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岩土石墙上, 开了一朵颜色绚丽而巨大的花朵。
程宴走上前去,“我告诉你们,我昨天在《妖兽通考》里看过。这种叫大王花, 是魔灵界特有的……呜。”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 那花的五片花瓣突然合了起来,把他整个包在里面, 只剩下两只脚在外面乱蹬, 发出呜呜的叫喊声。
卓玉放出一团火焰灼烧□□,火克木系植物, 那花朵十分不满地把人呸了出来,嫌弃地说了一声,“呸,难吃。”
随后它竟然贴着石壁迅速地向上移动, 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那不是大王花, 是一种花形的妖兽。名为花目。”穆雪说。
“奇怪, 我看错了吗?”程宴沮丧地清理残留在身体上黏糊糊的溶液。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话他。
就在此时, 队伍的最后传来轻轻的一声提醒,“来了。”
是那位跟随在队伍最后的那个魔修,他一声淡淡的提醒,令所有人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 祭出武器, 对着前方浓雾弥漫的道路凝神戒备。
不多时之后, 远处的浓雾之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众人屏住呼吸,凝神以待。
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先是伸出几只毛竹般粗细的步足,随后是八只红色的眼睛。一只巨大八脚花背蜘蛛从浓雾中显出身形。
林尹呕了一声, 连连摆手:“老天,这东西我不行。”
程宴已经使出法天象地, 肌肤泛起金光,身躯巨大化,向着那恐怖的妖魔冲去。
油绿的藤蔓破开土地,疯狂生长,缠绕住那妖魔的众多附肢。洪焰涛涛张天而起,烧得那巨大的妖物挣扎尖叫。
穆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蜘蛛尾部,忘川剑出,霜雪一怒,剑气亮起一道长阔的寒光,凌空斩下,直直斩断了那蜘蛛的腰部。
含着剧毒的绿色血液溅了一地,被火焰一烧,蒸腾起一片毒烟。
身躯分为两截的妖魔蜷缩起长长的步足,在满地的烈焰中滚了几滚,渐渐火中传来一股烧焦的臭味。
“发生了什么?你的剑意又提高了。”卓玉看着穆雪道。
穆雪提剑在手,立于云端,此刻胸中战意未消,心于剑相通,胸怀畅快,恨不能长啸一声。
“哇,这么快就解决。我都还来不及出手呢。”丁兰兰高兴地鼓掌道,作为女孩子,没有几个不怕这种蜘蛛,能不战斗最好,“果然配合默契之后,大家都大不相同了啊。”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浓雾之中再度传来那种悉悉索索的声响,穆雪回首望去,只见数只和之前一般的巨大身影,慢慢从雾气中现出身形来。
小傀儡千机在一堵矮墙的墙头不安地跑动,眼前战况激烈,不少人都挂了彩,主人却只抱着手,站在这里,默默观战。
“我们真的不用出手吗?主人,他们好几个人都受伤了。”
“不必,实战才最锻炼人。”岑千山淡淡地说。
战场之上,林尹的飞行法器被一抹蜘蛛丝黏住,猝不及防从空中摔落。一朵流云掠过,穆雪伸手拉住了她。
“用不着你救,谁要多事了?”
“哦,那我放手了。”
林尹低头一看,一只浑身长毛的长足妖怪,正在她脚下冲着她张开那恐怖的口器,
“不不不,快飞,飞快点。别放手。”林尹尖叫一声,死死抓住穆雪的手。
穆雪拖着林尹在满天魔怪的附肢中穿行,避开一篷黏性极强的白色蛛丝,挥剑斩断两只抓到眼前的螯肢,断肢处绿色的毒血迎面飞溅而来。穆雪举臂遮挡,心知这一下多少要付点小伤。
一道黑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的身前,单手张开一个红色的圆阵,挡住了漫天飞溅的毒血。
那人侧过眼,上下打量她一遍,脸上徒然就有了煞气。
小千机正在墙头上说话,“也是哦,这些人估计生活得□□逸,看起来都好弱,是该锻炼锻炼。”
话还没说完,主人的身影突然就不见了。
啊,原来不是受点伤没关系,是除了穆大家之外,其他人受点伤没关系。真是的,也不说清楚点。
千机抱怨着,从墙头跳了下来,向战场冲去。
林尹跟着穆雪一道从映天云上下来。
她异常惧怕蜘蛛这种生物了,为了不让大家看扁了自己,咬着牙和这样巨大化的蜘蛛战斗,腿都几乎要吓软了。
刚刚烟尘障起的艰难战场,此刻已经变成的单方面的屠杀。谁能想到那只一路卖萌的小小铁皮傀儡,摇身一变,变为了一个六臂三目,面目狰狞的大黑天神。
满面怒容的机械天神,站在浓烟之中,眉心的天眼中射出一道凝而不散的强光,将那些滚滚烟雾中的巨大蜘蛛尽数切割绞杀。
“我发现了,这位岑千山一路走来,谁也不会管,就只护着你一个人。”林尹说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是啊,十年前跟着付师兄去东岳神殿的时候认识的。”
十年前的穆雪才六岁呢。林尹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
