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阿璃自责万分,眼中含泪,她回眸向祁元隐:“够了!”
祁元隐:“阿璃……”
谢无靡:“阿璃,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阿璃摇头,她将谢无靡扶起:“我很好。”
祁元隐:……
原本钳制谢无靡的那两名黑衣死士没有得到祁元隐的命令,一时间没有动作。
而谢无靡正好借此机会抽出了其中一人腰间的佩刀,一把揽住阿璃,转即向船坊外奔袭而去。
刀锋一路染血,袖中暗器飞射,瞬间夺去了舱内几名黑衣死士的性命。
祁元隐蓦地回过了神,“拦住他们!!”
甲板上。
漆黑一团,冷风刺骨,借助船舱里的琉璃灯光才可依稀窥见静如铜镜的湖面。
谢无靡才携阿璃出来,就被外面的一队人马围住。
与此同时,这艘船已经远离岸边,犹如水中的一处孤岛,身处其中根本逃无可逃。
阿璃躲在谢无靡肩后,就见祁元隐冷着一张脸从殿门后走出,“阿璃,过来。”
阿璃没动。
她已经想好要痛改前非,不再做那负心娘,她知道在这两人之间她应该选择谁。
祁元隐看明白了她的选择,表情有些阴沉,道:“抓住他们。”
一如在雨巷时的境遇,谢无靡一边护着她,一边招架着那帮死士。
不同的是,这一回那些刀刃没有一处是专程冲阿璃来的,反而全都攻向谢无靡。
这是好事,夫君无需太过分神,出手招数更加游刃有余。
但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谢无靡应付着近在咫尺的刀剑,不远处的祁元隐却在此时架起了一把弓弩,熟练地瞄准,箭尖直指谢无靡。
下一秒,就见短箭以一个独特的角度破开空气飞速向谢无靡袭来,刀光剑影之间他已经避无可避。
“夫君小心!”
就在谢无靡正欲避开要害以血肉之躯接下此箭时,一道雪白的身影快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阿璃后背中箭,由于惯性扑倒在谢无靡怀中。
周围的刀剑似乎不敢伤到阿璃,全部停了下来。
祁元隐原本扬起的唇角蓦地一沉,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天空中忽然绽放了一朵艳红的焰火,随即视野中出现了几艘亮着灯火的船只。
此时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隐隐灰白色,温暖的金阳被压在地平线之下,不久便有跃出之势。
灯火不再是这湖面上唯一的明灯,那些愈来愈近的每一艘船只的帆上都印着监察司的标志。
祁元隐神色一凛,他复杂地看了一眼谢无靡和阿璃,果断下令:“撤!”
谢无靡抱着虚弱的阿璃,感受着后背肩胛处传来的疼痛,他可以单刀赴会,但绝不会不做任何准备。
早在从林中村出发当日他便已经传书燕都,估算好了逃亡的路程和时间。
没有按计划同接应人马汇合,监察司的人自然会找过来。
那箭矢上似乎涂了东西,阿璃感到眼皮沉重极了,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祁元隐下达撤退的命令。
合情合理。
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打起来,最终要以这个女人因此受伤为结束战斗的结点。
毕竟,阿璃根本没来得及看到后方天空的那一抹焰火,还有正在急速逼近的监察司船队。
最后一秒,她强撑着仅存的意志,对谢无靡宽慰道:
“夫君莫伤心,我……不疼的。”
气咽声丝,却清晰明了。
谢无靡下颚处的肌肉紧绷着,黑色瞳孔中,原本因阿璃的这番举动一闪而过的诧异已经消失殆尽。
呵。
她是不疼。
疼的是他。
几片白帆逼近跟前,兰舟上黑衣死士们四下撤离,他们弃了这船,分别乘小舟离去。
谢无靡将阿璃带回监察司船只。
前来接应谢无靡的其中一位领头羽卫军名为迟荣,见谢无靡抱着一名陌生的白衣女子上船不由一惊。
“大人这是……”
谢无靡:“寻一房间,我要亲自为她取箭。”
“亲自取箭……?”
迟荣有瞬间的疑惑,却又住嘴没敢再多问,按谢无靡的吩咐寻了个空房间。
短箭刺入阿璃的后肩,伤口不深未伤及要害,只是流了些血显得严重。
谢无靡面无表情地褪去她的外衣,阿璃侧躺着,修长的脖颈和肩膀形成了一个美妙的角度。
骨骼分明的脊柱从后颈开始向下一路描绘出优美的弧度,半遮半掩,水软山温。
美人骨,美人皮。
只是可惜,谢无靡根本无心欣赏。
被火烛炙烤过的刀子从侧面刺入伤口,短箭被取出,美人皮上一朵绚烂的红花,如鲜红的墨汁溢出。
紧接着,那朵绚丽的鲜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慢慢愈合,血液干涸,只余一道灰褐色的浅疤。
而谢无靡的后背处开始撕裂开一个口子,伤口在此时转移。
果然。
在她的伤口愈合之前,他只会感同身受她的疼痛。
可一旦她的血肉开始愈合,那血淋淋的伤口就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就仿佛,他是某种专为了替她受罪而生的人偶。
谢无靡神色晦暗,解开自己的衣衫处理伤口,端着陈放了那支短箭的铜盘出房门时,一直候在门口的迟荣连忙迎上前,“大人。”
他在谢无靡的示意下拿起短箭观察检测。
“银针触此未曾发黑,瞧着色泽,应当只是涂了迷药。”
谢无靡自然知道那箭矢上不过沾了致人昏迷的药物,若为毒药,他早随那女人共赴黄泉了。
谢无靡将铜盘交到迟荣手中,“还有多久能醒?”
