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车驶上东三环中路,途经国贸,晚七点的交通,没有不堵的。

左右霓虹走马观花一过,乱晃入人眼,云岁忽地想起第一次来北城的自己。

那时全身上下刮不出什么钱,喝着一碗蛋花稀落的汤,笑着和父母通电话说这里的菜不贵,很好吃。

她轻声感慨,“原来北城这么大。”好多地标都没见过。

柏言诚熟练地拐弯超车,目不斜视,“逛久了就不大。”

“我没逛过。”

“一个没有?”

连那最著名的城墙和几条老街都没去过。

“看过我们学校的亲王府算不算。”她一笑,“刚来时还拍了张照片给我爸妈。”

“明清那宫呢?”

“没有。”

“有空带你去里面逛逛。”

不知道他说的里面是指参观区还是最里面的禁区,能当允诺提出来的话,大概不那么就简单,突然一下子没这个胆魄进去逛。

她摇头,不想涉足太深。

到目的地,才知这是带她来玩的。

一处富丽堂皇的俱乐部,装点辉煌鎏金,贵气得很有年代感,西南角放了留声机和架三角琴,几名侍应在前早已等候多时,恭恭敬敬迎接。

包厢早就开好,场子里人也来得差不多,满屋子穷奢极欲,推杯换盏,酒光迷人眼,乍一看和Pluto差别不大,但柏言诚既然带她来了,就有他的道理。

这包间顶几个琴房教室那般大,屏风隔出小团体。

人太多太杂,多到云岁居然看见几个演员。

有着人淡如菊纯情处男头衔的男艺人怀里兜着个嫩模,手里还摸着个。

不光是男性醉生梦死,也有张扬跋扈的千金小姐,和闺蜜几个逗一个男模,把一冰块放在杯子里,让男模不动手只动嘴衔出来。

她惊讶的时候,肩侧被柏言诚臂弯揽过:“坐下休息会?”

一路都是他开的车,她并不累,所以那句就是问,坐下来慢慢欣赏?

这里一定有能颠覆她认知的一幕。

是不知廉耻,不入流下三滥的多人玩法,还是屏幕前干净帅气的艺人流露出放荡谄媚的一面。

一定有的,让涉世未深,象牙塔里只有琴谱的她,望而却步。

柏言诚进来的时候,早就有人注意到他,但谁都不敢多做打扰,背后议论的话题少不了,比如他今天带的妹妹,穿的太正常,反而不正常。

“二祖宗什么时候喜欢这一挂的了。”

“看着像高中生。”

“那不亏。”

云岁耳朵听得生涩,搭在前面的双手交织,捧着的是别人递来的酒,她想起之前柏言诚递饮料的样子,那是张写着“女孩子不宜喝酒”的温润面孔。

她突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喧闹终于引起。

男模因为舌头没够到杯子里的冰块,大小姐们玩得不尽兴,高跟鞋在他脸上踹出一道长口子。

而没伺候好金主的姑娘吊带被扯到地面上,双手无助掩盖,巴掌大的脸庞被打出两道手印,眼圈通红。

放大街上是个人都好奇围观的程度,这里大多却只轻飘飘瞄一眼,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当真是百鬼夜行,妖孽尽出,一屋子物欲情绪横出。

人人脸上都带笑,献媚上层,鄙夷下层,冷漠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柏言诚看见来时懵懂无知的姑娘脸上终于流露出退缩和恐惧,年纪轻容易有代入感,仿佛在那被羞辱的就是她。

不见棺材不掉泪,总得让她见识下,他和好人二字不沾边的。

那群人是鬼怪,他混迹其中,又算什么君子。

以为她畏惧了,要逃离了,衣角却忽地被一只白皙小手给攥住,紧接着是讨好的声音:“二哥,你不帮帮她吗。”

云岁看向被欺凌的姑娘。

真怕下一秒,最后的那点遮羞布都没了。

“你觉得我带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柏言诚问。

“我知道,二哥想劝退我。”她眸如点漆,“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

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她见过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但人和月亮都有明暗面,他只是暂时把明的那一面藏了起来,像小孩藏糖果,云朵藏星星,或早或晚,总会显露那束光。

柏言诚笑骂她:“幼儿园小班都没你这么容易相信人。”

但他又招来侍应生,接着,适应生过去凑近那位老板耳边说了句话,那老板像遇到贵人,屁颠颠过来,“二爷。”

他们商谈的功夫,云岁把后座的毛毯盖在那姑娘身上。

不过一件助人为乐的小事。

看热闹的人比刚才还多,羞辱戏耍常见,这般温情场景反而看出兴致,那老板是港区的,来头不小,云岁当着他的面救人,不仅仅胆量过实,更仗着柏言诚的天。

别人家的家事,非要掺和一手,少不了以礼相报。

看样子港区老板在柏言诚那儿收了不少好处,再回来后对刚刚那姑娘摆手,说,偷他那钱不用还了。

有人抛笔大生意给他,这点小枝小叶,不值一提。

云岁回来后小脸悻悻,“原来她偷人家钱啊。”

如果是这样,贸然帮忙的话就显得爱管闲事。

柏言诚手里端着一白镴酒瓶,漫不经心啜了口,“这种情况,今晚不被打死,也半死不活了。”

