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多,梅森、德瑞克和戴拉在办公室会合。
梅森和德瑞克显然昨晚都没睡好。
戴拉帮德瑞克倒了一杯咖啡,梅森待德瑞克坐定后便问:“情况怎么样?”
德瑞克摇摇头。“毫无动静,我和站岗的人联络过了。”
“他们还在站岗吗?”
“不一样的人,这一批是从早上五点开始的,如果你还愿意负担,他们会盯到下午一点。”
“费用没问题,”梅森说。“但我想不通怎么会毫无动静。”
这时电话铃响,戴拉接了,然后对德瑞克点点头说:“保罗,找你的。是你的办公室打来的,说很重要。”
德瑞克将咖啡杯放在梅森桌角的报纸上,拿起电话急问:“什么事?”
他大概有一分钟没说话,然后若有所思地慢慢说:“真想不到。”
一阵沉默后,德瑞克又说:“没事,叫他们继续盯着。”
德瑞克挂掉电话后说:“那个盲眼妇人又回去卖东西了。”
“在哪里?”
“吉高公司外面。”
梅森说:“那一定是跛脚太太。现在只剩一个盲眼妇人了。保罗,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人不是都守在吉尔曼太太家吗?”
德瑞克说:“是啊,他们看到她拿着拐杖从前门走出来,接着一辆计程车开过来,司机下车扶她上去,然后就直接开到吉高公司外面。”
梅森说:“她是从前门出来的吗?”
“是的。”
“怎么可能?”梅森说。“你的人一直守在那里吗?”
“整晚都在那里,”德瑞克说。“不过,她有个方法可以溜进去。”
“怎么进去?”
“从后门。”
“可是,你不是也派一个人去看守后门吗?”
“我们回来后,我才派人去的。”德瑞克说。“现在我可以确定,先前吉尔曼太太是从前门进去,上楼,再从后门出去,被人接走。在我们回来不久,我派去守后门的人还没到的这个时间,她又回去了。有人把她带到后门,她上去后把门锁上,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她在房里睡了一夜,今早又搭计程车出去。事情的经过只有这个可能性。梅森,我要提醒你,我的收费虽然低廉,但累积下来,你已经花了不少钱,你的客户一定付不起的……”
梅森打断他的话。“保罗,我并不期望我的客户会付钱,我只是要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只是很想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是你也用太多人了。你是想用天罗地网堵住每个洞口……”
“这样才能立竿见影,”梅森说。“否则恐怕要拖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多花一点钱,但我有把握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以水落石出。”
“可惜我没有你那么乐观,”德瑞克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跛脚太太住在那里,吉高公司那边应该不需要用到两个人了。”
“嗯,”梅森表示赞同。“一个人应该够了。但等她回家时,我要两个人盯着。我要知道去后门接她的人是谁。现在一定不可能是苏菲亚了,万一是一个自称代表苏菲亚的人,一个好管闲事的……”
“你是指白仕利吗?”德瑞克说。
梅森眼睛闪了一下。“我说的就是他。”
德瑞克端起杯子,戴拉帮他加了满满一杯热咖啡。
梅森静坐一旁,似乎陷入长考。
他突然说:“保罗,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德瑞克问。
梅森露齿一笑说:“我们设了一个陷阱。”
德瑞克说:“那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一无所获。”梅森说。
德瑞克点点头。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放上诱饵,”梅森说。“我们这样坐等对方上钩,是没有用的。”
“你每天花这么多钱雇用私家侦探,当然行不通,”德瑞克呷了一口咖啡,他说:“佩利,你说的诱饵是什么?”
梅森对戴拉点点头,说:“戴拉,你把速记簿拿出来,我说你写。”
戴拉坐回她的位置,两腿交叉,面前摊开一本笔记,铅笔悬空等着。
梅森说:“戴拉,这封信是要写给杰洛·艾伍德的,寄到他在好莱坞的住址。你先去查出他死亡的日期,信上的日期要注明是他死前四天,收信人写他。信一开头写艾伍德先生您好。”
德瑞克放下咖啡杯,说:“佩利,你这是干什么?写信给死人啊?”
“不错。”梅森说。
“我不懂。”德瑞克说。
“你待会儿就懂了。”梅森说。
梅森转向戴拉,继续说:“关于您询问有效书面遗嘱的构成要件,我的回答是,加州承认的是亲笔遗嘱。亦即遗嘱之内容、日期、签名皆须出自立遗嘱人之手笔,但不须见证人。另外有几点必须注意,第一,全篇遗嘱从头至尾,必须完全为立遗嘱人之笔迹。也就是说,除了立遗嘱人的书写文字外,遗嘱上不得有其他任何文字。譬如说,你所用的纸张上有印好的信头,便必须先把信头撕掉,尤其不能有与日期相关的印刷数字,如空白支票上便常印有‘19’’年的字样。其次,内容必须声明为遗嘱,切记要注明以前所立之遗嘱皆一笔勾销,以及藉此遗嘱分配财产之意思。关于你所欲剥夺继承权的那个人,务必在遗嘱中书明她的名字,并说明你是刻意遗漏她的,或者你也可以遗留给一点象征性的数目,如一元或一百元。遗嘱最后必须签名,务必确定全篇遗嘱都出自你的手笔。希望以上说明足以解答你的疑惑。敬祝大安。好,戴拉,你把它打出来,然后交给我签名。”。
“我还是搞不懂。”德瑞克说。
“假设你在寻找某样东西,”梅森说。“找到以后你会怎样?”
