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箱死了。在驾车从阿克伦回家的路上,艾丽丝在脑海里反复念叨这句话。克利夫兰第一银行关闭迄今已有二十年时间。到目前为止,任何渴望拿回他们财物的人大概早已提交了申请书,钻开了他们的保管箱。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起。那个胖女人说自从她第一次进金库以来见过十个保管箱被钻开。拉莫尼说过最后一次钻开保管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许多钥匙都遗失了。金库只是一个坟墓。
据那个州府银行的职员说,储户的存储物保存五年,期限过后这些财物会被拍卖。艾丽丝驾车驶上了七十七号州际公路,她心里琢磨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人们把自己值钱的东西放进一个陌生的金库里去呢?她认为,所存储的不管是什么财物必定是某人需要藏匿的某些东西。她下了高速公路,转进自己的社区。也许人们希望将自己的秘密掩埋起来。也许这就是那么多保管箱死亡的原因。
但是有人希望拿回自己的储存物。也许县政府购买这栋大楼的计划泄漏了,有人认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在她的脑海深处,一个身着蓝色衬衫的人影急匆匆逃离金库。那天有人在金库里。她把车停靠在她二联式公寓套房前面的路边,将手伸进小包寻找她发现悬挂在一个保管箱门上的钥匙圈,钥匙圈上有十二把钥匙。她一边一把把拨弄钥匙一边心想这些一定是银行开保管箱的钥匙。阿克伦的女人说它们都有一个暗码——使钥匙难以被盗用的一个技巧。每把钥匙都标注一个一定包含某种意义的字母——“N”,“D”,“E”,“O”。它们按没法辨别的顺序排列,不过小偷可以试用每把钥匙直至找到完全匹配的那把。虽然只有十二把。这仍然需要花些时间——这些时间也许足以导致被捕。有一千多个保管箱需要试开。
艾丽丝关掉引擎,从点火开关上拔下钥匙,仔细观察她在满是死苍蝇的房间里发现的那把钥匙。在她的噩梦中,这把钥匙上沾满了鲜血,上面标着死亡的符号。它无标识的匙面在她的钥匙圈上来回摇晃。刹那间,今天她所获得的一切信息使她突然开窍。钥匙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
她拿了死钥匙。
她捂住嘴巴,低头凝视着大腿上的这些钥匙,仿佛它们是杀人凶器。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些是银行的钥匙和死钥匙。它们在一起就可以打开金库里的每一个保管箱。
她的双手发狂似地抓起这些钥匙,将它们扔回包里。她从犯罪现场拿走了犯罪证据。她甚至愚蠢到在加菲尔德高地一个锁匠面前招摇这把万能钥匙。警察知道她住在哪里。她几乎可以读到这样的新闻标题——“心怀不满的工程师被抓现行”。电视心理学家会推断:在废弃的银行里连续独自工作数周的压力扭曲了她原本已经不稳定的心智。拉莫尼会告诉他们她一直听见各种声音。埃莉会勉强地作证,说她有酗酒的习惯。尼克会被当作品德信誉见证人传唤,证明她道德缺失精神错乱。她父亲最近的失业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感到胸口憋闷。如果警察发现少了任何东西,她就会成为替罪羊。围绕她发现的尸体也许正在酝酿一场媒体风暴。相机闪光泡会在大楼的每个多尘的角落和死金库里闪亮。人们也许会来寻找遗忘的祖传遗物。她呼吸频次过快。她在大楼里损毁过东西。那么多钥匙躺在她的手提包里,像《泄密的心》一样在跳动。她必须把它们处理掉。
“嘭”,她身边的车窗猛烈地响了一下,就像一千伏特电压穿过她的胸膛。她的脑袋撞了车顶棚,她放声尖叫起来。是尼克!他站在她车门的外面,隔着车窗微笑。
“该死!对不起,我吓着你了!”他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她瘫倒在靠背上,努力使自己的心脏继续搏动。当她又能正常呼吸时,她强忍着一字一字地说:“有事吗?”
“整个下午我都在找你。”
“什么?”她把小包紧紧抱在胸前,下了车。“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我休假一天,帮助减轻工作负荷不足——我们中许多人这样做了。”尼克耸耸肩。
艾丽丝朝他眨眼,她不理解。“什么叫工作负荷不足?”
“一些项目告吹了。情况有点不乐观。嗨,我听说所发生的事了。顺便问一下,你还好吗?”他眼中的那种柔情几乎令人信服。几乎。如果他真的在乎,那他早就打电话了。
“我还活着。你想干什么?”
他朝着她耸了耸眉毛。
“你妈的又来骗我?休想!”她边推开他边踏上通向她家的台阶。在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他又想来操她。
“艾丽丝。艾丽丝。我确实玩弄了你。但事情不是那样的。我想谈谈。”
“是啊,你想谈谈。”
他跟在她身后登上台阶,一把抓住她的肘部。“嗨,这些天来你怎么啦?我们不能谈谈?”
“如果你对谈谈那么感兴趣,那你应该给我打电话。”她的钥匙掉落到了门垫上,于是就沮丧地拍了一下房门。
“我亲自过来,这不是更好吗?”他弯下腰捡起她的钥匙,把它们递给她,同时用一个手指掂起她的下巴。他棕色的眼睛里同时流露出温柔、同情和失望。“艾丽丝,我想……我们俩玩得挺开心的。”
“挺开心。”她重复道。这个词在空中飘荡。她垂下眼帘,推开了房门。他不是在追求爱情或者婚姻。他只想与她交欢。他大声说出了她最害怕的那几个字,可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自己倒像个骗子。她出神地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有点歪的牙齿。他从来没有作出过许诺或者宣誓过真爱。狗屎,他甚至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是她一步步引诱他上床的。
“对,尼克。挺开心的。我只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谈。”
他把住她试图关上的房门。“好吧。行。我只想让你知道办公室不像以前那样了——”
“是吗,那太好了。”她打断他的话,再次试图将门关上。
“不,我的意思是自从你发现那具尸体后,他们不像以前了。他们更加坏了。他们解雇了一些人。惠勒先生一直在提出一些有关银行的奇怪问题。我想我只是在为你担心。”
他的那种眼神让人深信不疑。她遇上麻烦了。她将被开除或更糟糕。他至少能够过来当面告诉她这些事,那么他对她的实际调侃就几乎不算什么事了。
她的眼睛朝地下看去,拉紧了小包的皮带。“噢,谢谢!我也有点担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