总归是救人一命。

“我刚刚不说的话,二哥也是会出手的,对吗。”云岁问。

她觉得他不会看人白白丧命。

柏言诚薄唇抿着,不置可否,来前是想让她瞧瞧恶劣的一面,真和这姑娘纯真无害的眼神对上了,加上她扣的“好人”大帽子,就有些于心不忍。

主要是这姑娘,油盐不进。

他带她看风花雪月,她说月亮好美。

一朋友来找柏言诚谈话,模样正经生意派,无名指上有婚戒,言语谈吐也正常很多,云岁刚好想上厕所,起身不打扰他们。

“让侍应陪你。”柏言诚说,“这里路不好找。”

女侍应都被安排倒酒,闲着的只有男侍应,云岁说自己能找到,标识总是有的吧,出来后发现高估自己,好在问了人后,兜兜绕绕找着了。

柏言诚撬开一酒瓶,酒倒七分,沫占三分,“宋总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儿喝酒了。”

宋柏两家上辈起常有往来,宋今川最近做军工企业,和柏言诚常有交流,他比柏言诚大半岁,已婚的缘故,看着成熟不少,用那群哥们的话打趣,是人夫感,尽管他和家里的妻子没有夫妻之实。

“家里太闷了。”宋今川说。

“不陪老婆?”

宋今川想起家里联姻那位,仰首一饮而尽,“你这样的,挺好。”

不结婚不交女朋友,身边只有女伴做陪,呼之来唤之去的,自由。

尤其柏言诚这种的,和女伴不谈情不谈心也没有身体交流,清净。

别人不懂,宋今川知道,柏言诚带女伴的目的就是消遣,不是玩乐的消遣,而是替他挡桃花。

不然以他的身位到哪儿玩,都免不了被人献殷勤,身边自带女伴,就少了很多以此为巴结的可能。

“好什么,最后不都一样。”自嘲勾了勾唇角,柏言诚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云岁发来一条信息:【迷路了,你们房间号多少。】

没几秒,又撤回去,估计还想自己摸索。

都说让人送她,倔丫头心气高,觉得自己能行。

可能怕他又说她幼儿园小朋友。

柏言诚起了下身,宋今川问:“干嘛去。”

“有个笨蛋在洗手间迷路了。”

“叫侍应生接下不就好了,你过去干嘛。”

但柏言诚已经离开座位,好整以暇撂了句:“去看看有多笨。”

不止迷路这么简单,云岁这趟厕所去得胆战心惊,她想象不到,偌大华贵的会所,什么地方没有,非要在洗手间附近亲热?

难为扫地阿姨要清理地面上用过的的气球。

一边走,掰手指数第四条可能回去的路线,这要是不行还得再回来。

就这样迎面迎上柏言诚。

没有因为出来寻人而表现的不耐烦,他悠然瞧她,“这也能迷路?”

潜台词,这点能耐的话,就不要太逞强。

云岁找不着话反驳,这时的耳边再次出现异响。

比刚才听到的叫声都要大。

毫无保留的高叹低吟,只剩下原始动物不受控制的野蛮情绪。

男的说了句难听的脏话,女的反而愈演愈烈。

连片儿都没瞧过两眼的云岁此时的小脸,也许比当事人还红,樱红点缀两颊,睫羽不安眨动。

“这边人玩儿挺刺激。”柏言诚不露声色,“你觉得呢。”

再一次问她,看见了没。

他真不是什么好人,谁说得好改天在这儿胡作非为的不是他呢。

云岁说:“一般吧。”

红透一张脸,说最平淡的话。

这姑娘努力又笨拙地,想融入他的圈子。

说不想要她陪是假。

纯净无暇一漂亮姑娘,听个声儿都能脸红,留在身边逗着玩别有乐趣。

可仍然,想给她保留一丝余地。

他继续瞧她:“这样的地方,我都是常来的,你还想陪我吗?”

她不说话,似难堪似犹豫。

“你要是还想的话。”柏言诚眼色掠过短暂的恶劣和暧昧,“先过来亲我下,看看诚意。”

他后面是灯光寡淡的墙,人也被衬得缥缈虚幻,以一种了然,玩味的看客姿态。

云岁一怔。

他好整以暇,知道她怕了。

不过静上两秒,她眼眸碎光盈盈,胆怯却不后退,“你当真。”

柏言诚:“千真万确。”

但那近一米九的身形,没有丝毫低下让她亲的意思。

彼此不到三厘米的距离,丝绒礼裙擦过男人端正整洁的纯白衬衫,靠得越近,她心跳越快,呼吸极度紧张短促。

他身上有威士忌,佛手柑,和烟草混杂的气息,若即若离地浅淡,云岁仰头看到分明流利的下颚线和眯起似笑的双眸。

生得一张好面孔,再冷漠也不像是他的罪。

她短暂衡量彼此身位,发现自己连他下巴都够不着。

让她亲,他又不肯低头。

云岁没有放弃,僵直站立了会,忽然踮起脚尖,唇际温热清甜的气息掠过他脖颈。

毫无预兆地,柔软的唇瓣软乎乎落在凸起的喉结上,像羽毛一样小心翼翼扫过。

喉结,男人最敏感的位置,之一。

柏言诚喉骨动了动,听她比吻还要温和轻慢地问:“这样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不低头以后有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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