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天(十七)
厂药师他们自然也看旦了高粱河卜升腾而起的烟火。同什判,尔了号角的呜的响动之声。
烟火升腾之处,正是他们渡河浮桥所在的方向。常胜军是后娘养的,没有那么多军资民夫供应,自己费尽千辛万苦,也只搭建起一座横跨高粱河的浮桥。在万一进取燕京不利的情况下,这就是他们唯一的退路,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让他们退到高梁河南岸去!
而那号角响动,正是宣告着萧干的到来。侥幸终于没有生,萧干并没有急着进燕京城去,而是不顾连夜回师的疲惫,以远拦子吊着他们退兵的道路,沿着河岸疾疾而进,抄截过来,就要在高梁河北岸,彻底粉碎他们这支军马!
仔细想想,萧干如此做也是理所当然,他麾下兵马,都是出身燕云的子弟。那些军中倚为骨干的契丹奚人军马,都是世代居于燕云之地,绵延百年下来了。燕京城中,全是他们的家人子弟。常胜军在燕京城中乱战一场,不知道杀伤了多少他们的亲族。如果萧干不率领他们来报此仇,军心也就不稳了。萧干正是要通过此战立威的时候,击破常胜军又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如何不将这场战事结束得更为圆满一些?
眼看渡口河岸就已经在望,在往前,就耍安出黑林子这一带丘陵了。本来还以为有所侥幸,能逃出生天。现在所有希望,都在眼前粉碎!
前面的常胜军已经站住了脚步,后面的人还在不断涌上来。直到在道路上挤成一团。尾巴后面一直吊着的远拦子哨探这个时候也停住了脚步,远远的观望,甚至都懒得上前,想必也是知道这支宋人军马已经走投无路了。
大队大队的常胜军猬集在一起,呆呆的看着眼前不算太远处升腾的烟火。每个人都已经走得筋疲力尽,身上汗透重衣。穿林过岭的寒风掠过,每个人都是心下冰冷。
议论声渐渐响起,转瞬之间就变得大了起来,更夹杂着哀嚎之声。
“后路断了,后路断了!俺们回不去了!”
“渡过高梁河的时候俺就知道,这次是回不去了。领了没有几个月军饷,就要把命送在这里!”
“军将们贪功,就驱赶着俺们几千人击抢燕京。大宋那些西军怎么不去?就让俺们深入险地!现在却怎么处?”
“散了罢,都散了罢!俺们都是燕人,那里找不着地方跑?难道都下河去淹死?”
“跑?朝哪里跑?俺们烧了燕京城,杀了那么多契丹人。萧干麾下都是骑军。跟俺们仇深似海,一旦分散,他们都是骑军,猎兔子一般就将俺们收拾了!”
“抱成团还有一条活路,散开是绝无生理!”
“活路在哪儿?却是朝哪里走才好?”
“郭都管在哪里?郭都管何在?俺们问问,郭都管准备带着俺们走哪一条路?”
嘈号声中,郭药师已经在数名亲卫的簇拥下越众而出,来到军前。他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一点颓丧畏惧的感觉都没有,目光炯炯的扫视全军。被他目光一红,常胜军上下似乎都稍稍安心了一些。
郭药师统带他们时间太久了小从饥民成军起兵作乱,到改编成怨军。最后变成常胜军。经历的危难艰险处。数都数不过来,郭药师总是带着他们闯了过来。直到现在。卓胜军士卒,内心里对郭药师总还是有些信仰在,只要看到他的身形,就觉得还未到完全绝望的时候。
而郭药师此时此刻,似乎也并未让他们失望。他坐在马背上,神采奕奕,按剑大呼:“俺们烧了一整座燕京城,萧干烧俺们一座浮桥,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俺们已经走到高梁河边上了!在河对岸,是几万宋军甲士,前来接应俺们!萧干以一军之力,东西转战,这几天连打带走,几百里赶下来有了罢?不用打,累也累死个球的俺们只要支撑一下,对岸宋军大队,就用木筏,用舟辑,来接应俺们后退了!大宋全军当中,就只有俺们深入到了燕京,立下这场功绩!只要能退回去,大把的搞赏,成桌的酒肉,说不定还有几个花不留丢的娘!”