她和穆雪同届上山,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师妹看上去性格绵软,其实一肚子坏水。但凡自己想要欺负她的时候,最后倒霉的总是自己。
偏偏她运道还特别好,师门中不论师长,还是那些师兄师姐们都特别地护着她。
如今,就连这位大名鼎鼎的魔修都这般维护于她。
林尹心里嫉妒,就想着,我再不搭理这个家伙了。
偏偏穆雪还拉着她,给她看自己手背上被毒液溅到的一个小点子。
“这,这么一点伤都要拿出来吗?”林尹没好气地跺脚,但终究还是施了两三遍雨润诀,把那一处肌肤恢复如初为止。
天空之中,一点阳光透过云层射向大地,驱散了混沌不清的浓雾。
战场上硝烟散去,留下一地山岳般的巨型尸体。化身修罗,诛杀群妖的男子收刀入鞘,慢慢从那尸山血海中走回来,在他身后那面目狰狞的大黑天神收缩身形,化为一只小小的铁皮傀儡,蹦蹦跳跳一路跟随。
归源宗的弟子们,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魔修的实力,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战场之上真实的杀戮和果决。
“岑大家,像您这样的实力,猎杀妖兽的时候只怕是所向披靡,魔灵界恐怕没有您绞杀不了的妖魔吧?”休息的时候,程宴找岑千山说话。
“你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魔灵界的战场。”
他们已经来到城墙附近,高耸入云的城墙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丝丝天光透过那个缺口照进来,那一片光影混和之地至今还堆积着大量半风化的兽骨人骨。可想而知,当年妖兽破城之时,战况的惨烈。
岑千山抬眼望着那残缺的城墙,“在这里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再厉害的修士也有可能在下一刻陨落在战场。我之所以有那么点小名气,那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战死而已。”
程宴沉默了,他自小就喜欢阅读关于各种妖兽的书籍。想象那个人类和精灵共存的世界是有多么地多姿多彩。
直到真的到了这里,他才有些明白每一天都面对那样巨大而恐怖的妖魔,每一天都参与刚刚那样生死一线的战斗,是怎样艰难而辛苦的生活。
从前,铁柱峰的师父喜欢安排他们去山下的冲虚观里值值班,看看面馆。年轻的他们总觉得这样的任务过于无聊。此刻他反倒怀念起面馆中的舒适飘香的气味来了。
岑千山翻手取一支长萧,眸波微不可查地向某个方向动了动,举萧就唇。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从,如清泉冷透,似坐雪怀冰。
萧音呜咽,清而远去,浓又撩人。似有人缠思剥尽,婉转心伤。独立在那寒庭,无名灭难消。
又似有人芙蓉帐暖,桃花酒醉。情中柔情似水,雪里惊心,多少春情负。
不曾动过深情者,奏不出此调。非意重弥坚者,吹不成此曲。
吵闹的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听曲的人都免不了因曲动容,同尝一杯苦酒,共理一份情愁。
几个女孩子围坐在炉火边,丁兰兰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唉,我怎么都给听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曲子听起来太让人心酸了。”
穆雪一点点拨着炉火,沉默无言。
“以前,看他们那些话本,倒也觉得没什么,总觉得是个故事,还挺有趣的。”另一个女孩示意了一下萧声传来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如今看到真人,突然就觉得特别悲惨,你们想想,一百多年啊,独守在空荡荡的废墟里,是怎么熬得过来。”
“诶,我真的很好奇穆大家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你们看那位吧,有才有貌,什么都拿得出手。为什么当年穆大家就看不上他呢?要有一个这样的郎君对我下功夫,我只怕是挡不住。”
“换了我也挡不住,问题是去哪里再找一个多情山?”
“我听说当年穆大家是尝过滋味了,才把人丢开不管。”
“那怎么连个名分都不给,还以师徒相称,这也未免太渣了吧?”
女孩们的话题逐渐偏离到了奇怪的方向。
一曲终了,余音悠悠。
岑千山垂下眼睫,摩挲手中洞箫,他的眼底是冰雪纷飞的世界。
雪舞空中,喜爱自由自在,不愿为自己停留。什么时候才能接她在手心,等来雪化之时。
小千机一溜烟从女孩们那边溜过来,冲他比了个成功的手势。
那沉沉的眼眸就有了细碎的光。
“您做得很棒,我都听到了,那些女郎们听了曲子都感动得不行。穆大家肯定也心动了。”千机飞快地翻出一本小册子,小手指掰起来,“都按着上面的做一定没错的,第一步,给她送花,第二步,在她面前展现才艺。”
岑千山问道:“第三呢?”
“第三步就该是脱|衣服……唔唔唔。”
主人你自己又要问又不让我说出来是几个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