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危险

有福心中讶异,面上却丝毫不显。他?面无表情,低头应下:“是!”

其实细想起来,这也不算太意外,毕竟他?之前就隐隐看?出来了,皇上对那位许娘子有些过于关注了:查其闺名,还赏赐红狐皮。——要知道,那红狐皮并不易得。

有福从小跟在皇帝身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女子这般在意,偏偏还是已嫁人生子的。

总不会是皇上看?上她了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闪过,就被有福否定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皇上从小长在宫中,金尊玉贵,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看?上那么一个妇人?

那个许娘子不就是生的貌美了一些吗?可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啊。京中贵女,又有谁的外貌差了?

或许是皇上对许娘子心生怀疑,所以要彻查其底细?

——太后宠信她,时常召其进宫,而皇上又事母至孝,确实该确保她身家清白才对。

嗯,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有福不敢再妄自揣摩圣意,领命之后立刻传令下去。

皇帝手下暗探极多,真?要查清一个人,并非难事。至于要求知晓所有信息,也不过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多一些罢了。

有福施礼退下后,皇帝并未继续安睡,而是盯着那两行诗,目不转睛,看?了很久很久。

——

窗纸刚一泛白,许长安就从睡梦中醒来。

她迅速穿衣下床,轻手轻脚来到床旁边的小榻旁。

三岁半的文元还在沉睡,双眼紧闭,小嘴微张,唇畔有着浅浅笑意。

帮孩子掖了掖被角,许长安放轻脚步离开卧房,简单洗漱,开始一天的生活。

前院的铺子开门营业,后面的制药坊业已开始忙碌。

一切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

午间用膳的时候,青黛脸色微红,欲言又止:“小姐,我,嗯,小五在外面……”

“小五有事?那让他?进来吧。”许长安放下筷子。

青黛“嗯”了一声,打起帘子,让小五进内。

许长安抬头看?着他?们,微觉诧异,见这两人一起站着,身子相距不过存于的距离。他?们俱都脸色发红,神情忸怩。

气氛略微有些古怪。

许长安一愣神,脑海里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她登时想到一事,明亮的眼眸中浮起清浅笑意:“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五、青黛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又笑又羞:“嗯。”

“少爷,我想请你做主,把青黛许给我。”小五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说。

许长安笑了,心想,果然如此。

青黛从小就在她身边,小五也跟随她很多年。都在她身边共事,这两人接触不少,一来二去,甚是熟稔。尤其是进京这几个月,她还曾见过俩人私下说话。先时她只觉得他?们交情不错,并未多想。今天才恍然大悟,想必他?们已经情投意合许久了。

许长安自己没找夫婿,只想守着文元,顾好金药堂。但是看到别人感情有着落,她也为其高兴。她笑了一笑:“哎呀,这可由不得我做主,得青黛和宋妈妈决定啊。”

小五连忙说:“青黛愿意的,宋妈妈那里,还请少爷多多美言几句。宋妈妈最听少爷的了。”

青黛也跟着点头:“是啊,小姐。”

她母亲还在湘城,没跟着一起过来。但小姐之前说过,会慢慢转移产业,大家都会到京城来的。母亲对小五印象不错,但能不能同意婚事,她也不敢完全确定。青黛琢磨着,母亲最忠心,只要小姐同意,就能多一层保障。

许长安点头:“行啊,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帮忙提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过小五,如果宋妈妈答应了,你打算拿什么来迎娶青黛呢?”

说到后面,她看向小五,收敛了笑意。

小五挠了挠头:“少爷,我这几年,也有些体己银子。等将来成了亲,我都给她,由她保管。”

青黛在一旁急急忙忙补充:“小姐,我也有些私房钱的。”

许长安瞧了她一眼:“这就开始向着他?了?”

小五和青黛红着脸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羞涩而甜蜜。

许长安看?得心情愉悦,她看看?正低着头认真?吃饭的文元,略一沉吟,问:“小五,如果我把一个铺面交给你,你能不能打理?好?”

小五一怔,继而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模样:“少爷?”