郭药师呼喊至此,猛的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南面:“儿郎们,俺郭药师和你们在一起!闯出一条生路来!大家同甘共苦在此乱世这么久了,今天俺们也还会继续活下去!走啊!向南!”
呼喊声中,他已经当先策马向南而行,在他身后,赵良嗣甄五臣甄六臣还有数十骑亲卫紧紧跟上。猬集在一起的常胜军大队也缓缓开始蠕动起来。士卒们不自觉的追随着郭药师的脚步,自行结成阵列,向南翻滚而行。每个人都不住的看着郭药师策马在前的背影,常胜军上下数千人,此时此刻,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郭药师的身上!
只有郭药师身边的赵良嗣,青白着一张脸,瞧也没瞧郭药师,只是不住的看着紧紧跟在郭药师身后,满脸伤疤,沉默不语的甄五臣。”一一,
大队大队的辽人骑士,浮椎所在的这段河岸东面,展开了队形。
这些辽人军马,是先朝南赶往高梁河,然后再沿着河岸向西追,总算在常胜军赶来之前,陆续抵达战场。
一两百骑远拦子先行赶到浮桥处,抢下了浮桥,杀散了守军,虽然不知道怎么又冒出了百余骑宋军骑士,渡河而南的几十骑辽人军马折损在了河对岸。可是浮桥毕竟是被烧着了。宋人军马,已经被隔绝在高粱河两岸,不管这里生什么,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了。
辽军同样已经疲惫万分,正如郭药师所说,这些日子连打带走,赶了几百里路,加起来休息的时间不知道有没有五个时辰。精力体力,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相对来说,这样杰品一凶过程当比马要撑得还没有拖死,乱习一川损了太多。辽人主力两万骑兵,本来都是一人双马的配备。现在骑军还剩一万出头,可以上阵的战马不过也就是这个数字了,还有大批的战马短时间都已经无法驱莱上战场,要一段时日才能缓过来。
不管辽军疲惫到了何种程度,但是他们还是相信,可以轻松的将这支他们恨绝了的宋军收拾掉。现在他们已经得知,袭取燕京城的是原来属于辽国的常胜军所部,是郭药师带领。这等叛将,让人忍不住恨意又加上了三分。每个人都在鼓气最后一点气力,准备厮杀。只要将这支常胜军消灭在河岸上,这场战事,在萧干的率领下,就以全胜之姿收场,宋人将胆战心惊,一段时间内决不敢复窥燕京,那他们的回旋余地,就大上太多了!
这是一场奇迹一般的全胜!
萧干旗号,也缓缓出现在河岸附近。大队大队的辽军将领亲卫簇拥着他,萧干神色当中,也满满都是网慢自傲之色。
眼前浮桥处,正在喷吐着烟焰,火势已经大得无法挽救,先期赶到的一队队辽军,都已经下马将养马力,结成准备冲击的阵势。辽人远拦子哨探还在不断的将常胜军行进到何处通传过来。河岸边上的战场之上,留出了足够骑兵冲击的广阔空间,入眼之处,都是黑压压的辽军人马,就等待着常胜军的出现,在这里跟他们把燕京的帐算完。
看到萧干旗号出现,无数辽军骑士回头,向着这里举起兵刃欢呼。萧干也俨然扬手,向着他们招手示意。
此次战事,虽然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生,女真军马南下了。燕京城差点被宋军偷袭碍手。但是到了最后,都变成有利于他萧干的好事。
女真军马南下,将宋军当中最有战斗力,也让他深为忌惮的萧言所部吸引北上,少了他一大块心腹大患。就算萧言能击退女真,回返燕京战场,宋军早就已经败得不可收拾了!只要这里战事结束,他就又要遣出远拦子去摄住萧言行踪,看他和女真军马僵持战斗得怎么样了,一旦有便宜,他萧干说不定还要领军而前,去啃上一口。收幽燕边地豪强之心,聚拢那里军资战马,他成就大业的可能性又大上一分!