迟荣:“约莫半日。”
下一瞬,从外头甲板上行来一道藏青色的身影。
他行至谢无靡跟前恭敬颔首:“大人,抓到了一人。”
谢无靡转了下拇指上的青玉戒指,对正想跟上来的迟荣道:“你留在此处守着。”
“是……”
弃船而逃的小舟数量众多,又分不同的方向驶离,追踪困难。
叶凌最终也只捉到了仅存的一名还没来得及服毒自尽的黑衣死士。
血迹斑斑的甲板上,那名死士奄奄一息地跪倒在地,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已经成了废人。
被折磨至此,却依然什么都没有招供。
谢无靡:“先不回燕都了,带一队人马,临安城附近有一个林中村。”
“大人……”叶凌少见的欲言又止。
“你何时变得同迟荣一般?”谢无靡不耐道:“有话就说。”
叶凌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低头呈上道:“京都来信,速回。”
谢无靡神情一滞,接过书信展开,纸叶末端的那枚玉玺金印表示着这是不容违抗的皇令。
他将纸页折放,只能暂时打消了继续追查的想法,食指一抬指向那地上半死不活的黑衣死士:“带下去。”
满身血污的黑衣死士被拖了下去,谢无靡方才下达命令:“整顿一下,启程回京。”
“是!”
阿璃在帐幔中苏醒。
有微风拂过脸颊,鼻尖弥漫开来一股咸湿气息。
窗外水波粼粼,船只在缓缓前行。
阿璃从床榻上坐起,被褥滑落,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小小的粉色肚.兜,胸口上方缠绕着一圈纱布。
她想起了自己后背中箭,此时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意。
心下疑虑不已,下床行至铜镜前,正欲解开纱布,却先瞧见了自己右肩膀上的一道浅褐色疤痕,瞧着新鲜的疤痕不像是旧伤,她记得夫君右肩膀处也有伤来着。
和她的,似乎是同一个地方。
一个突然的想法而已,只是暂时地在脑中出现了一瞬间,阿璃低头去拆胸口的纱布。
却在此时,房间门被人从外推开。
谢无靡看到正站在铜镜前衣衫不整的阿璃,皱了下眉:“阿璃,你在做什么?”
说着他关上了房门。
阿璃见到进来的是谢无靡,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你进来之前不会敲门吗,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
谢无靡将食盒放在了桌面上,阿璃自他进来之后并没有穿上外衣的自觉,依旧对着镜子在捣鼓着什么。
谢无靡:“怎么了?”
“我不是中箭了吗,可是伤口却一点也不疼呢,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阿璃在夫君面前丝毫不避讳,她可以肯定,这伤是夫君为她包扎的,那缠绕和打结的方式都和当初她在小院房间中亲眼见到他包扎的别无一二。
何况他们本就是夫妻,更加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阿璃正低头拆着纱布,谢无靡听到她的一番话却是不淡定了,这纱布本就是怕她醒来后起疑故意给她缠上的。
“阿璃,你感觉不到疼痛,是因为我用了一种秘药,你的伤才包扎了不久,莫要动那纱布,小心伤口再度裂开。”
他说得真情实意,把阿璃听得也是一愣:“还有这么神奇的药?”
谢无靡点头,“当然有。”
他说着拿起一件外袍给她披上,牵着她在桌边坐下。
食盒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些还算过得去的点心。
监察司外出办案,犹如行军打仗,对于吃食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填饱肚子,这些点心已经算是奢侈。
阿璃捏起点心送入嘴中,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谢无靡瞧着阿璃吃得开心,似是不经意间开口道:“我看那掳走你的贼寇,似乎与你相熟,他可曾同你说起过什么?”
“咳咳咳……”
听夫君突然提起自己的奸夫,阿璃被嘴里的食物呛到,咳嗽了起来。
“我只是好奇。”阿璃的手边却恰到好处地被人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谢无靡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慢点吃。”
阿璃喝了茶水后缓了片刻,严肃道:“夫君,其实……我已经猜到了那贼寇同你之间的关系。”
听此,谢无靡眼神一闪,他故作镇定,“哦?”
“我知你此行是为他而来,你视他为敌。”
话至此处,谢无靡已经彻底变了脸色,搭在桌面上的手掌不由地收握成拳。
他试探道:“还有呢?”
“还有……”阿璃停顿了一下,羽翼般的长睫扑闪着,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指尖轻轻蹭过皮肤表面凸起的淡青色血管。
谢无靡心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受,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就听她一字一句:“夫君,如今谈那些旧事已无意义。”
“你要知道,现在我选择的是你,而不是那个奸夫。”
谢无靡:……
奸夫……?
什么奸夫?
是他胡编乱造的那个奸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