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时候,我总会注意让文字保持自然。
自然有着与之匹配的时间流动。比如,植物从伸展根系,到发出嫩芽、绽放鲜花的时间。比如,制作味噌,等待它熟成味美的时间。如果忽略了这些,命令花儿明天就绽放,命令味噌立刻就成熟,都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就不得不加入人工的、不自然的力量,也就违反了自然之理。
我写故事会带着这种意识:故事也是自然的产物。我会想象栽种稻米。初夏插秧,让秧苗在夏天成长,然后秋天收获,冬天让农田休养,到了初夏再次插秧,如此反复。
我的创作大致区分季节,在那种季节的流动感中动笔。最初那段时间,我区分得不太明确,只会闷头猛写。可是就算能凭爆发力完成工作,也很难持续下去。写完一部作品就会轰然倒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开始下一次创作。我发现这样其实很没有效率,反倒是放缓脚步,每天平平淡淡地书写更能减少体力消耗,因此能够持久。对我来说,不停书写才是首要目标,因此不勉强自己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一年中,我集中在冬季写作。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怕热胜过怕冷,冬天更能集中精神。春天是重读作品进行编校的时期,夏天则彻底放松身体,把目光转向外部,吸收外面的刺激。到了秋天,作品出版,入冬之后又开始新的创作。当然,创作的节奏并非每次都如此准确,但我的体感大致如此。
这个流程跟生孩子很像。事实上,写故事对我来说很像在体内孕育新的生命。虽然我没有生过孩子,但我感觉写故事可能就是在间接体验孕育的感觉。写故事的过程就像怀着孩子,一开始它的存在非常渺小,甚至分不清到底在不在,但是随着日子流逝,腹中胎儿渐渐成长,最后离开母亲的身体。完成这个过程后,我又会植入新的故事种子,如此往复。
因为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被改编为电影的作品就像孙儿一样了。若是被翻译成外语,就像请别人来抚养我的孩子。至于精心守护整个孕育过程的编辑,则像无比可靠的助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