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高公司座落的地区,很多工厂都围起一块空地,供员工停车用。吉高公司是一幢三层楼的工业楼房。德瑞克把车停在路边,和梅森走进去。一楼大厅的接待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子。她身后的总机小姐正拿着管线插进拔出的,忙得不可开交。
德瑞克说:“嗨,我又来了,不过,这次我多带了一个朋友。”
接待小姐笑起来。“还是要问瞎眼妇人的事吧?你到底是谁?是警察吗?抓她乞讨还是什么?”
“不是,”梅森说。“我们只是好奇。”
“我明白了,”她说。“两个有钱的老板闲着没事干……喂,你不是那个名律师佩利·梅森吗?”
梅森点点头。
“这可有点意思了,”她说。“那个妇人不是牵涉了什么谋杀案吧?”
“她可能是证人,”梅森说。“她现在在哪里?”
“她不就在外面那块我们的产权地上吗?”
德瑞克摇摇头。“她不在她平常的位置。”
“那一定是走了。她半个钟头前还在的。”
“什么产权?”梅森问。
“就是人行道旁,那是我们公司的产权。因为是私人产权,市府管不到的。吉尔曼先生叫我们别理她,讨个吉利。”
“在这边卖铅笔怎么会有生意呢?”梅森问。
“因为她卖的铅笔好啊。她也卖原子笔,品质也很好,说来你可能不信,有很多员工向她买呢。她生意满不错的,不过,当然还是不够她坐计程车。”
“如果不坐计程车,她怎么来这里?”梅森问。“坐巴士不太方便,瞎了眼,步行当然也很困难。搭计程车总比另外雇车便宜。”
“我知道,”她说。“我有一次问她为什么要坐计程车,她的回答和你说的差不多。她还说,像她这种必须到不同地点的盲人,计程车行或司机好像都会算便宜一点。反正她坐计程车有享受某种优惠就是了。”
“她来这里卖铅笔有多久了?”
“两个多礼拜。”
“德瑞克说,你发现她的脚有点特别。”梅森说。
“是的。事实上是有两个妇人,一个脚很正常;另一个左脚正常,但右脚有点肿。”
“你怎么注意到的?”
“我本来就很会注意事情。嘿,我告诉你这么多事情,可不知道吉尔曼先生会不会不高兴。你要不要先和吉尔曼先生打声招呼?我不希望……如果我所说的话会引起外界对我们公司过度注意,那吉尔曼先生一定会不高兴的。”
“当然,”梅森说。“我们可以现在去见他吗?”
“等一下。”她说着,拿起电话。
大约等了三十秒,电话才接通,她说:“麻烦接吉尔曼先生的办公室……喂,请问吉尔曼先生现在有没有空见梅森律师?”
一会儿后,她对梅森微微一笑说:“很抱歉,吉尔曼先生没空,有客人等着见他,还有一大堆电话要回。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很忙的。”
她疑惑似地望着德瑞克。“德瑞克先生,你也是律师吗?”
“他是帮我做调查的私家侦探。”梅森说。
“你们调查的事和那个瞎眼妇人有关吗?”
“现在还不知道,”梅森说。“目前只知道有几条线索似乎和她有关,所以要对她多了解一些。请别告诉她我们在调查她。”
“还真神秘呢!”她说。
她突然望向他们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提着一个皮箱,匆匆忙忙走进来。
“吉尔曼先生……”他才开口,接待小姐便截住他。
“迪翎先生,请直接上去,他正在等你。”
年轻人疾步走向电梯后,她又转向梅森说:“你们调查的是大案子吗?”
梅森微笑颔首说:“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你帮了很大的忙,谢谢你。”
“但你可害惨了我。”她抗议道。
梅森温和地笑一笑说:“别担心,我们会传你当证人。”
她做一个夸张的嫌恶表情说:“你敢,我就杀了你。”
梅森和德瑞克走出来,两人互望一眼。
“现在怎么办?”德瑞克说。
“显然你的两个手下已经跟踪她走了。打个电话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看事情有些蹊跷,”德瑞克说。“梅森,这个案子你有事情瞒着我,是关于一笔钱的事。”
“有可能。”梅森说。
“你要告诉我吗?”
“不。”
“为什么?”
