起来,靠向我,一下子把枕头给抢了过去。我又叹了一口气。
我们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着医生呼吸时所发出来的低低的好像吹口哨一样的声音。
“医生的鼾声很好听,不是吗?”杰米轻声说。
“这种鼾声不会吵得你睡不着了。”我赞同地表示。
“你累了吗?”
“是的。”
“噢。”
我在等他,看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却很安静。
“你想问什么吗?”我问他。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感到他在挣扎,所以我在等。
“如果我问你,你会对我说真话吗?”
这下该轮到我犹豫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正面回答他。
“这件事你应该会知道。我们聊天的时候杰布和我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一些事情,他想到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对。”
梅兰妮这时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杰米说得非常轻,比我的呼吸还要轻,很难听清楚:“杰布叔叔认为梅兰妮还活着,我的意思是她就在你的身体里。”
我的杰米。梅兰妮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回答他们俩。
“我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情,会有这种事情吗?”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听出他在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一天内我让他伤心了两次,我感到胸口有个地方被刺痛了。
“这种事情会发生吗,小漫?”
告诉他啊,请你告诉他我爱他。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这次杰米真的哭了,只是他尽量压住自己的哭,“梅兰妮还活着吗,小漫?求求你告诉我吧,好吗?”
他很可能就是被人利用的工具,杰布派他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杰布很精明,他看出杰米会很容易冲破我的防线。很可能杰布需要证实他的理论,他并不反对利用这个孩子来获取信息。那么,杰布确认了实际情况很危险,他又会怎么做呢?他会怎样利用收集来的这些信息呢?我想他并没有想伤害我,但是我能够相信自己的判断吗?人类是奸诈狡猾的,我无法预期他们会不会有更加阴暗的计划,而这些在我们灵魂看来都是无法想象的。
躺在杰米的身旁,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他伤心了。梅兰妮哭着说。在我的控制之下,梅兰妮的抗击变得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如果最后证明这是大错特错,我也并不怪梅兰妮,我知道现在谁在说话。
“她保证过她会回来的,不是吗?”我低声说,“梅兰妮有没有说话不算数过?”
杰米的胳膊抱着我的腰,紧紧地贴着我,很久很久。几分钟以后,他悄悄地说:“梅儿,我爱你。”
“她也爱你,看见你在这里很安全,她很高兴。”
他沉默了很久,他流在我身上的泪也干了,有点淡淡的、咸咸的味道。
“每个人都会像这样吗?”过了很久,我以为杰米睡着了,他却又低声问道,“每个人都能够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吗?”
“不,”我很难过地告诉他,“不,梅兰妮属于特殊情况。”
“她坚强勇敢。”
“非常坚强勇敢。”
“你认为”他停下来吸了口气,“你认为爸爸可能也还活着吗?”
我被噎住了,我很想把这口气吞下去,但是好像不行:“不,杰米。不,我不这样认为,他和梅兰妮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他带了一群猎人来找你,当然,这是他身体里的灵魂所为。如果你的父亲还存在的话,他不会让那些猎人找到你的。你的姐姐从来不让我看到小屋在哪里——她甚至尽可能地不让我知道你依然活着。直到你姐姐确信我不会伤害你,才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信息一下子太多了。我刚说完,就意识到医生没有在打鼾了,我没有听见他的呼吸声。真是笨蛋!我暗暗地骂自己。
“哇。”杰米叫道。
我凑近他的耳边,凑得非常近,医生不可能听到,我轻轻地告诉他:“是的,她非常坚强。”
杰米竖起耳朵听,眉头紧锁,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漆黑的走道的门口。他一定和我一样意识到了医生没有打呼嗜了,因为杰米转过脸对着我的耳朵,声音比先前还要轻:“那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为什么不伤害我们?难道那不是你想要的吗?”
“不,我不想伤害你。”
“为什么?”
“你姐姐和我相处了一段日子。她一直在告诉我有关你的事情,而且我也开始爱你了。”
“那么你也开始爱杰莱德了,是吗?”
