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远揉了揉眉心。
这两天事情太多,竟然忙忘了。
他沉声道:“明天几点的机票。”
何晋:“早上九点。下一班是十二点。”
“把机票改签成十二点那班,会议推到明天早上九点,我在路上连线开。”
何晋愣了一下。
又回过神来:“好的宋总,那我去通知他们安排。”
夜幕降临,霓虹灯依旧闪烁。
明天就是假期,连写字楼下的笑脸看起来都比平日多了一倍。
唐佳站在门外。
左肩上是自己的托特包,右手上是赵悦的旅行包。
她看了眼时间。
赵悦刚才还因为要跟路嘉树一起吃饭激动的不成样子,结果东西忘了拿,上去快十分钟还不下来。
旅行包的重量不轻,右肩的酸意逐渐明显。唐佳懒得回写字楼,直接把东西放在地上又怕给弄脏,周围也没有能放东西的地方。
就在这时,右手突然一松,沉重的力量被卸了下来。她转头,路嘉树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旁。
唐佳愣了下。
“.....谢谢。”
“佳佳姐怎么总是跟我这么客气,我年轻,正是有劲儿的时候,拎个包而已。”
她笑了,又问:“你不是去地库开车了吗?”
路嘉树指向路边:“在那边停着呢。看见你在这站着,就过来了。”
“小悦姐和明哥呢?”
“我们下来的时候林明哲被老板喊走了,刚才小悦上去拿东西,估计这会快下来——”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影子毫无阻挡地落入视线,与此同时,话音戛然而止。
挺拔的身姿太显眼,以至于唐佳只是随意一瞥就捕捉到。
是宋远。
他正在跟一个人握手,还说了什么,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唐佳的停顿太过明显。
路嘉树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此刻宋远像是有所感知,目光投过来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唐佳根本不用刻意,只在愣神的瞬间,宋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拍了拍对面人的肩背,又说了几句话。
对面的人转身走回写字楼。
而后宋远彻底地看了过来。
遥遥对望。
奇怪的情绪在心中暗涌,唐佳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立马撇开眼。
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转头看向路嘉树:“....要不我们去车上等他们?赵悦的包确实还挺沉,而且林明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
路嘉树沉默了下。
“好的佳佳姐,都听你的。”
“唐佳——”
刚迈出两步,动作忽的被身后声音打断。
唐佳沉了口气。
做足心理建设后,面带微笑转过身,重新与宋远目光交汇。
“宋总,好久不见,今天这么巧。”
清晰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来明远谈点事,刚刚结束。”
宋远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人,正准备再次开口,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屏幕,按下接听键。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重新将目光移动到唐佳脸上:“西城还有些事,我得马上过去,你玩得开心。”
是“你”。
不是“你们”。
唐佳过于敏感的捕捉到他并非客套的词汇,迟疑了一瞬:“......谢谢,您快去忙吧。”
假期将至的喜悦冲淡了一切劳碌带来的疲惫。饭桌上,也因为有赵悦这个打了鸡血一样的活宝,让氛围变得十分热闹活跃。
以至于吃完饭,居然还提议着要去KTV再战一轮。
不过唐佳明天早上九点要飞昭市,而且到机场还要坐一个小时的车。
为了不顶着黑眼圈赶飞机,她没有跟他们一起去,而是直接回了家。
摊开的行李箱已经快被填满。
里面除了这七天要穿的衣服,还有一些小礼物。
她盘腿坐在行李箱旁的地上。
低头时发尾自然垂落,在末梢轻轻地打了个卷。
手机上是这次志愿者活动对接负责人发来的山城福利院照片。
几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小女孩围坐成圈,一同抬眼看向镜头,笑容天真可爱。
一种亲切感在心头环绕,唐佳看着照片,就像是跨越时光的隔阂,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明天......她就要回山城了。
昭市,山城。
顾名思义,山城倚山而建,依水而成。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坐落在大自然闲适和质朴的静谧之中。
走到半山腰,俯瞰而下。
白墙灰瓦交错纵横,在远处拖出浓重的墨青色,连带着扑面而来的风都多了几分潮气。
故地重游,陌生的熟悉感向深处敲打。
直至身处其中,感触了每一寸草木,唐佳才突然意识到。