“你最好只知道我告诉你的部分,”梅森字斟句酌地说。“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刚刚接待小姐称呼那个年轻人迪翎先生,如果他的名字是胡柏,这件事就不简单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把停在前面这些车子的牌照号码都抄下来。稍后你再把车主都查出来。抄了牌照号码后,我们就打电话回办公室,看看有没有消息。”
路边停着十几辆车子,梅森和德瑞克一人一头,很快就把牌照抄完了。然后他们开车到一个加油站,德瑞克下车去打电话。
一会儿后,德瑞克便回到车上,脸上若有所思。“跛脚妇人的底细查出来了。她住在往圣大莫尼卡的路上,一处老市区的公寓。已经住了两年多,很少出门。很巧,她也姓吉尔曼。”
“吉尔曼?”梅森说。“和吉高公司的吉尔曼先生有没有关系?”
“我知道的全告诉你啦,”德瑞克说。“她姓吉尔曼,住在一所公寓,人很古怪。有时候两、三天也没见她出门。出门时则是拄着拐杖,沿着人行道,摸索着走到转角的市场。市场的人都很认识她,她从不赊帐,市场小贩常会帮她提东西回去。一个盲眼妇人,自己住又自己料理三餐,是很麻烦的。”
“好,我们来假设一些问题吧,”梅森说。“保罗,如果你是瞎子,收入又有限,你会怎么办?你不会出去吃饭,但你又请不起厨子。”
“说得有理,”德瑞克说。“那现在要怎么办?”
梅森说:“让你的手下继续盯住她,看她出门都去些什么地方,我要把这个妇人的行踪弄得一清二楚。”
德瑞克说:“我的手下觉得她已经知道被跟踪了。”
“他为什么这么觉得?”梅森说。“跟踪一个盲人应该……”
德瑞克说:“发现被人跟踪的,不是那个瞎眼妇人,是计程车司机。有些计程车司机很精明,这一个显然就是。我的两个手下是用夹击的方式,也就是说一辆车超前,从后视镜监视,另一辆车在后跟踪。路上这两个人会互换位置一、两次,这种一前一后的方法可是很高明的跟踪技术。这样被跟踪的人是很难发现的。”
“但是这个司机怎么却发现了?”梅森问。
“是啊,至少我的手下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到那个司机回头对盲眼妇人说些什么,盲眼妇人突然坐挺身子。我的手下认为司机一定是告诉她,有人在跟踪她。”
“叫你的手下继续跟踪,”梅森说。“我们先回办公室,把吉高公司前面那排车子的主人查出来。”
德瑞克对他的手下下了指示,便和梅森开车回去,一路上两人都陷入沉思。
到了办公室后,梅森说:“戴拉,打电话给划时代餐应的麦迪森,我要和他谈谈凯瑟琳。”
戴拉点点头,一会儿后她说:“老板,接通了。”
梅森拿起话筒说:“喂,麦迪森,生意还好吗?”
“和平常差不多,”麦迪森说。“已过了午餐的尖峰时间,待会儿酒吧的客人会多起来,然后陆续会有晚餐的客人。”
“我想和你那边的一个服务生凯瑟琳谈谈,”梅森说。“她可不可以在非尖峰时间请一小时假?”
“大律师,既是你的要求,我很乐意配合,”麦迪森说。“你要她去哪里和你会合?”
“我的办公室。”
“我会叫她去的。”
“会不会对你造成很大的麻烦?”
“什么话!现在这个时段,客人再多一倍也应付得了……嘿,凯瑟琳不就是前几天买你那一桌的服务生吗?”
“就是她。”
麦迪森的声调突然强硬起来。“佩利,她没有骚扰你吧?”
“没有,”梅森说。“是我在骚扰她。”
麦迪森大笑。“那就好,这是客人的特权。我会叫她过去的。”
“谢谢。”梅森说。
梅森挂上电话,站起来走到窗前,有些郁郁地望着街上,良久才转身说:“戴拉,鞋子的事,你确定没看错吗?”
“我确定。”
梅森说:“身为我的秘书,你所听到的都必须保密。但当你自己亲眼所见时,又不一样了,你变成了证人。也就是说,你所看到的就是证据。而隐藏证据是违法的,问题是,我们必须非常确定这个证据的真实性。”
梅森转身,开始来回踱步,头微向前倾,两眼俯视地板。
戴拉深知她的老间在聚精会神地思索,便静静地坐着,深恐打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