年轻人谁能没点志向呢?他?愿意一直跟随少爷,也想真正做点事。

“大夫、制药师、药童、账房都有,你帮忙打理?的话,能确保不出纰漏吗?”

青黛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小姐的意思是……”

这分?明是要重?用小五啊。

“我肯定是想让金药堂开遍全国各地,多培养一些能管事的人。难不成小五还真?要做一辈子打杂的?那几时才能多攒钱置下家业?”

其实这几年她已经有意识地在教小五了。她是有野心的人,一直想把金药堂做大做好,身边势必要多些可用之人,她也看?不得小五一辈子只做个听话办事的小厮。

当然,现在的她又有了些私心。

面圣几次后,她心里隐隐不安。尤其是上一次,皇帝的态度简直耐人寻味。

虽说皇帝现在不记得,可正如高永胜所说,人之头脑,玄之又玄。谁能保证皇帝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或许他本来记不起,她在他眼前多晃荡了几次,他?万一又记起来呢?

她应该离皇宫远一点的,但金药堂必须在京中有铺面,能确保随时供奉御药。这一点,不是她能改变的。

可她只要在京城,太后召见就不得不从,只要进宫,就有碰见皇帝的可能。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此,许长安盘算着,金药堂由可靠的人在外打理?经营,她自己则慢慢退居幕后,尽量减少跟皇宫、跟皇帝的接触。等时机合适,她再寻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京城。

开药铺在哪里开不了呢?尽管不舍得,但只有这样,秘密才可能永远是秘密。

小五甚是激动,有点语无伦次:“当,当然!小五现在或许能力不济,但,但是愿意尽力去学,一定不辜负少爷所托!”

他?的命是少爷救的,做一辈子小厮端茶递水他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这几年,少爷让他?学什么,他?都努力地学。可少爷现在直接说,打理?铺子,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许长安笑笑:“多学一些本事,将来就算不在我这儿了,也不至于饿着。”

安安静静吃饭的文元闻言抬头看?向母亲,好奇而疑惑:“阿娘,去哪儿?”

他?一向话少,反应却不慢,能听出来母亲在说小五叔不跟在身边。

小五也愣怔了一下,感觉少爷的话另有含义,有点不安地问:“少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长安只捏捏儿子的脸颊:“没什么事,也不去哪儿,就是这么一说。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小五和青黛点一点头:“也是。”

文元则重?复了一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记性不错,这一点,倒很像他父亲。

许长安看?着儿子,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但最终,她只是冲儿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五本就听话,如今得少爷重视,又有生活奔头,越发肯用功了。

许长安对此颇为欣慰。

晚间文元在里间睡下了,青黛小声问:“小姐,你近来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许长安低头看?着账册。

“就是感觉,感觉好像在担心什么。”青黛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小姐,进京前,我娘让我劝一劝你。说京城里要是有合适的,可以再招赘一个。虽说有小少爷了,可是,有一个能分担的人也好啊。有时候,我看?着你,都觉得心疼。”

她如今爱情甜蜜,也不想看到小姐形只影单。

许长安眼皮一跳:“青黛,这话你别说了,我也就当从没听过。”

“为什么啊?”青黛不解,“是担心对小少爷不好?那可以挑一个老实靠谱好拿捏的嘛。我瞧着高太医就不错,人家是太医,也挺热心……”

“别别,可别这么说。”许长安忙不迭打断,“高太医帮咱们忙,那是因为他是严老?先生的爱徒,受严老先生之托。你说这种?话,是看轻了他?!至于我,我早就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了。”

说实话,她现在对于情爱的兴趣还真?不是很大,她考虑最多的是家人和金药堂。

更何况,那个人如今是皇帝,万一真?记起来了,发现她让别的男人给他?们儿子做爹,她还要不要命了?

青黛有些失落,继而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因为承志少爷吗?可他都走了四?年多了啊。”

在许家,这个名字已有很久没人提起了。但当年旧事,她又怎会忘却?