燕京被常胜军偷袭差点碍手,大半城池焚毁。也让军中契丹人马失却了对燕京最后一分留恋之意,只有跟着他萧干的旗号走下去。到了最后,自然会化入他的奚人国家之中。奚人为后族,支撑起辽国近两百年基业。现在他未尝不能将契丹收为助力,支撑将来奚人的百年帝业!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的如此顺利,一切该打赢的战事都取得了全胜。自己声望正是一时无两之际。高粱河南北,不论宋辽,都在他萧干旗号前面只有垂的份儿。也许,这天命真的就应在自己身上!
男儿至此,夫复何求?
河岸上掠过的寒风,将萧言披风高高卷起,和他头顶大旗一起猎猎飞舞。大队辽军已经休息得差不多,陆续翻身上马,将阵型拉开。准备冲击在最前面的辽军骑士也纷纷披甲。
十余具号角在萧干身边大声吹动,萧干已经策马上了一个高处,看着眼前流淌的湍急高梁河,看着这如画河山,淡淡一笑,心中脸上,满满的都是志满意得。
而常胜军的身影,终于在一处不算高的丘陵上面出现,结成阵列,缓缓的向河岸上推进。走向他们最后的命运。”一小
宽阔的高梁河北岸,已经成为了注定要有一场血战的战场。
从郭药师所在的个置看去,西面辽军黑压压的排列在那里,仿佛一层层在不住起伏的黑色巨浪。这声势,已经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正南面高梁河上,一座浮桥正笼罩在烟火耸中,毕录声中,烧断裂的桥板不住落入河中。钉死做为桥桩的小船也失却依托,一条条的向着下游飘去。
后路已经断绝。
唯三让他有些讶异的是,在河对岸,还能看见宋军骑士的身影。约有百余骑,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辽军集结,看着他们常胜军缓缓步入死,地。
难道还真有的宋军在河对岸接应他们退回来?那些宋军身影,似乎也鼓气了常胜军士卒的士气,他们的脚步,也变得略微稳了一些。
以步抗骑,无非就是利用密集的方阵。久在燕地转战,和各种各样骑兵都交过手的常胜军,甚至不用郭药师下令,各级军将就将一个个方阵组织起来了。五百人成一阵,每阵之间,再保持一杆长矛可及的距离。外层全是持矛甲士,里面遮护着弓弩手。以缓慢稳重的脚步,缓缓行向河岸处。
郭药师就和赵良嗣在其中一个方阵当中,士卒们肩并肩的靠在一起,甚至可以听见他们粗重而带着恐惧的喘息声响动。常胜军士卒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处,现在不过久在军中,服从已经成了习惯,才让他们带着一种惯性结阵缓缓而前。只怕辽军稍一触碰,这一个个看起来严整的步兵方阵,就将马上崩溃,直至不可收拾!
在后路断绝的情况下,郭药师实在不能指望自己麾下常胜军士卒,能爆出多大的战斗力!
难道,现在就要策马逃走了?在马背上,郭药师和赵良嗣不动声色的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脸色铁青。
辽军阵中,仿佛也知道常胜军恐惧也似。在冲击距离之外,仍然在慢条斯理的休养马力,展开队列,一点都没有急着起冲击的意思。似乎就要等着常胜军赶至高粱河边,再也无法向南,全军军心散乱,骤然崩溃之际,才会策马起冲击,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而事实,也和辽军预想差
就在这个时候,南岸突然传来响动之声。在北岸不论宋辽双方,都忍不住转头瞻看。
在他们的视线当中,就看见一队队宋军士卒,队形散乱的越过丘陵,出现在南边河岸上,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对岸。隔着高梁河。三支军马,互相眼睛瞪着眼睛的瞧着。这些才匆匆赶来的,自然是王禀所率领的环庆军后续人马。一来就看见对岸都是黑压压的人马,根本搞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
郭药师趁着这个机会,猛的振臂大呼:“俺们的援军到了!只要俺们在北岸支撑下来。后面还有大队人马陆续应援前来!到时候不论是浮桥,还是用舟辑,都会将俺们接过河去,只要俺们在这里撑持住辽人几次冲击就成!儿郎们,俺们还没有走到绝处!”环庆军的突然出现,就鼓气了常胜军不多的士气。他们也知道,辽军不死不休的追袭到这里,要是崩溃之后,哪怕投降只怕辽军都不见得会收纳!这个时候,只能死中求活。也许正如郭药师所言,还有大队援军将源源而来,将他们接过河去!