我挣扎了一秒钟,心中有些懊恼,这孩子总是那么容易把事情联系在一起:“当然,我也不想他受到伤害。”
“他恨你。”杰米告诉我,显然这件事让他很难过。
“是的,每个人都恨我。”我叹了口气,“这不能怪他们。”
“杰布不恨你,我也不恨你。”
“你再想想,你就可能会恨我了。”
“但是,他们占领地球的时候,你还没来这里啊。你又没有去挑选,是我爸爸,还是我妈妈,还是梅兰妮啊。那个时候,你还在外层空间呢,对吗?”
“你说的没错,可是,杰米,现在我就是我,我做灵魂要做的事。在梅兰妮之前,我有过许多的宿主,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我夺走生命。一次又一次,都是这样,这就是我生存的方式。”
“梅兰妮恨你吗?”
我想了一分钟:“她没有过去那么恨我了。”
不,我不恨你,再也不恨你了。
“她说她再也不会恨我了。”我喃喃地说,声音低得几乎没有。
“怎样她怎么样?”
“她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她也很高兴能够见到你,她甚至不在乎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我感到杰米的身体挺直了,“他们不会的!如果梅儿还活着的话,他们不会杀了你们的!”
你让他难过了,梅兰妮抱怨道,你不必和他说这些的。
如果他没有准备好,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
“杰米,他们不会相信这些的,”我悄悄地说,“他们会认为我撒谎骗你。如果你告诉他们这些事实,他们反而更会杀了我,只有猎人会撒谎。”
这句话让他不寒而栗。
“但是我知道,你并没有撒谎骗人。”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我耸耸肩。
“我不会让他们杀了她的。”
尽管他的声音轻得像呼气,但是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一想到他和我一起被进一步地卷入这件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到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野蛮之人,如果他要保护我的话,那么会不会因为他年纪小,那些人就会放过他呢?对这一点我持怀疑态度。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一个个闪过,我试着想办法说服他不要卷进来,但是又不会让他固执己见。
我还没有开口,杰米就说话了。他突然很平静,就好像答案非常明了:“杰莱德会想到办法的,他总是会有办法的。”
“杰莱德也不会相信你的,所有人中,就数他最气愤。”
“即使他不相信,他也会保护她的,以防万一。”
“那我们等着瞧吧。”我低声说道。过了一会儿,我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词——不像争论的争论。
杰米很安静,他在思考。最后,他的呼吸开始变慢,他的嘴张开了。我在等,等到他彻底睡着为止。然后,我慢慢地移向他,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地上挪到了床上。他比以前重了,但是我还是成功地把他移到了床上。他没有醒。
我把杰莱德的枕头放回到原来的地方,然后在席子上躺了下来。
好了,我想,我刚才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了。但是,我现在太累了,没力气关心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没几秒钟,我也睡着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太阳光从屋顶的缝隙里透进来,有人在吹口哨。
口哨声停了下来。
“你终于醒了。”杰布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眨了眨眼睛。
我翻了个身,侧向一边,这样我能看着他。我翻身的时候,杰米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滑了下来。一定是昨晚不知什么时候,他又伸手来够我的——对了,不是我,是他的姐姐。
杰布靠在天然岩石做成的门框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早上好,”他说,“睡够了吗?”
我伸伸腰,确定我基本休息够了,然后点点头。
“噢,不要用沉默来回答我。”他有点抱怨,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我低声回答,“我睡得很好,谢谢你。”
听见我的声音,杰米也醒了。
“小漫?”杰米问道。
可笑的是,我竟然有点感动,这个傻傻的绰号是他在即将睡着的时候随口说的。
“什么事?”
杰米眨眨眼睛,移开掉进眼睛里的几缕发丝:“噢,嗨,杰布叔叔。”
“孩子,我的房间不够好吗?”
