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祖孙相对

风和日暖,小十二在毯子上欢快地爬着,偶尔站起身走几步,接着一个腚墩儿坐倒,小家伙不但不哭嚷喊疼,反而咯咯咯地笑起来。

后院传来大公鸡被宰时的凄惨嚎叫,很快便没了声音;炕上阮绵绵正和康清音说着要在京城盘下几家店铺,专门销售妇人们做出的产品。便在此时,两人就听到街门外有个声音喊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放在院子里?是怎么做爹娘的?”

“咦?”阮绵绵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喃喃道:“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说完正要探头往窗外看,却被康清音死死抓住袖子,只听她压低声音紧张道:“别看,是我爹。”

“我擦!”

阮绵绵低声爆了句粗口:“这么劲爆的吗?康大人这么快就打听到你还活着,甚至还亲自找过来了?等等……好像不对,他问是谁家的孩子,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十二的身世。”

两人此时是坐在炕头,身体恰好被墙壁挡住,离她们大约一只胳膊的距离,就是正开着的窗户,所以康晨从街门外透过窗户向屋里看,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

前院后院寂静无声,只有些微春风丝丝缕缕般流淌而过。康大人隔着一道街门,看向薄毯上大概一周岁左右的胖小子,脸上不自禁就堆满了慈爱笑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没见这家大人出来,康晨索性逗弄起了孩子。也不知为什么,这胖小子就合了他的眼缘,怎么看怎么可爱,甚至心里头还隐隐有着那么一股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他只是随口问一句,想也知道,这小孩或许连周岁生日都没过,能叫个爹娘就不错了,哪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却不料小十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清清楚楚地回答了他两个字:“十二。”

“啊?”

康晨一愣,但旋即就有些惊讶:“你说你叫十二?这是你的名字?”

十二很小大人似的点点头,然后又歪着小脑袋,专注看了康晨一会儿,迈开小短腿向他走过去。

康晨笑眯眯看着,但是很快,他就看到十二“扑通”一下摔倒在毛毯上,不由急得大声叫道:“喂!有没有人?你家孩子摔倒了。喂……”

没有人出来,院子依然寂静无声,而这时康晨就看到,那个小豆丁竟然又顽强地靠自己站了起来,歪歪扭扭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扑通”一下又摔了个腚墩儿。

康晨皱眉,见那街门只是插着门栓,并未上锁,他犹豫一下,就从门栏缝隙伸出手,想要拨开门栓,进去看顾小十二,顺便逗弄逗弄这小家伙。

不料刚把门栓拨到一半,就见原本懒洋洋窝在墙角晒太阳的大黑狗猛然冲过来,“汪汪汪”地冲他一阵狂吠。

康晨吓得一个哆嗦,赶忙把手缩回,见大黑狗来到小十二身边,小十二坐下摸着它的狗头,一人一狗别提多温馨和谐,他方松了口气,暗道:有这畜生看护,想来孩子应该无事。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护卫的声音:“大人,大人咱们该回去了,您看太阳已经要落山,再不走天就黑了,咱们又没带灯笼,道儿不好走。”

“知道了。”

康晨答应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那胖小子一眼,转身迎着护卫走去,走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见小十二也眼巴巴看着他,这老家伙就忍不住伸出手挥了挥,呵呵笑道:“爷爷要走了,你也不说送送我?”

小十二还真就爬起来,只是走了两步,被大黑狗一绊,整个小人儿都趴在狗背上,逗得康晨哈哈大笑。

“行了,别送了。”

康晨再挥挥手,到底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惹得那护卫也直往院子里看,一边纳闷道:“大人,您认识这孩子?”

“不认识,随便走走时看到的,这家大人也是心大,放着丁点儿大一个孩子在院里,竟没人看顾,幸亏有只黑狗,不然被谁进来把孩子抱走,我看他们找谁哭去。”

护卫笑道:“乡下人活儿多着呢,尤其现在是农忙时节,这孩子还有条黑狗看着,就不错了。我小时候去乡下姑姑家玩,那些孩子都是跟牛羊一样散养着。你别说,越是这样,身子越结实。我家如今那小子,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结果到现在,成了个病秧子,别提多糟心。”

两人说着闲话渐去渐远,这边阮绵绵和康清音方敢露头,见街门前确实没人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琴姑也从后院出来,忙不迭到院子里抱起小十二送回屋里,一边道:“真真是赶得巧,哪成想老爷竟过来了,真是……怎么说好呢?我原本以为,这辈子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了。”

“爹爹应该是奉皇上命令,下乡调查曲虎告御状的事,明天必定要返京的。”

康清音接过儿子,在他的小脸上摸了摸,轻声道:“或许这就是他们祖孙俩唯一一次见面了,上天还算不薄,全了他们这一点血脉亲情。”

语气里满是哀伤。阮绵绵拍拍她的手,沉吟道:“其实,若是你想回府,以康大人的老谋深算,哦不,我意思是说,以康大人的智计无双,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康清音摇摇头:“回不去了。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办法,与其被人怀疑,连累家族和娘子,倒不如彻底断绝关系,反正……我们父女之间原本就没什么亲情可言。”

阮绵绵点点头:“我当然是尊重你的决定,总之……这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我知道。”康清音看着阮绵绵,眼中含泪:“多谢你娘娘。我从前总怨自己命薄,上天待我不公,如今才知道,哪里有不公?不过是我所有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娘娘,得您庇护了。”

“又乱叫,说过不是娘娘不是娘娘,其他人改不过来,也不肯改,你可不能随大流。”

阮绵绵深深叹口气,扒拉扒拉头发,烦恼道:“我总觉着皇上对我不怀好意,别让你们叫着叫着,我这自由自在的日子真被叫没了,你叫我上哪儿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