常胜军上下,忍不住出了一声呐喊。加快了脚步,朝着河岸走去,最前面的方阵,已经踏足河岸之上。离河水不过六七百步的距离。还在一直朝前,准备南接河水,北面依托丘陵,结成战线,和追袭辽军死战一场,看能不能挣扎出这条性命出来!
在河对岸,王禀也猛的反应过来,大声下令:“快!全部都去伐木结筏,看能不能接应俺们儿郎退下来一些”小
他自己清楚,来援兵马就这么一些。刘延庆不知道在何方。泾源秦凤熙河三军离此处还远得很。这点人马,绝无可能将这支宋军全部接应回来。要是能挣扎出三成出来,已经算是邀天之幸。
可是不论河对岸是西军还是常胜军,在经历这么一场丢脸惨败之后,王禀已经不忍心看着任何一支宋军,再在辽军手中遭致屠杀。能救多少,就要救多少出来,王禀只恨自己不在北岸,不能和这支宋军一起面对辽人的兵锋!
而在北岸东面高处,萧干同样看着宋军在南岸突然出现,他周遭将领,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萧干却淡淡一笑:“隔绝两岸,纵然宋人有穷鼠噬猫之心,又能有何能为?正好,俺们就在这些宋军眼皮底下,将北岸郭药师所部屠个干净,看宋人还敢不敢北渡高梁河!”
萧言语气里面的血腥味道,让他身后将领安静了一下,接着都欢呼了起来!
这样报了燕京被焚烧的仇恨,比什么都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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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这紧绷的气氛当中,缓缓过去。
辽军骑士已经全部披甲完毕,翻身上马,不住的回头看向背后的萧干旗号之所在。却始终没有等到萧干起的冲击号令。
似乎萧干此刻,要好好享受一下常胜军无路可去的绝望气氛。
或者是想以一场堂堂正正的跃马踏阵。摧破常胜军,来震慑那些在南岸还不死心的宋军!
常胜军终于沿着和高梁河河岸垂直的方向,展开了阵列,一排排长矛放平,第一排士卒蹲坐而下。等待着辽军即将起的冲击。不论是心中畏惧得如冉厉害,不论是对能不能生还南岸有多少指望。至少和袍泽并肩站在这里,手脚也就稳定了许多。
河对岸的环庆军士卒,疯一般的在搜集飘散到南岸的浮桥碎片,扑进河中收拢做为浮桥桥桩的小船。更拼命的砍伐树木。其间弓弩手已经全部成列结阵,几乎步入到河水当中,南岸弓矢,当然不能射及北岸,但是至少可以在接应常胜军过河之际,用弓箭掩护一下他们!
在王禀的大声号令之下,第一批搜集来的小船已经准备出,环庆军士卒用木板,用长矛当桨,准备渡过河去,能接应多少退回来就是多少。大声下令让弓弩手准备之后,王禀也下马走向其中一条小船,准备亲身渡河,敌前渡河撤退,不用说都知道该是多么艰难,稍微秩序一乱,就谁也走不了。背后辽人铁骑再一蹂躏,只能大批的被赶下河,天气如此寒冷,就算一身好水性,也未必能挣扎到对岸。
王禀已经准备亲身赶往对岸小控制渡河秩序。对岸领兵将领是郭药师,久闻是燕地一员悍将,只要自己和他并肩指挥作战,也许能支撑久一些,能让更多的人马撤回来!
萧干一直冷冷的看着河两岸宋军的动向,看到南岸宋军准备渡河接应,他终于微微一笑,扬起了手,辽军号角,蓦然凄厉吹动,万余骑辽军将士,同声呼啸,马蹄展动,向着常胜军阵列冲击而来!””,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
凄厉的号角声中,在常胜军阵列当中,终于有人动了。却不是阵列当中任何一个士卒,而是在阵后策马,做督战状的常胜军监军赵良嗣!
