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彻底乱了

“结怨宋金,内忧外患”自从延安府回来,一路上李乾顺就在念叨着这八个字,弄得整个人都有点疯魔了。

局势就是如此,赵桓也没骗他,回顾几十年的帝王生涯,李乾顺真的不算顺,他三岁登基,不出意外,遇到了西夏传统戏码,太后临朝,他就是个傀儡。

那段时间又赶上大宋积极开边,五路伐夏,年幼的李乾顺几次面临亡国绝境好容易熬了过来,也斗倒了太后,掌握了大权。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金国崛起,西夏的大靠山辽国几年之间就垮了,随后又被卷入了宋金的战争。

当了这多年皇帝,李乾顺的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赵宋国势虽然不如以前,但以赵桓的用兵之才,绝对超过了历代皇帝这倒不是说赵桓水平多高,而是他只要能集中兵力,不玩五路进军,集中事权,别搞官领兵,太监监军,就已经超过了赵匡胤之外的所有赵宋皇帝。

假使当年是赵桓指挥,把五路进军合并一路,直接大军平推,结硬寨,打呆仗,此刻的西夏早就是大宋的塞上明珠了。

所以说,大宋绝对有灭西夏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怀疑。

至于金国,那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哪怕是耶律大石,也算个人物,竟然敢带兵南下,攻击金兵,还他娘的打赢了,谁还敢怀疑这位大辽天子的成色!

面对这么一圈狠人,偏偏又结怨宋金,内忧外患,李乾顺甚至冒出一个荒唐念头,或许赵桓所说禅让皇位,没错还真是个办法。

很快李乾顺就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了,他的两个儿子还太小,根本扛不起大局,西夏还要他这个老皇帝撑着。

顺便说一句,李乾顺一把年纪,还能生出俩儿子,而这俩儿子又都是在大辽国亡国之后,公主和太子忧愤而死失去制约的情况下,冒出来的。

这里面能演绎出来的后宫争宠传,不知道有多少上国公主和属国君主缠绵悱恻的爱情,还是极品妒妇残杀皇家骨肉,又或者是小宫女隐忍多年,终于扳倒恶毒正宫当然了,要想更狗血一点,把金国也拉进来,悔婚少年的逆袭,阴山之下,全歼三万骑兵,只为抢回旧爱如果从一座古墓切入,基本就完美了。

西夏的烂事一堆,处境又极其艰难。

李乾顺返回之后,把兄弟晋王察哥叫来,老哥俩大眼瞪小眼。

“陛下,赵宋皇帝真的如此坦然,他怎么什么都说,就没有一点藏着掖着?没有阴谋算计?”

李乾顺无奈苦笑,“或许有吧,只是他这人的确有些过人之处禅位的事情我是不会考虑的,可眼下大白高国的确处在危机之中,必须要振奋起来,不然就有灭国之患!”

察哥沉吟了片刻,苦笑道:“陛下,大白高国自从立国以来,何尝不是时时有亡国之危,可百来年屹立不倒,冥冥之中,自有庇护。只要陛下能振奋精神,兴利除弊,大白高国中兴可期,没什么好怕的!”

李乾顺却也不乐观,他当皇帝太久了,绝大多数西夏人一辈子之中,就有他这么一个君主。

西夏的积弊也是他弄出来的,甚至没法推给别人背锅。

像赵桓那种,借着刚登基,大刀阔斧肯定行不通了。

又或者如李乾顺早年,从太后手里夺权,然后亲政改革也行不通。

没有人可以怪,又必须改变。

思前想后,李乾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效仿中原天子,下罪己诏!

承认自己的失误,然后再大刀阔斧,富国强兵。

“察哥,横山诸部和咱们离心离德,耶律大石又轻易南下,大白高国的确成了筛子,我下罪己诏之后,你要立刻整顿,该杀的杀了,该发配发配,不要手软!”

察哥一向听从兄长的,立刻答应。

李乾顺把手下官叫来,听到国主要下罪己诏,这帮官都傻了,不是别的,西夏没有这玩意啊!他们思前想后,还真别说,找到了一个范。

那就是年初赵佶下的罪己诏,他们改头换面,把后面禅位太子的言语删除,又添了一些东西,就呈给李乾顺。

李乾顺的化水平虽然有,但也不能说多高,加上他着急寻找改革的办法,也就没有仔细推敲,直接发了。

而这样一篇罪己诏刚刚公布出去,立刻就引起了剧烈震动!

赵佶承认奢修园林,大兴土木,致使国库空虚,而李乾顺弄得奇观一点不比赵佶少,考虑到西夏的体量,他做的事情要比赵佶过分多了!

偏偏在曲端烧毁承天寺之后,竟然还有人打着重修寺庙的借口,大肆敛财,征调民夫,哪怕到了寒冬腊月,工地上都舍不得休息。

那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手脚之上,满是冻疮,皮肤青黑,溃烂流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却要穷尽一切,修建一座奢华无比的寺庙,用来供奉号称慈悲的佛菩萨这事情本身就很魔幻。

而在李乾顺下罪己诏之后,消息传到了工地,当天夜里,就有几十个民夫跑了他们从城墙缺口溜出去,跑了整整一夜。但是第二天立刻有骑兵追上来,他们痛打这些可怜的民夫,并且用马匹拖着他们,返回兴庆府。

这一路上,民夫的血肉,留下了暗红的痕迹回头工地,鲜血流干,皮肉磨光,骨头露出,内脏都破损流出这些监工还不罢休,把尸体挂起来,试图恫吓民夫按理说屡试不爽的手段,应该足以压制人心了。

可这一次他们打错了算盘,在短暂沉默之后,竟然有民夫用手里的铁锹镐头,向看守发起了攻击!