这多年未曾踏足,只在脑海中浮现的地方,承载着她至今过半的记忆。
刚下过雨。
脚下的青石板路氤氲着水汽。
这条青石小路唐佳曾走过无数次,如今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不过那总也消不掉,带着泡沫的浣洗污水再也没了踪影。
山城福利院距离旧孤儿院并不远。
这个新址坐落的位置唐佳也十分熟悉。
从前和宋远一起去上学,都会路过这片土地。
不过那时候荒凉一片,只有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遍山野草。而如今已经有了结实的楼房,和一道挂着“山城福利院”牌子的大门。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再加上由现代到原始的交通工具的中转。
真正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这次志愿者活动一共有九人。
唐佳同已经到达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就被负责人带着去了她这七天的住处。
平楼一字排开,每扇门就是一间屋子。
里面很简单。
一张靠着墙的单人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个小书桌,旁边立着一个老式洗脸盆的架子。
唐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等到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九名志愿者已经到了八个。
负责人是这里的副院长,姓李。
她年龄看起来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为人特别和善热情。她觉得“李副院长”这个名头太过唬人,所以就玩笑着让大家都喊她“李姐”。
吃过一顿饭,唐佳和几个志愿者一起去和小朋友们打招呼,带来的小零食也在此刻派上用场。
再次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耳边的喧闹归于平静,只剩下细细的风声。
唐佳住的这一侧平楼只有两间屋子
屋外就正对着一个庭院。
因为这边没什么人,大晚上倒有点害怕,但好在清净。
她从窗户探出去,最角落的那间还暗着,应该是最后一个志愿者的房间。
这里信号不太好,一条微信消息想发出去都要转半天,唐佳索性早早上了床。
天花板风扇吱呀吱呀的转,规律的敲打声在耳边盘旋,听了一会儿倒逐渐习惯了这噪音。
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在此刻席卷而来,她合上眼睛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唐佳初三那年。
山城孤儿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门因为铁锈的斑驳看起来有些褪色,年久失修的模样往外浸透着孤寂,与此刻的熙熙攘攘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被围在门前。
许是扑面而来的问题太多,声音太过嘈杂,这名警员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手中的黑色本子随着他有些干涸的嗓音在空中晃动。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现在只是做个笔录,丢了的人能不能找回来我也不敢打保票,快到年底,县里都已经出了好多起小孩被拐卖的案子,咱们现在只能说是尽力调查.......”
他刻意拔高的嗓音,还是被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淹没。
头发花白的赵院长往前走了一步,转身朝大家挥挥手,一瞬间周围变得安静许多。
她的声音带着老年人才有的慈哑:“孙警官,我们孤儿院的情况比较特殊,每天晚上老师们一定清点过孩子的数量才熄灯。昨天晚上花丫头确确实实在她的床上躺着,今天一早喊饭的时候才发现床上没了人。”
可能是话说了太多,赵院长缓了口气,才继续。
“会不会是这丫头自己跑了出去,走迷了路?如果不是拐卖的话,她自己应该也不会走太远,能不能麻烦警官同志那边多腾出来点人手,我们这些老师也都跟着一起找找去?”
丢了孩子的父母家人大多都抱着这样的心态,想着能够有奇迹发生。
孙警官像是处理过太多这样的事件,听过太多相似的话,表情有些不耐烦,但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赵院长,语气还是缓和了下来。
“赵姨,我也不会故意推脱着不帮忙,毕竟丢了小孩是大事,但所里的警察也不可能不办案都跑出去找人了。”
“这样,你们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小孩自己跑出去的话,大概率不是拐卖,找回的希望也大些。你们可以先安排老师们出去找,我立马带着笔录回局里进行调查,尽快找到线索。这样两边一起使劲,能尽快把孩子找回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