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车的夹层,狭窄而沉闷,虽然是空车,但长年日久累积的污垢,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能让人窒息。
我就这般,在那摇摇晃晃的粪车夹层之中转运着。
一开始,我还是有被这里糟糕的环境所困扰着,处于一种燥郁和想要逃离的冲动中。
但随后,我开始平复下心情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比起自己死亡,或者队友死亡这些更悲痛的事情来讲,此刻容身粪车,反倒显得不算什么。
我开始让自己的心定下来,然后思考着进入这妖窟魔国以来,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不同的事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变得无比敏锐。
许多模模糊糊的感知,以及一些毫无关联的信息,突然就被我想明白了。
或许……
我的思绪,仿佛处于高速路上狂飙的汽车,围绕着原本的整体计划,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这一场大战之中,我们这些生瓜蛋子,也不一定仅仅只是充当诱饵和配角……
或许,我许秀,以及我所拥有的能力,能够改变什么。
……
如此颠簸,终于到了与狼灵儿约定的时间点。
因为身体极度蜷缩,我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挪动,终于将锦囊拿了出来。
锦囊口处,有一处禁制,似乎是防止打开的。
不过时间到了,这禁制的力量正在逐步消散,所以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其解开,掏出了里面的字条来。
波琳娜。
得知自己需要营救的对象,蜷缩在夹层中的我,顿时就直接愣住了。
这位北熊公主,她不是应该在云雾山脉的反抗军基地吗?
怎么会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会被抓到魔国防卫最严格的魔国之中来呢?
并且狼灵儿还重点说了她,极有可能影响到亥猪法王?
难不成,狼灵儿手中,有亥猪法王“勾结”外人的关键证据?
对了、对了,妖窟魔国与外界的通道,正好处于广阔而荒芜的西伯利亚高原。
而这里,正好处于北熊公主她父亲掌控的区域。
作为大帝的女儿,知晓更多的消息,也是正常之事。
正因如此,波琳娜的被抓,也让反抗军背后的大佬亥猪法王,处于一种随时都要暴露的危险状态。
所以狼灵儿才会说,如果营救不力,就需要将其铲除……
拿着任务纸条的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果是别人,或许我在危险之时,真的就只有痛下杀手了。
但如果是认识的人,尤其是像波琳娜这种……
那么我就只有一个选择。
也就是全力将人救出来。
……
没过多久,骡车停了下来,然后似乎有人在检查这辆骡车。
不过可能是已经打点妥当了,所以并没有检查太多,简单敲打过后,便被放行,进入了其中。
又过了几分钟,粪车边缘被敲击几下,随后夹层被打开了。
我从里面艰难地爬出来,只见车夫旁边,有一个全身上下,连脸都包裹在锁子甲里的黑衣人。
那人递过一套同样的黝黑锁子甲,闷声说道:“穿上,跟我走。”
说话间,那个车夫已经开始收拾夹层,然后与那人招呼一声,去往别处。
我打量了一下周遭,发现我们居然处于山腹之中。
周围是人工开凿的空间。
车夫赶着骡车往右,而当我穿上锁子甲后,却被这个黑衣人带着,转向了左前方。
我跟在那人身后,走过一个宽敞大厅,却突然转折。
拐了两回,最后居然来到了一处十分狭窄,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通道。
两人侧身而行,那人沉默不语,而我终于忍不住了,问:“那啥,兄弟……”
那人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回应我。
我却停下了,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走了十米开外,方才意识到我没有跟过来,于是停了下来。
随后,他在黑暗中,打量着我。
我与他对视,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几步,又倔强而认真地问了一遍:“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方才说道:“他们没跟你说清楚?”
我说:“说了一些,但我希望了解全部。”
那人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了口:“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带你混入重囚区,然后等待着外面陷入混乱,兵力调遣时,让你去将里面的一个重囚带出……”
我说:“所以……”
他说:“所以,你跟着我走,不要说话,不要暴露身份……”
说完,他继续走了,没有再等我。
我也没有再闹情绪,而是跟着他一直走。
我们通过那条狭窄的缝隙,一路走着,最后来到了一处类似于更衣室之类的地方。
这里有成排铁柜子与装备槽。
还有两个正在休息闲聊的兵士。
这两个属于化形不完整的妖邪,身上的鳞甲层层叠叠,脑袋则如同穿山甲一般。
瞧见角落里突然冒出两人来,它们都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人用妖语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有点脸生?”
我身边的黑衣人没有废话,直接贴上,然后陡然暴起。
他速度极快,而且对方在这腹地之处,防范也并不算多,所以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倒了下去。
我有些愕然。
黑衣人却轻车熟路地将两具尸体拖入铁柜子,将其处理好现场血迹。
随后他又从一个铁格子里,拿出了一个铭牌来,让我挂在腰间。
弄完这些,他慢条斯理地帮我整理了一下黝黑锁子甲,又弄了个覆面头盔带给我戴上。
随后两人继续出发。
从这边出来,我们凭借着令牌,过了两道门岗,一处悬空铁链桥……
最终居然一路顺利,混进了一片仿佛全是金属打造的铁笼房间来。
这儿的整个空间,都仿佛一个整体铸就的铁器。
里面蜂窝一样的结构,每一个格子就是一个囚笼,然后地上、天花以及栅栏之上,都布满了流动的暗红色符文,将此间整体联合在了一起,仿佛一件恐怖法器。
然后,在中间的地方,有两道碗口大的小沟。
左边的小沟,流着银白色的水银河流。
右边的小沟,流着暗红色、刺鼻腥气的血槽……
这两条小沟,就仿佛那法器的经脉一般。
伴随着它的流动,整个金属空间,就仿佛有了呼吸与脉搏。
黑衣人来到此间,整个人都佝偻起来,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敢有太多的动静。
我则好奇地用余光左右打量,却并没有发现有一个守卫。
就在这时,突然间我左手边的一个铁格子里,伸出一只宛如枯树根的手。
有人抓住铁栏。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说道:“年轻人,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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