但凡心胸狭窄,心地凉薄者小最爱重的就是自己。对于赵良嗣来说也不例外。袭取燕京的野心已然破碎。现在最重要的,只有自己这条性命。面临辽军大队的威压,他早已吓得不能自已,只是郭药师尚且镇定,他还勉强支撑。
看到王禀他们人马,赵良嗣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在心里面不断给王禀他们使劲。看到王禀指挥小舟泛水,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当辽军号角声呐喊之声响起,赵良嗣心中最后一根弦也猛然绷断了。他本来就立马于离河水最近的位置,这个时候猛的一拨马头。狠狠打马,就这样猛的冲进河水当中!
河水冰凉刺骨,更让赵良嗣完全失却了自收…二。他扯开嗓门大呼!“某是富帅座下赵富赞!快接我不要死在这里!快点接某渡河!”
吼声凄厉到了极处,甚至压过了辽军的号角和呐喊之声!
将为军中之胆,一直是千古不易的道理。只要主将镇定,麾下士卒只要不是太不堪,无论什么情况,都还能支撑一气。将帅一旦慌了手脚,全军士气,也瞬间就告崩溃。尤其以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为最!
常胜军本来就是鼓气最后一点勇气在列阵而战。以步对骑,后路断绝,乙然是必败之势。就算河对岸拼命应援。自家也知道能生还南渡的人马能有一半都是奇迹。无非军中纪律士气还未完全瓦解,还能在战列当中支撑罢了。
却没想到,此时此匆,却是军中监军先逃!赵良嗣往日显得网严万分,对常胜军中不管哪位都是颐指气使。碍于他的身份,大家也只有忍气吞声。在常胜军中,赵良嗣俨然就是大宋的代表。这个时候。监军已经丧胆。这支常胜军不比他们归于萧言麾下直领的那支军马,对大宋的忠诚心本来就没有多少。现下更是引为赵良嗣的举动而荡然无存。谁都知道,河对岸正在浮舟泛水而来。到时候不知道谁那么运气能上了船。现在早跑一步,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看着赵良嗣一边呼喊一边拼命策马泛水,抱着马脖子拼力朝着对岸游去。最南翼的常胜军方阵瞬间就告崩塌了,无数常胜军士卒丢盔弃甲,抛掉手中兵刃,冲入河中。向着浮舟而来的环庆军大声呼喊。
在离赵良嗣不远处的郭药师也呆呆的看着赵良嗣的举动,看着自己最南翼的方阵崩塌下来。虽然事先议定是甄五臣掩护,郭药师等人先逃。但是现在局势似乎还未曾到最恶劣处。河对岸还有兵马接应。郭药师这等乱世中起家的军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会舍弃手中实力,要是他如赵良嗣一般弃军先逃,就算这支常胜军逃回去,他也再也难以带得动了。
可是此时此复,已经让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南翼常胜军崩塌,如雪崩也似带乱了本来整齐而列的常胜军阵列,纷纷都告瓦解。郭药师摇头长叹一声,已经转身策马,朝着河中冲去。转瞬之间,已经越过麾下士卒,直冲入河中,他不再回头,抱着马脖子忍受着刺骨的冰寒拼命泛水而南,心中知道,自己好容易夺回来的常胜军这支人马,算是完了!
甄六臣和甄五臣立马一处,在郭药师掉头弃军逃跑之际,猛的一扯自己哥哥胳膊,大声道:“哥哥,俺们一起走!”
甄五臣飞快摇头,一把推开他:“俺要阻挡一下,要不然,你们都会被射死在河里!六臣,活下去,多生几个儿子,照顾好大小姐!”
说着他已经打马冲出,大声厉呼:“俺们逃不掉了!受过郭都管大恩的上前,既然都是个死,今日将这条性命还了郭都管便罢!”
燕赵男儿,多有慷慨悲歌之士。纵然常胜军大部分都眨眼间就告崩溃,但是还有数百甲士,越众而出,迎向了越来越近的辽人大队骑军。今日横竖都是一个死,往日这条性命也算是活自郭药师手中,今日就如甄五臣所言,还了他罢!只求下辈子,不要托生在这乱世当中!
