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把尼克关在门外,背靠着门,手里依然攥紧小包和包里所有的钥匙。
“艾丽丝?”尼克在门外大声叫唤。“哎呀,见鬼了!如果你想谈的话,你知道去哪里找我的。”
她扔下小包,双手捂住脑袋,直至她确定他已经走了。惠勒先生在查问。有人被解雇了。上周以来,她还没有与单位的其他人说过话。她奔到电话跟前拨通了布拉德。
“嗨,布拉德?我是艾丽丝。”
“艾丽丝,嗨!你过得怎样啊,四处玩玩?”听得出来他话里有一种关切口气,这使她想起自从发现尸体以来她还没有与他说过话。
“噢,我还是有点精神恍惚,不过还活着。”她尽量显得漫不经心。“我有点想急着回去工作。项目怎么样啦?”
“不怎么样,很不幸。警察把大楼封了。我听说县政府对这笔交易正在失去兴趣,整修计划暂停了。如果媒体得到这一事件的风声,这个项目可能会拖延数月。”他降低声音,“星期五你过来一次谈点事情。”
这只能意味一件事情。“我要被解雇了吗?”
“我也说不准,但是他们已经让两个人走路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我帮你说过好话。”
“谢谢!如果警察很快解除对大楼的封锁,那么我有回来工作的机会吗?”
“如果我们能在星期一拿回大楼,有机会。我要说他们让你回去完成这项工作的机会是很大的,不过,艾丽丝,我不会指望它。如果这件事上了晚间新闻,那么县政府对整个项目也许会洗手不干了。”
在她接听电话的时候,她的柏柏地毯、新家用设备、活动式投射照明灯都在嘲笑她。她担心一旦遭解雇,她还能维持她的新家多长时间。她在银行里有两千美金的存款和一大笔学生贷款。
“谢谢你的警示信息。星期五见!”
艾丽丝哽咽着挂掉了电话。她要被解雇了。考虑到丢了工作随之而来的境遇,她讨厌这份工作的情绪真的算不了什么。她并不特别杰出,或者聪明伶俐,或者与众不同,或者不可或缺。她是可以被消耗的。工程学院五年苦读,四个月没完没了的讨厌工作结果等于零。被开除了,失败了,一败涂地。她已经能够听见母亲令人倒胃口的劝说声:尽量变不利为有利。她父亲不会说任何话,但她知道他会非常失望的。她曾经表现出那么大的希望。
她躺入那张肮脏的长沙发,点燃了一支香烟。所有那些通宵达旦,所有那些施工图纸——她将过滤嘴也吸进嘴巴,直至它烫疼了嘴唇。她的生活不应该是这种结局。她是以最优异成绩毕业的。她使自己的履历十全十美。她穿着丑陋,那不合身的工作便服。她学会了完美的坚定-但-不-傲慢的女性握手方法。照理她应该成为一名“成功的工程师”,尽管她甚至再也吃不准成功的工程师意味着什么。金钱?安全?责任?声望?她只想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一番与众不同的事业。现在她有幸逃出樊笼。一堆二十年的死昆虫将毁了她的人生。她掐灭了香烟,蹬蹬蹬地跑到小包跟前,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厨房柜式长桌上,在里面寻找直至发现她要找的东西——安东尼·麦克唐奈警探的名片。
电话铃响了又响。艾丽丝一边踢着脚一边等待。星期一她必须回银行大楼。她将把所有的钥匙都放回去,好像啥事也没发生。
他终于接听电话:“麦克唐奈警探。”
“喂,警探吗?我是艾丽丝·拉奇,发现尸体的那个工程师。”
“艾丽丝,你好吗?”电话那一头他的声音很温暖。
“我还好。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回旧银行大楼工作。”
“那里仍是个犯罪现场,艾丽丝。验尸官和司法精神病工作小组正在努力工作,但这需要时间。”
“我不明白。这不就是一起自杀案件,啊?我的意思是……”几百只饥饿的苍蝇开始旋转。她闭住了眼睛。“有一条套索,对吧?”
“哦,比这个还要更加复杂一点。”
“是吗?”