她至今仍记得,承志少爷出走后,小姐多方寻找,还请人帮忙,甚至连义庄都没放过。那时候,她隐约觉得,小姐大概还是动了心的。

许长安干脆说道:“对对对,没错,就是因为他,他?是文元的亲生父亲,我忘不掉他?。”

青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可能是因为青黛的这番话,再见到高永胜时,许长安隐隐有那么一点尴尬。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

高永胜这次来,乃是有公干。他?一身太医服饰,一本正经,也不喊师妹了,直接说道:“许娘子,御药房需要十万贴的虎骨膏,其中你们金药堂负责一万贴,限期两个月内做好,届时御药房自会派人来取,并奉上酬金。”

虎骨膏的制作虽然复杂一些,但并不难做,制药坊里现在就有不少。两个月内拿出一万贴,不算难事。

许长安答应下来,多问了一句:“高太医,这么多虎骨膏是用在哪里的?”

“军营啊。”高永胜回答,“军营中每天都有武术演练,军士们少不得会有跌打损伤,像虎骨膏、红油膏,这都是常备的,还有各种?金疮药。你们金药堂刚供奉御药,还不清楚。这些药,得多做一些,库存可千万不能少了。”

许长安一笑,心下感激:“多谢提点啦。”

“这都是小事儿,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许长安请高永胜喝茶,对方则摆一摆手:“今天就不喝了,改天吧。改天直接请我吃个饭得了。”

“也行啊。”

高永胜拱一拱手,告辞离去。

许长安送他?到门外,目送其背影消失后,她才转身欲回店中。

然而,她刚一回头,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娘子。”

这声音清清冷冷,混在周围各种?嘈杂的声响中,依然突出。

太过熟悉的音色,仅仅是三个字就让许长安心里一紧,停下了脚步。

她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皇帝一身常服,身披玄色大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身量颇高,容貌俊彦,又气势慑人,仅仅是这样安静站着,就让人心生惧意。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服饰的青年,腰间悬着兵刃,神情冰冷,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许长安心头惶惶,惊讶而担忧。她先前只担心入宫时看见皇帝,没想到现如今在自家金药堂门口,竟还能瞧见他?!

皇上不是应该每天待在宫里的吗?他?来这儿干什么啊?他?是不是真想起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短暂的慌乱后,许长安打起精神就要行礼:“民妇参见皇……”

她身子还未矮下去,手肘就被人轻轻一托,不得不中止动作。

冬日衣衫厚重?,他?们并没有肌肤相贴,可似乎有种?酥麻的感觉自两人碰到的地方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许长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蹭蹭蹭后退两步。

皇帝垂眸,瞧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并拢于袖中,轻声说道:“在外面不必行大礼。我排行第三,叫我沈三公子就是。”

许长安心下惴惴,却还是从善如流:“沈三公子。”

她甚至如寻常女子那般,福了福身,小声问:“三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皇帝轻轻挑了挑眉梢:“从京畿大营回来,路过此地,顺道过来看看?。”

他?已经派人去湘城查了,只需耐着性子等结果就是。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一向办事利索的暗探这次查的太慢了一些。他?今天去了一趟京畿大营,有个表现不错的年轻将军姓许。一听到这个姓氏,他?就有些按捺不住思绪,突然很想见一见她。

因此从京畿大营出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打听了一下金药堂的位置,悄悄过来。

远远的,就看见她和一个年轻太医说笑作?别。

不是有感情甚笃的夫婿吗?在别人跟前倒也挺自在啊。

从京畿大营……路过?

许长安念头转了又转,不由地皱起了眉,虽说金药堂确实是在回宫的必经途中,可皇帝怎么就想起来金药堂看?看?呢?

一个小小的金药堂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啊?

皇帝瞥了她一眼,黑眸沉了沉:“怎么?许娘子不请朕,我进去坐一坐吗?”

许长安心里咯噔一下,请皇帝进去坐坐?

她怎么敢啊?她又没疯,小五和负责抓药的秋生现在可都在铺子里呢,这俩人当年没少跟承志打交道。

这一见之下,不立马就暴露了?

她心念急转:“药铺气味难闻,还是不了吧?”

见她迟疑而抗拒,皇帝心中莫名不快,他?轻哂一声,抬脚便往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皇帝有名有姓啊

今天不晚,但是没昨天多。

希望明天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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