“我就不找啦。”德瑞克说。
“再假设你认为你还没有找到,你会怎样?”
“那就从头再找一遍,”德瑞克说。“现在我懂了。”
梅森说:“假设柏妮丝·艾伍德搬进棕榈泉以后,找到一张譬如说一年前写的遗嘱,内容是把所有财产都遗留给苏菲亚,那她只要把遗嘱丢进火炉里,烧成灰烬,从此就可高枕无忧了。现在假设她以为杰洛要亲笔另立遗嘱,而且这封遗嘱是在他死前几天写的,他打算将以前立的遗嘱全部废除,把财产全处理掉,让柏妮丝去喝西北风,你想她会怎样?”
德瑞克笑了笑说:“说穿了不值半毛钱。但是你要怎样让她注意到这封信,同时又不会让她起疑呢?她已经知道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了。”
梅森笑一笑说:“我要去上高尔夫球课。”
“高尔夫球课?”
梅森点点头说:“你去调查过柏妮丝,你说杰洛死时,是高尔夫球俱乐部通知她的,那是哪一个俱乐部?”
“四棕榈乡村俱乐部。”德瑞克说。
梅森对戴拉点点头,说:“戴拉,打电话给棕榈泉的四棕榈乡村俱乐部,找里面的教练。”
戴拉接通电话,对梅森点点头。
梅森拿起话筒说:“喂,请问你是四棕榈乡村俱乐部的教练吗?”
“是的,”一个热诚的男声说。“我是尼文·柯兰,请问你是……”
梅森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柯兰先生,我是洛杉矶的一名律师,我想请教你,非会员是否可以到你们那里学高尔夫球?”
“可以的,谁都可以来学。来打球的人必须持有会员证或来宾卡。不过,平常球场有空位时,也可以安排课程。你想要上课吗?”
“我今天想上一次课,”梅森说。“我明天要和朋友打对抗赛,但几年没打,球技都生疏了,又不希望明天表现得太差。所幸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上课的目的只是要恢复一下过去的水准。我知道我一挥大概顶多七十五到一百码,但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应该不难,”柯兰说。“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梅森,不知今天什么时间开放?”
“今天差不多都满了,我只有四点有空,只怕对你不方便。”
“很方便,”梅森说。“请把我登记上去,我三点五十五分会到。非常谢谢你,再见。”
梅森不让柯兰有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掉。
“我倒想看看你挥杆后健步走在果岭上的德性。”德瑞克说。
“放心好了,”梅森说。“我肯定发球至少能挥出六十码,而且距球洞十八寸以内的球,可以百发百中。”
“我不太相信,”德瑞克笑着说。“到那里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梅森说:“当一个人突然死在球场上时,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德瑞克若有所思地说。“我又没有在球场上猝死的经验。”
“我也不知道,”梅森说。“但我可以想像。”
“你想像是怎么样?”
“我想,打球的人一定纷纷跑出来,想要让他复苏,但他一直昏迷不醒。于是他们把他抬到场外荫凉处。有人赶忙去叫医生,球场可能有常驻医生。医生听到通知而来,检查后说:‘他已经死了,赶快通知他的亲人和市府验尸官。’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球,场方当然不希望让一个死人躺在球道旁,于是有人用担架将他抬到俱乐部的会所,杆弟也将他的球具提进会所。然后他的球具连同袋子,应该是被收进他原有的柜子,如果他没有个人的柜子,则可能收到教练的商店。然而,当他们通知了他的近亲和葬仪社,验尸官检查过,并准许办理葬礼后,那个所谓的遗孀却自行走开,去查看死者的柜子,她特别检查死者衣裤的口袋。这个遗孀当然不会参加这么一个男人的俱乐部,她更不愿意继续租用那个柜子。”
“继续说下去,”德瑞克说。“你已经引起我的兴趣了。”
“完全如我所料,”梅森说。“她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清出来,将球袋托给教练去卖。因此,杰洛的球袋很可能还摆在俱乐部的商店里待价而沽,教练如果能把它卖掉,不用说一定可以抽取一笔佣金。”
“从你的眼神看来,”德瑞克说。“我得跑一趟棕榈泉了。”
“你立刻就得出发,”梅森说。“而且要带一个侦探,假扮成杆弟去找工作。”
“到那里以后怎么做?”德瑞克问。
“到那里以后,你得把这封信放入杰洛的球袋里。把信弄得皱皱的,看起来好像杰洛去打球前才刚收到。他把信封丢掉了,信摺起来,塞到球袋里放球的小袋中。”
“真亏你想得出来,”德瑞克说。一会儿又说:“可是,那一定会露出破绽的,柏妮丝看到这封信,一定会认为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要不要打赌?”梅森问。
德瑞克想了几秒钟后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