一个民夫死了,两个民夫被打倒可当成千上万的人扑上来的时候,再也无可阻挡,承天寺工地发生了起义而这场起义,就像是一颗火星,彻底点燃了西夏的火药桶。

“王爷,你可要跟陛下讲,那些乱民胡作非为,可是会惹恼佛爷的,万一菩萨不保佑大白高国,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晋王妃哭哭啼啼,哀求察哥。

察哥也无奈,只能去见李乾顺,想要说说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或许不好,可修寺庙是祈福护国的好事情,怎么能停下来?

其实不用察哥去,西夏贵胄当中,笃信佛法的大有人在,为了表示对佛爷的虔诚他们全都跳出来,争前恐后,嚷嚷着要杀光乱民,绝不姑息养奸!

这声音李乾顺自然知道,可就在他准备动作的时候,一份横山十六部族联名上来的血书,也送到了李乾顺面前。

时间刚刚好!

这份血书概括起来也很简单,就是赞扬皇帝的罪己诏,同时向皇帝提出建议,轻徭薄赋,体恤民生,打击权贵,裁汰僧尼,把土地牧场交还百姓,还有整顿吏治,铲除奸佞,大兴儒学等等

横山诸部,长期在对抗大宋的第一线,拥有很强大的实力,在这个关头上书,当然不能小觑

李乾顺立刻大会武,商讨对策,看看如何安抚横山诸部。

只不过这场御前会议的结果让李乾顺有点失望。

他的大臣们一致认为,横山诸部帮着大宋作战的很多,都是一帮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点也不可靠。

这一次他们上书,分明是想要趁乱扩权,而且说什么裁汰僧尼,大兴儒学,说白了就是向大宋输诚,他们想要当大宋的走狗!

面对这些白眼狼,不能犹豫了,必须出重拳!

让晋王调动三万精兵,把这些带头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李乾顺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答应,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能把晋王察哥再度找到身边。

“朕果然老了,竟然压不住了这帮东西竟然不把朕放在眼里,全都急着讨好那些僧人了!”

察哥脸色凄苦,他能说什么,这么多年来,一味尊奉佛法,让僧人们尾大不掉,也是头疼,这几天光是王妃就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陛下,赵桓为了革新变法,稳住朝局,便是李邦彦白时中等人,也都留在身边。臣以为在这个紧要关头,务必上下一心,不能自乱阵脚。臣愿意去横山,去跟诸部首领谈,便是给他们一些好处,也未尝不可。”

李乾顺略沉吟,便点头道:“你只管去吧,朕给你撑腰!有咱们兄弟在,大白高国乱不了!”

嵬名察哥点头,转身下去了,他准备了一下,第二天就要出发可还没等他出府,外面就有人来了,有宗室的,有武官员,达官显贵,甚至还有几个嵬名氏的王爷。

“晋王,你纵容横山诸部,你是什么意思?是想崇儒灭佛吗?”

“对啊,你蛊惑陛下,跑去跟逆贼暗通款曲,你是何居心?”

“察哥,你是不是打算勾结赵宋,结盟横山,谋朝篡位?”

“说啊,你这个奸贼!”

攻击铺天盖地,尤其是说察哥阴谋造反,这是任何一个大臣也承受不住的,察哥当然走不成了,他只能去见李乾顺请罪。

当场李乾顺就爆发了,他痛骂群臣,切齿咬牙,并且让晋王放心,不用害怕流言蜚语。

可即便如此,察哥的行程也被拖延了大半天。

就在察哥离开兴庆府的当天晚上,从甘州方向,嵬名成规上书,请求陛下停修卧佛寺拆除寺庙,以示节俭爱民之意。

嵬名成规是宗室将领,他此刻跳出来,主张限制佛门,给纷乱的局势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而就在成规上书之后,一直闭门不出原御史中丞薛元礼站了出来,他亲自叩见李乾顺,盛赞李乾顺的罪己诏,是大仁大勇。

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改革变法建议:士人之行,莫大乎孝廉;经国之模,莫重于儒学。昔元魏开基,周齐继统,无不尊行儒教,崇尚诗书,盖西北之遗风不可以立教化也。

一句话,要大兴儒学,言外之意,自然是要排斥佛门了。

薛元礼可不是寻常臣子,他曾经帮着李乾顺斗倒后党,算是西夏官的领袖级人物,怕李乾顺都不敢驳斥薛元礼的建议,还要夸赞他老诚谋国,甚至还留下来用膳。

薛元礼满意而归,可朝中大臣却不干了,难不成真的要灭佛不成?

迅速有百十位大臣,也效仿横山诸部,上了血书,请求陛下不要听信谣言,还要下旨安定人心。

用一句话形容此刻的西夏,那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而就在这一番乱局当中,萧合达突然率领身边两百个多个契丹兵,舍弃官职,去投靠大石。

这一切的事情,就仿佛一套重拳,狠狠砸在了西夏孱弱的身上,这个国家确实到了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