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那人看着从藏在547号保管箱里拿出来的那个棕色小本大声喊着保管箱号码,艾丽丝在枪口的威逼下打开了一扇扇保管箱的门。她拉出第一个保管盒,一百磅的重量压在她胸前,哗啦一声把她压垮在地。枪手冲进金库,从她胸前用力一下搬走了保管盒。他掀开盒盖,轻轻地笑了起来。盒子里躺着四块金光闪闪的金砖。
他捧起一块金砖亲吻了一下。“为商品交易成功,老爹!”
他得意地捧着金砖出去,穿过走廊来到另一扇保管箱门前。“你知道最近一块‘标准交割’金砖值多少钱吗?”
他从走廊里拖来一部金属推车,艾丽丝默默地看着他。推车平板上放着三个大文件柜。快逃跑!一个声音在她的头脑里尖叫。可是,当她竭力站起身来时,那部推车挡住了金库的入口。
“如果你能搬走它们,那么这些小宝贝中的每一个都能换来十一万七千美元。”
他示意她把其他金砖搬过来。它们每块重量都超过二十磅。她一声不吭,一次搬一块,把它们放进一个文件柜的抽屉里。
“我看你在那边认真思索,艾丽丝。你在想他们为什么不在多年前把这些保管箱钻开;一九八零年代的黄金暴涨,他们为什么让这些黄金躺着不动呢,对吧?”他用枪指着她说,“对吧?”
她僵住了,顺从地点点头。
“为什么在鱼缸里水虎鱼不相互吞食?哈?它们也是同类相食动物。你可以挖苦,答案是政治。”他龇牙咧嘴地笑了,洋洋自得。“档案都弄乱了。如果任何一个家族敢动一下钻机,其他家族会把他们活吞了。这是一个二十年的缓和期。他们相互都在等待对方死去。当他们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我希望能在现场看到他们的脸部表情。”
枪手在滔滔不绝的时候,她的手臂松弛了下来。她只能理解他话中的一丁点儿。
随后,他又用枪指着她。“357号箱!”
随着艾丽丝打开一扇扇小门,金砖堆每次增加四块。他似乎享受观看一百磅金子压在她身上的这种乐趣。第三个保管盒差一点砸坏她一只脚,她号叫了起来。艾丽丝开始拉出保管盒,然后躲开身子,让盒子砰地砸到地上,声音像枪炮射击一样响,她赶忙往后退缩。一些保管箱里装满了现金和珠宝,不过大部分还是装满了极其沉重的金砖。艾丽丝不断从保管盒提起金砖,捧着它们走向她的俘获者,她的手臂变得越来越像弹性橡胶一般。
枪手从角落里抓起她的野外工作包,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她的卷尺、写字夹板以及比阿特丽斯的笔记都哗啦倒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枪手对这些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便命令她把现金和珠宝装进包里。
第九个保管盒是空的,里面只有另一支红色祭典烛。枪手示意她把盒子端过去。当他的手蹭到她的手时,她吓得往后退缩。
“尽管我穿行在死亡阴影谷里,但我不怕邪恶。”他念道,随后得意地笑着说,“这对你是一条很好的告诫,艾丽丝。现在我们开到哪个……?885。”
艾丽丝已经记不清经过她的手搬了多少现金,多少钻石,多少金砖。她的目光在没有尽头的一排保管箱门上转来转去。在有人发现他们私闯金库之前,他们根本不可能打开所有的保管箱门,但这不在考虑之列。枪手又从小本子上念了一个号码。他只在看分类账上列出的保管箱。
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崩溃,艾丽丝头脑里进行着计算。如果每块金砖价值十一万七千美元,那么一百万需要多少块金砖?因为那支枪始终跟随着她的脚步,她几乎无法记清用过几把钥匙,不过她强迫自己的大脑保持运转。
又打开两个金砖保管箱之后,艾丽丝算出来了:只要再取八块半金砖就有五十万美元。文件柜里已经至少堆了四十块金砖,警探曾经说过五千多万美元不见了,那就是四百多块金砖,也有可能更多。她不知道早在一九七零年代金价是多少。
“怎么办?你打算怎样把这些金砖弄出这里?”她揉着酸疼的手臂问。推车大概有一吨重了。
“到底是工程师,哈,艾丽丝?别着急,卡车至少还要一小时才能到达这里。不过,如果想把这些文件柜装满,我们最好快点干。”他朝她咧嘴一笑。
她意识到,这就是他躲避侦查的办法:把金砖藏在文件柜里,再用另一辆黑卡车把它们拉走。他已经命令她把每个保管箱清空之后都重新锁好。没人会知道他们到过这里。
当枪手叫到256号箱时,艾丽丝将保管盒猛的往地上一拉,那盒子擦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下跪倒在地,双膝颤抖不止。
那人咯咯大笑。“快他妈的站起来,打开它!”