“你打呼噜实在太响了。”杰米说道,接着他打了个哈欠。
“难道我没有教过你吗?”杰布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让客人,让女士睡在地上的?”
杰米噌地坐了起来,他皱起了眉头,四处张望,一片茫然。
“别怪他,”我对杰布说,“他坚持要睡席子的,是我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移到床上去的。”
杰米气呼呼地说:“梅儿过去也总是这样。”
我冲他瞪了瞪眼睛,想警告他。
杰布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抬眼看向他,那表情就像是抓住一只猫一样,昨天他也是这个表情,这表情就好像谜团解开了。他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席边。
“早上的课你已经迟到了。莎伦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所以,还不赶快。”
“莎伦从来就是这样的。”杰米抱怨道,但是他还是很快地站了起来。
“孩子,快点走吧!”
杰米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走道里。
“现在,”杰米一走,杰布就说,“我觉得像保姆一样地照顾你,时间已经够长了。我很忙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忙的——不可能就坐着没事干,成天当你的保镖。所以今天当我干活的时候,你必须和我一起去。”
我感到我一下子张大了嘴。
他盯着我,脸上没有笑容。
“别那么害怕,”他抱怨道,“你不会有事的。”他拍拍枪,“我的房子是不会给婴儿住的。”
我不会因为那样的事而和他理论的。我迅速地深呼吸三下,试着稳定自己的情绪。耳朵里尽是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又开口说话了,可是相比之下,他的声音显得非常轻。
“来吧,小漫,别浪费时间了。”
他转过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跟在他后面。他不是在吓唬我——他已经消失在第一个转弯口。我跑步追上他,担心会遇上什么人,这里显然是居住区。在他走到地道岔道口的时候我才追上了他,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放慢脚步走在他旁边,配合他的步调。
“西北边的那块地早该种了,我们必须先松土,希望你不要介意会弄脏手。工作完以后,我看有没有可能让你洗一下,你需要洗洗。”他故意对着我嗅了嗅,随后大笑起来。
我感到我的脖颈后面一阵发热,但是我权当没看见。
“我不介意弄脏手。”我小声回答他。我想起,西北边的那块地很远,也许我们应该单独干活。
我们一走到大广场,就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像往常一样,他们都对我们怒目而视。我开始认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那个头发花白,留着长长辫子的中年妇女,我昨天见过她,她和其他人一起在浇地;那个矮个子大肚子的男人,他的头发呈亚麻色,有点稀疏,脸色红润,他一直和那个中年妇人在一起;还有那个看上去有点像运动员的女人,她有一身焦糖色的皮肤。那天,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正弯着腰系鞋带;还有那个皮肤黝黑、嘴唇厚厚、睡眼惺忪的女人,她一直在厨房里,身边还围着两个孩子——可能她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是梅姬。她狠狠地瞪了杰布一眼,看见我就把脸转了过去。我们又从一个脸色苍白、满脸病容、头发银白的男人身边走过,我确定这个人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接着,我们就遇见了伊思。
“嗨,杰布,”他高兴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去干什么?”
“把东边那块地的土去翻翻。”杰布咕哝了一句。
“要帮忙吗?”