“嗯,首先死者不会把书橱推到盥洗室门前并换了锁。有人试图掩盖所发生的事情。”
“但是,数百个人在楼里工作,这件事发生在,呃,二十年前,对吧?”她感到自己开始哀诉,但却无法停止。“有没有时效法什么的?”
“谋杀没有。”
艾丽丝感到胃部在抽搐。“现在你说这个人是被谋杀的?”
“我什么也没有说。”他清了清嗓子。“正在调查中的案子其细节是保密的,这很重要。我们不想有任何细节泄漏到新闻界。如果这确实是起凶杀重案,那么凶手也许仍然逍遥法外。”
一件蓝色衬衫闪过她的思绪。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星期一我能有机会回去工作吗?”
“对不起,我估计不行。那栋大楼里有大量证据需要采集。不管是谁干了这事,其线索有可能依然遗留在楼里,也许需要数月我们才能完成所有证据的编目分类。”
“听起来你挺兴奋的。”艾丽丝心情沉重地对着电话叹息。恐惧使她的胃部抽搐:她还拿着钥匙。
“多少年来,我一直想把这栋楼的案子弄到手,”托尼坦率地说,“我们或许终于有了政治决心去完成几十年前开始的各种调查了。知道吗,你不可能就这么把一起凶杀重案掩盖起来。”
“唉,这样看来我要失业了。”她的嗓音突然变了。
“艾丽丝,我很遗憾地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很遗憾。”
她得想办法把钥匙放回大楼。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她应该告诉他。她应该告诉警探她发现了什么。新闻标题“心怀不满的工程师被抓现行”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不应该告诉他。她刚刚承认她要被解雇了。当她在思想斗争的时候,交谈一时停顿了。
“艾丽丝,有什么其他事情我能帮助你吗?”
“什么?嗯……没有……我只是,”她结结巴巴地说,“也许我应该告诉你更多有关大楼的事情。那样有帮助吗?”
“好的。你有什么要说的?”
“呃,让我想想……”她支吾了一会儿。她应该告诉他一些事情。她应该让他知道她是站在他一边的。
“查一下四楼约翰·史密斯的办公室,那里放满了奇怪的档案。九楼约瑟夫·罗思坦的办公室里也有一些奇怪的笔记。我想他也许已经给联邦调查局打电话报告过某些情况。三楼的人事档案依然满是信息。那些信息属于……一个女人。”她几乎说出“比阿特丽斯”,但是她还吃不准这一点。再说,这会引起其他疑问。“噢,还有隧道。别忘记去查看隧道,还有……”
钥匙。她也应该告诉他钥匙的事情。该是时候了,但是她头脑里的一个声音劝她别说。托尼是警察。他不需要钥匙。他有大槌,有撬锁工具,有钻机。警察会找到另一种办法进入金库。她只要把它们处理掉,从此不再说起它们。她可以把它们扔进河里什么的。没有钥匙,比阿特丽斯也会被发现。警察会找到她的。就像托尼说的,大楼里满是证据。
“隧道?”托尼说,他打断了她紊乱的思绪。
“是的。旧的蒸汽管隧道。入口在下层大堂的楼梯底下。”
“艾丽丝,这非常有帮助。我也许会再给你打电话,再问你一些问题。那样可以吗?”
“行。”她仍然有坦白的机会。“警探?”
“嗳,艾丽丝。”
沉默在电话线里来回震荡。她想告诉他,但做不到。她想象自己被带到警察局作进一步审讯。不行。她可以自行把钥匙处理掉。“嗯,你知道我在那个盥洗室里找到的是谁吗?”
“根据他的皮夹,此人叫威廉·汤普森。噢,这是保密的。我需要你保守秘密。”
这个名字激起了艾丽丝大脑深处的记忆。她努力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地球上最棒的爸爸’咖啡杯!我见过他的办公室!他在九楼。他的办公室被捣毁了。”
“你说‘被捣毁了’是什么意思?”
“就像有人将它拆了个稀巴烂。”她吐出了憋在胸中的那股子闷气。也许她给警探的帮助足以弥补她没说出事情。
“艾丽丝,如果你找不到另一份工程师工作,你给我打电话,好吗?”他笑着说,“我也许有工作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