辽军大队,狠狠撞上了猛然溃乱下去的常胜军中,战马嘶鸣奋蹄,将一个个人体撞飞。刀枪长矛,各种各样的长大兵刃展动,转瞬之间,就是血肉横飞。呼喊惨叫声连成一片,常胜军毫无抗手之力,被辽人大队骑士就这样硬生生的犁出了一条条血路。
只有甄五臣率领几百死士,稍稍支撑了一段时间,阻碍了辽军凶猛的浪头一阵。满脸伤疤的甄五臣大呼酣斗,转瞬之间就浑身是伤,可仍然没有停下手中挥舞的兵刃。
辽军也不用保持什么队形了小跟着前面披甲冲锋的骑军一直杀进常胜军深处。杀透之后再掉头回来,反复犁了几遍,再转而向南,压迫残余常胜军士卒下河。哭喊声接地连天的响起,河岸之上,宋辽两军已经完全混杂成一团,血水将河岸完全染红,再洒油的流入高梁河中,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完全是一场屠杀!
常胜军士卒,要不就在河岸上被砍翻。要不就跃入冰冷刺骨的高梁河水当中载沉载浮。他们体力都是消耗得差不多的,体内没有什么热量储备。冰冷的河水一激,不多时候就挣扎不动。冻僵在河水中,被湍急的高梁河水吞没。辽军犹自不肯罢休,在河岸上张弓而射,箭雨泼洒处,河水中就泛出缕缕鲜红,有的辽人骑士杀得兴起,甚至跃马已经被染得通红的河岸浅水处,继续砍杀在河水中浮沉挣扎的常胜军士卒,他们就要以这一场屠杀,结束他们在萧干麾下全胜的战事!
萧干也没有丝毫要收拢兵马的意思,继续任他的万余骑军都散开屠杀常胜军溃卒,连萧干身边不少亲卫都按捺不住的涌了上去。看到燕京被焚毁成那等模样,每个辽军士卒都想狠狠的厮杀一番,让这支宋人军马,不得一人生还!
在常胜军渡河袭取燕京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最后遭遇的,是这么一个结果!”小”
在小舟之上,王禀只觉得目眦欲裂。
有那么一瞬,他曾经以为,他会将这支宋人军马,至少拯救大半下来。看着常胜军在如此绝境仍然能列阵而待,他还暗中夸赞,这支收编的军马不弱,得空要在宣帅面前进言,好好扶持一番。就是这支军马,给大宋北伐战事,最后留全了一丝颜面!
却没想到,那个自称赵宣赞的策马先逃,接着就引起了雪崩也似的反应,整个常胜军,瞬间就垮了下来!辽人军马冲入阵中,只有一川马稍稍抵抗了转瞬点间就没淹下的,犹,小有屠杀而已!
在此前军情中,王禀也得知。环庆军在败绩之后,也被辽人赶至高粱河畔大肆屠戮。河岸之上,哭喊震天,血水染红了河面。不过这只是在文书上看到而已。但是现在,这一切就活生生的生在他的面前!
宋军给压入了冰冷的河水当中,宋军的红缨毡笠漂浮在河水上,一层层一片片,如此湍急的高梁河水都难以将其尽数冲走。无数人头在河水当中沉浮,向着他这里伸手哭喊。辽人箭如雨下,射入河水当中,原来漂浮的一片人头顿时就少了许多。
对岸本来是一片洁白颜色,现在就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冲击着每个人的视线,让人欲哭无泪。想张嘴大喊,却又不知道喊些什么才好!
宋军北典数路,至此全败!
或者被萧干逐退,或者毁灭于他手中。王禀遥遥可以看见萧干旗号,他甚至都可以看见,在那旗号下,萧干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但是这种奇耻大辱,自己却无力挽回!就连眼前这数千宋军不管他们是不是归降的人马,此刻都是自己袍泽。自己身为如此重将,却根本无力挽救!
大宋北伐,如果说一路以来,都是一场闹剧。那么到了现在,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如许大宋顶尖人物侧身军中,最后却遭致如此下场。而且面对的,仅仅是快要灭亡的辽国这么一个敌人!
