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电梯,艾丽丝看着数字按钮。她比较确信,接下来自己应该上八楼,不过她还得从包里拿出写字夹板来核对。就在她摸索的当口,三份文件掉落了出来,撒落在电梯地板的四周。
“该死!”
电梯门滑动着关闭了。她将资料一次三张地塞回文件夹,就在这时,某样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它是一张纸,上面满是手绘的螺旋形标识和勾号。艾丽丝捡起它,再次细看这些奇怪的符号。这些文件来自比阿特丽斯的个人档案。她将它们一张张捡起来,快速浏览这些荒谬的文件,直至其中一张纸上跳出一个数字——547。
这个数字与苏珊娜钥匙上的数字相同。她迅速翻查更多的纸页并再次瞧见了它,然后又出现一次。比阿特丽斯留下的记录上到处都是“547”。这绝不是一种巧合,她想。比阿特丽斯曾打电话给苏珊娜询问一个保管箱的事。547号钥匙在苏珊娜的办公桌里,现在藏在一份个人档案里的奇怪记录上到处都是这个数字。也许这把钥匙的确属于比阿特丽斯。
艾丽丝站起身来,伸出一个手指想去按八号按钮,但迟疑了。比阿特丽斯·贝克在九楼工作——苏珊娜是这样说的,去看一下不会有什么害处。再说了,没有规定说她一定要按照顺序测绘楼层。她按了“9”,电梯将她送上了九楼。
一条狭长的走廊从服务电梯一直通向九楼的西北角,那里一对双开门半开着。木门上有几个金字:审计部。就是它,艾丽丝边想边推门进去。
穿过双开门就是一个大房间,里面安排了八个紧紧相连挤在一起的打字工作隔间。一圈办公室门从三面环绕着这些打字间。艾丽丝沿着这个工作区域的边缘行走,识读一扇扇门边的名字牌子。第三块名字牌标着“兰德尔·哈洛伦”。艾丽丝停住脚步。苏珊娜说过哈洛伦家族在银行关闭之后破产了。她推开哈洛伦先生办公室的门,办公室与她已经见过的其他办公室相似,只是木制陈设的颜色稍暗些,办公桌稍大些,桌前摆着一把高背植绒椅子。
艾丽丝在椅子上坐下,桌上有一本很大的记事簿。她拉开中间的抽屉,抽屉是空的。她拉开另一个抽屉,再拉开一个抽屉,试图发现某种相关线索:哈洛伦先生是谁?他为什么会破产?遗留的物品只有一把银质开信刀和一支墨水干了的自来水笔。像人力资源部的琳达一样,哈洛伦先生已经把他的办公桌清理干净了。艾丽丝身后的书架也是空空的。她朝盥洗室里看了一眼,尽量不去联想尼克。镀金镜子的边上放着一瓶旧时的剃须后抹的润肤香水。它的味道难闻极了。
比阿特丽斯也许是个秘书,艾丽丝退出哈洛伦先生办公室的时候想。苏珊娜曾称她“女孩”,而且某种迹象告诉她像苏珊娜这样一个接待员不可能随意去寻找某个有办公室和有门的人。艾丽丝肯定不会这样做,与WRE的任何大人物说话她都感到不自在。这些头头脑脑在过道里遇见她会点点头,不过她比较确信他们中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名字。也许惠勒先生是个例外。
房间中央的八个秘书工作间没有一处有名字牌。她们是无名的。“你是哪个工作间,比阿特丽斯?”她轻声说。
艾丽丝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办公桌前坐下。她快速翻动最大抽屉里乱七八糟的文件。零碎的纸屑、打字机色带、装订机钉子——她在其他几个抽屉里没有发现任何有趣的东西,没有一样东西表明是“比阿特丽斯”。
她在关抽屉的时候听到当啷一声。艾丽丝眉毛一扬,文件底下一个一品脱的玻璃酒瓶在晃动,酒瓶上的商标是“老祖父”。她环顾一下空荡荡的房间,随后啪的将它打开了,味道闻起来像威士忌。威士忌不会坏的,对吧?她抿了一小口。它酸了,火烧火辣地顺着喉咙一路下肚。
“啊呀!你不是越久越醇香吗,老祖父!”她做着怪腔说。
在接下来的几个办公桌里除了一些办公用品和凝结了的止咳糖以外,她什么也没有发现。艾丽丝在最后一个灰尘扑扑的工作间里坐下。
从打字间看出去的视域令人感到压抑:一块快要掉落的天花板低悬在头顶之上。这也许是一九六零年代的某种装修,用来覆盖华丽的手绘天花板,以便让女秘书们的眼睛专注于工作。悬挂在远处墙壁上的学校时钟数年前就已烧坏,不过艾丽丝坐在那里几乎能够听见它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某个可怜的女人在这把面向时钟的椅子里一天度过八小时漫长时光。她完全能够体会到那种感受。这个办公桌与艾丽丝在WRE极小的工作隔间没有多大区别。没有窗户,四周全是男人们注视的目光。尽管她拥有时髦的学位,她的工作环境与秘书的工作环境如此相似,这真是令人沮丧!
艾丽丝拉开每一个抽屉,什么也没发现,直至她搜寻到最后一个抽屉。抽屉里一排排绿色卡片储存夹空悬在金属小钩上。她用一个手指甲在它们上面滑动,仿佛在急速翻动一叠卡片。当她关闭这个抽屉的时候,抽屉底部的某样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将悬挂的文件夹推到一边。它是一本灰色封皮的小书。艾丽丝拿起它阅读其封面:《简易格雷格速记指南》。她将书翻到中间,很快就认出这种奇怪的书写方式,它完全像她在比阿特丽斯个人档案里发现的那些手写记录。
第一页上的一行题词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比阿特丽斯,熟能生巧。爱你的,多丽丝姨妈。”这是比阿特丽斯的办公桌!艾丽丝一页一页地翻阅这本手册,仿佛它们也许隐藏着她有关银行疑问的所有答案。除了速写指南,她在书里什么也没找到;在书的最后一页上,她发现了另一条题词,它是这样写的:“利用业余时间练习,孩子,爱你的,马科斯。”
艾丽丝再次阅读“爱你的,马科斯”这几个字,然后抬头看看一圈办公室。没有任何一块名字牌有一个马科斯。他们是恋人吗?她边疑惑边翻书。马科斯也许是比阿特丽斯的一个老板。远在那个时候,性骚扰甚至还不是一种罪名。她能够想象那个年轻的秘书坐在这里,低头伏案工作,尽量不引人注目。令艾丽丝感到十分蹊跷的是,一个办公桌上没有名字牌的秘书会在银行关闭时失踪了。比阿特丽斯是一个没名字没有身份的雇员。为什么她会失踪?
艾丽丝合上了速记指南,犹豫了片刻之后,将书放进了她的野外工作包。她告诉自己这样书就不会丢失了。另外,破解比阿特丽斯在她个人档案里留下的那些异乎寻常的速记比晚上看电视重播要有趣得多。更加重要的是,这也许有助于她琢磨出547号钥匙到底有什么玄机。
时间几乎已到中午。她寻找比阿特丽斯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测绘大楼的其余八层只剩下五天了,她得干活了。她从包里取出卷尺和写字夹板,将它们放在比阿特丽斯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