盒子里是又一支红蜡烛,还有几百把钥匙。她明白这些是遗失的钥匙,于是就用双手抚摸它们。它们不是遗失的,有人把它们藏了起来,就像托尼说的那样。当她拿起祭典烛时,一张纸条从它的底部掉落下来。它是另一张祭文。
那人用枪敲了敲金库的墙壁直至她抬起头来。“祭文说什么?”
“善有善报。”她轻声说。
“哈!我是不指望它。里面还有什么?”
里面还有两套完整的银行贵重物品保管箱钥匙,还有一圈圈其他钥匙。在这些钥匙的下面,她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它是一张出生证的一部分,它被人撕成了两半。另一半面朝下躺在底下。艾丽丝的目光锁定在打印在纸面顶端的名字“比阿特丽斯·玛——”上。比阿特丽斯?她冒险又看了一遍,看见了出生日期是一九六二年六月十二日,由凯霍加福尔斯县颁发。
“你拿到什么啦?”他厉声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废旧杂物品。”
比阿特丽斯!看到这个名字让艾丽丝感到一阵兴奋。这是一种信息。
“嗨,不许休息!933号箱!”他怒吼道。
艾丽丝挣扎着站起来,她的头脑仍在飞速思考。“善有善报”被潦草地写在比阿特丽斯的档案里。一定是比阿特丽斯把它放在这里的。她留下了红蜡烛。比阿特丽斯来过金库。她的出生证放在了256号保管箱。她把所有其他的钥匙锁在同一个箱子里。她把547号钥匙放在了苏珊娜的办公桌里。比阿特丽斯打电话给苏珊娜,告诉她有关保管箱的事情。比阿特丽斯希望有人发现它。
“比阿特丽斯。”艾丽丝轻声说。
“你刚才说什么?”枪手厉声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祷告。”
“这里不是该死的教堂!我们得干活呢,拉奇小姐!快回头干活!”他将一支红蜡烛朝她掷去。
蜡烛重重地击中她的一只手臂,但艾丽丝几乎没有注意到。比阿特丽斯是金库一直锁着的原因,她藏匿了钥匙。不知怎的,一个低微的秘书打败了克利夫兰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们。比阿特丽斯扳倒了银行。
艾丽丝把出生证和钥匙倒进了枪手扔到她身边的垃圾桶里,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张泛黄的羊皮纸。比阿特丽斯生于一九六二年。她脑海里闪过那只遗留皮箱里的那些小号衣服。比阿特丽斯失踪或被杀害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被杀害了。这一想法突然使艾丽丝从恍惚之中惊醒过来。当挡在金库门口的推车上的文件柜装满黄金时,她就会被杀死,就像警探那样。这种想法像子弹一样击中了她。
“该死,艾丽丝!我们在赶时间呢。933号箱。”
不,艾丽丝想。她将256号盒子推回保管箱并锁上它的小门。她咬紧牙关摇晃着走向下一个门锁。她不能就这么打开箱子。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他正在不耐烦地踢着脚。也许是他杀害了比阿特丽斯。
随后她看见了它。往下数相隔六扇门的一个锁孔里依然插着一把钥匙。麦克唐奈警探说过,如果错误的钥匙硬插入锁内,那么锁芯有可能断裂。这一定是那个穿蓝衬衫的人丢下钥匙时所发生的事情。她看了看枪手,意识到那人有可能就是他。他就是那样愚蠢。
她越过933号箱正确的钥匙,却抓住了一把不同号码的钥匙。她将错误的钥匙插入锁内,听见某个小东西啪嗒折断了,滚珠就无法转动了。她咔嚓咔嚓使劲拧,直至确定钥匙弯了,随后她嘭地拍了一下小门。
“该死!”
“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钥匙卡住了!”她再度使劲扭弯钥匙。她轻轻往外拉了拉钥匙,随后咬住自己一片嘴唇的内侧,这时她的脉搏在加速搏动。
“把它拔出来!”他叫喊道。
“我拔不出来!”她高喊回应,并且假装努力拔钥匙。
“该死!我没时间干这狗屎的事情!”他砰的使劲把枪搁在柜台上,将黄金推车从门口推开。他推开艾丽丝去拔那把小金属钥匙,艾丽丝趁机退缩至金库墙壁。当他在使劲摆弄钥匙圈的时候,她悄悄地溜出了金库。
艾丽丝飞奔着穿过下层大堂,迎着日光跑去,日光从电梯后面照射下来。大理石楼梯出现了,她转过拐角,两步并一步登上楼梯朝大门跑去。透过走廊那边的玻璃门窗,她能够看见楼外的街道,于是就朝着亮光全速跑过去。
当她想起大门是被链条锁着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猛撞大门,拼命地拉门把手,同时尖叫着猛击玻璃门,希望有人能够听见。一辆辆汽车从旧银行门前驶过,中午灿烂的阳光从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线。不到四十英尺开外,一个男子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穿过尤克利德大街。
“救救我!”她一边尖声叫喊一边猛敲玻璃门。
“没处可逃,艾丽丝!”枪手从楼梯处吼叫。
她转身飞快地穿过另一组门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