当大宋再面对比此时辽国要强盛十倍,剿悍十倍的敌手的时候。那么大宋头顶的天空,是不是就将无可挽回的崩塌下来?
只恨自己没有回天之力。
而这么一个大宋,又有谁人,能有此回天之力?
王禀抬,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在这一刻,他恨不得死了才好!
就在此时,在王禀舟中,拼命哉动手中长矛迎向北岸的一名士卒突然住手,指着战场西面一处丘陵,大声呼喊,语调都完全变了:“王太尉,看,看那边!有俺们大宋的旗号!”
王禀茫然转头,浑身一震。
在他视线所及,在战场西面丘陵之上。一名骑士展露出他英武的身姿。看甲胄服色,正是大宋甲士!他骑着比西军惯用战马还要高骏的坐骑,捧着一面大旗,缓缓立定脚步。
王禀还没来得及注意那招展的旗号,无数顶盔缨突然冒了出来,接着就看见盔缨之下,是一排排的重甲骑士,不论人马,全都披甲完全,骑士面甲也都放下,只露出一双寒森森的眼睛。这些骑士在丘陵之上毫不停顿,一边展开一边缓缓驰下丘陵。在他们身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重甲骑士不断的涌出。随着悠长的号令声,一排排重甲骑士都放平了手中的长矛马槊,遥遥对着正在肆意屠戮的辽军大队!
周遭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经凝固住了。王禀已经认出来了,这些重甲骑士,就是大宋西军的骄傲白挂重骑!
萧言回师了,那个萧言回师了!看来他已经是击败了女真南下兵马,又以最快度回师。在大宋北伐军马最为绝望的时复,在大宋但凡还有一些人心的男儿只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为大宋挽回这倾塌下来的天空,去争取一场胜利!
王禀这个时候,才看清了最先出现的那个骑士手中所捧着的大旗。上面一个萧字,正在高梁河的天空上杀气腾腾的飞舞招展。
辽军大队一片慌乱,忙不迭的收拢兵马。但是刚才屠戮常胜军如此的痛快,他们兵马已经分散得不成一个模样,这个时候,哪能轻易的收拢起来?各种呼喊声响成一片,不过刚才是常胜军的垂死慌乱喊叫,这个时候却是辽军军将,疯一般的想将自己队伍集结起来,迎接着突然出现的大敌冲击!
萧干骑在马上,他也第一时蒋看到了萧言麾下白挺兵的集现,当时就吓得差点从马上落了下来!
萧言回师了?萧言怎么就这样回师了?连女真兵马,他都能这么轻易收拾掉,而且看起来还未曾受到太大损伤的模样,还能在这里摆出白挂兵这等重骑冲阵的豪华阵容?
在一眸间,萧干浑身冰冷。他全军之所恃。无非自己的两万骑军而已。现在能战之士,几乎都集中在这里。他的大队步军,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赶回燕京城。只要他的主力在这里遭致丧败,那么他之前取得的全部胜利,都成了一场泡影。燕京也将不保,所谓大辽,就将这样灭亡,”这萧言,怎么会就出现在这里?
他猛的拔出佩剑”嘶声大呼:“整兵!集队!俺们一路胜到这里了,就将最后一路宋军打垮!跟随俺!”
呼喊声中,萧干已经跃马下了土丘,大队辽人将领和他亲卫收束心神,轰隆隆的跟了上去。
迎向这满布西面山丘之上的大宋铁甲洪流!
萧言策马,驰上了最高处。在他身边,自然是岳飞张显等人随侍。弗世忠和牛皋,已经站在了冲阵铁骑的最前面。
放眼望去,幽燕山川大地,此刻就在掌中。
萧言淡淡一笑:“总算***赶上了
他目光一扫,就看见了萧干旗号忽动。朝着自己所在方向迎来。萧言轻蔑的一笑,轻轻摆手,只出一声号令:“前进!”
号角之声就在他耳边响起,这些号角,还是缴获自女真军中。无数铁甲骑士催动战马,就如一道不可遏制的洪流,在这高梁河畔,扑向了辽军黑色的人潮中去!
韩世忠就在队列最前,振臂高呼:“杀辽狗!”,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