“你应该做点有用的事了。”杰布小声说道。
伊恩认为这就表示同意,于是就跟在了我后面。我感觉他一直盯着我,这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又从一个年轻人身边走过,他没比杰米大几岁——橄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从前额向上竖起,就像刷锅用的钢丝球。
“嗨,韦斯。”伊恩和他打了个招呼。
韦斯默默地看着我们过去,伊恩看着韦斯的表情,大笑不已。
我们遇见了医生。
“嗨,医生。”伊恩说道。
“伊恩,”医生点了点头,他手中拿着一大团面,衬衫上沾了些黑色的粗面粉,“早上好,杰布。早上好,小漫。”
“早上好。”杰布回应道。
我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见。”医生说着,带着他的面团,匆匆离去。
“小漫,哈?”伊恩问我。
“我的主意,”杰布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想,这个名字适合她。”
“有趣。”伊恩就说了这个词。
我们终于来到了东北边的那块地,而我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里的人比通道里的人还要多——五个女人,九个男人。很自然地,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别理那些人。”杰布悄声对我说。
杰布就照着自己的话做了,他走到最近的一堵墙面前,那里杂乱地堆着各种干活的工具。杰布把枪插进了腰间的皮带,抓起一把镐和两把铲子。
离他那么远,我觉得没有安全感。伊恩就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我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房间里的其他人依然手持工具,对我怒目而视。我当然知道他们手里的这些镐和锄头可以刨土,也可以很轻松地打破一具躯壳。我读懂他们脸上些许表情,好像不止我一个有这样的想法。
杰布走过来,递给我一把铲子。铲子的手柄光滑,已经被用得很旧了。我紧紧地抓住铲子的柄,觉得它很沉。看见了人类眼中杀戮的欲望之后,铲子就很难不被当做是一种武器,我不喜欢这种想法。我怀疑我能不能把铲子整个举起来,哪怕是抵挡一下别人的攻击。
杰布给了伊恩一把镐,伊恩手中的那把黑色锋利的镐看起来可以让人一命呜呼。我用尽全身的力量稳住自己,没有逃跑。
“我们去后边那个角落里吧。”
长长的洞穴里洒满了阳光,还好,杰布带着我到了洞里人最少的地方,他让伊恩把我们面前硬邦邦的土刨松。我把泥块铲过去,杰布接着用铲子的边缘把泥块压碎,变成可耕种的土壤。
我看着汗水顺着伊恩白皙的皮肤往下流淌——在炙热的阳光下,每隔几秒他都会撩起衬衫擦擦汗——我听见杰布在后面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我明白我做的事情是最轻松的。我希望我能做点更有难度的事情,就不会因为周围其他人的一举一动而分神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我不能做伊恩的工作——我的手臂不够粗壮,我的肌肉不够结实,没办法把镐伸进硬邦邦的土里,但是,我决定去接过杰布手中的活,那是我能做的,先把土块打成小块,然后再接着干。这样的确有点效果——我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我筋疲力尽,只能全神贯注完成手中的事。
伊恩时不时会给我们拿点水来。有个女人——个子矮矮的,长得很漂亮,昨天我在厨房里见到过她——她好像就是负责给人送水的,但是她权当没有看见我们。伊恩每次拿来的水都够我们三个人喝。他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让我感到有点不安。他真的没想置我于死地?或者他只是想找个机会让我死?这里的水喝起来总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有硫黄的味道,也有发霉的味道——但是,现在这个味道喝起来有点可疑,我尽可能地不让这种偏执的想法占据我的思想。
我一直在努力工作,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活,大脑处于麻木的状态中,我没有注意到我们已经刨到了最后一排。伊恩停下手中的活,我才停了下来。他伸伸腰,双手将镐举过头顶,放松一下关节。我闪向一边,远离高举的镐,但是他没有看见,我意识到周围其他的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我看着新翻的土壤,整块地都被翻过了,我才意识到这块地算是全翻完了,。
“干得好,”杰布大声向众人宣布,“明天我们要播种,浇水。”
房间里窃窃私语,工具又一次被堆到了墙角,哐啷哐啷地作响。有些人在随意地交谈,而有些人因为我的存在依然很紧张。伊恩伸出手要接过我的铲子,我就把铲子递给了他,感觉我本来已经很低落的心情更是降到了谷底。毫无疑问,杰布所说的“我们”中也包括了,我。明天还会和今天一样艰难。
我忧郁地看着杰布,他朝我笑笑。他笑得很得意,我觉得他知道我的想法——他不仅能猜出我感到不舒服,而且他看见我不舒服他还很开心。
他对我眨眨眼睛,我疯狂的朋友,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最好的人类的友谊。
“明天见,小漫。”他在房间的另一边笑着和我打招呼。
每个人都在盯着我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